是的，這一整箱子裏，皆是零零碎碎寫著某天心情，還有事情的日記。
一張又一張，這麽多年慢慢的積累下來，就是一整箱子了。
葉梵音拿起最上麵的一張，落款日期是去年的十一月七日。
也就是她剛來元澤大陸的兩個多月後。
“晴天，無雲無風，心情好。”
“妹妹說要一起離開百草城，也好，離開這個肮髒的地方，忘記父親，以及父親以前那些長輩所牽扯的是是非非。”
“想要跟妹妹過新的生活，好好保護她，無憂無慮的長大，尋一個好人家，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她平平安安。”
“真是奢望。”
“我哪裏……看得到她長大？”
“晴天，無雲無風，心情差。”
……
零碎的言語，不成段落句子，都是想到哪裏寫到哪裏天氣就重複寫了一遍，然而最後對於心情的描述是不同的。
葉梵音神色複雜，看著那句“真是奢望”，心髒一陣刺痛。
“這麽簡單的事，尋常人家尋常姐妹都能做到的事，怎麽……就成了奢望呢？”
葉梵音喃喃，視線有些模糊。
原來，葉熒惑真的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中毒的事了。
這麽說來，自己每一次跟她提起未來的描繪時，在葉熒惑的心裏，不是跟她一起憧憬未來，而是默默的倒數她還剩多少時日？
顫抖著手將這張日記放下，葉梵音緩了好一會兒，才恢複了冷靜，緊接著她拿起了下一張。
落款日期是十一月一日。
葉梵音記得這天，是她恢複容貌回到百草城的日子。
那天發生了太多事，也讓她斷掉了她那時懵懵懂懂的感情，現在回想，心裏也不會再有什麽波動了。
“妹妹以前的容貌，似乎都是偽裝，今日才恢複真容。”
“我的妹妹真好看。”
“這樣子，我們是不是更像姐妹了點？”
“真不想她恢複容貌啊，以真麵目示人的話……要是她真正的親人看到了，認出來了，找過來了……”
“不敢想。”
“那可是我的妹妹啊。”
“那些人會帶妹妹走吧？”
“我好像……又會變成一個人了？”
“但至少，妹妹不會變成一個人了。”
“陰天，有風，心情……不知。”
……
放下這張，葉梵音沉默許久，忽然伸手進箱子裏，抽出最下麵的那張。
落款日期是十五年前。
那時葉熒惑才四五歲，寫出的字稚嫩得很，但一筆一劃都很認真，就如同她這個人一般，不管什麽時候，都活的很認真。
葉梵音視線落在第一行――
“我大概會死。”
看到這稚嫩的筆畫寫出來的殘忍語句，葉梵音一愣，繼續看去。
“我肯定會死。”
又重複了一遍，這次直接變成了肯定句。
“我不能死。”
“我想報仇。”
“我還要照顧這個小妹妹。”
“我要活下去。”
……
沒有什麽事情的記錄，隻有宛若下定決心一般發下的誓言，光從那認真的筆畫上，葉梵音都能看出那個曾經瘦瘦小小的女孩子，是以多大的決心，多大的勇氣，多認真的心態寫出的這些話。
葉梵音知道，那是葉熒惑剛剛帶她回葉家的時候，最親的人已經去世，葉家剩下的皆是豺狼虎豹。
葉熒惑也知道，所以她更加想要活下去。
葉梵音盯著前麵那兩句話看了許久，那視線都快將紙看破了，她才低聲開口：“那時候……就中毒了嗎？”
放下這張紙，葉梵音拿起了倒數第二張。
“小孩子真是不懂事，吵吵鬧鬧，哭哭啼啼，不會穿衣不會洗漱不會吃飯，哎……當姐姐真是辛苦。”
第一句話，就讓葉梵音滿頭黑線。
這……是在吐槽她吧？
葉梵音哼了一聲，裝作沒看到一樣，視線下移。
“我小時候也像她這樣煩人嗎？”
“這麽討厭，居然沒被打死，真是一件稀奇事。”
葉梵音：“？？？”
姐姐你小時候怎麽是這麽畫風！
這不對啊！這一定不是我的姐姐！
葉梵音都能透過這張紙，看到那個滿腹怨念的小女孩形象，她忍住吐一口老血的欲望，繼續看下去。
“罷了，好歹是我妹妹，得對她耐心點呀……”
“小哭包又在哭了，不寫了，哄她睡覺好了。”
……
日記至此結束，最後一行的字少見的潦草，看樣子是急著去哄哭鬧的葉梵音。
真是個操碎了心的姐姐啊。
葉梵音笑了笑，心情好了些，她放下這張紙，沒有再去抽下麵的紙，而是拿了上麵的一張。
是去年的十月二十八日。
這天……
看到這日期，葉梵音皺了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麽。
她轉移視線，入眼一行字，就喚醒了她的記憶――
“昨晚，我殺人了。”
果然！
這一天，是當初葉熒惑殺掉葉晨晨的第二天。
“我得讓妹妹活下去，有些人必須得死。”
“想到了不愉快的事。”
“殘留的毒素在蔓延，真可怕……”
“我快控製不住那些力量了。”
力量？
看到這句話，葉梵音愣了愣。
“已經很努力了，平日裏的修煉大部分都拿去控製這些力量了，但還是不夠，實在是不夠。”
這些力量……是什麽力量？
越往下看，葉梵音越是驚訝。
“真是恨啊。”
恨誰？
“娘親，父親……有時候真的是太恨你們了。”
這……
“我是你們的女兒嗎？還是……你們的實驗品？”
“什――？！”葉梵音看到“實驗品”三個字，差點沒有驚叫出聲，“這……這是什麽啊？！”
視線下移，日記就剩最後一句話了。
“你們根本就不算我的親人，我的親人……隻有妹妹才是。”
筆畫淩亂，一眼就能看出葉熒惑是以多複雜的心情寫下的這句話。
而此時，葉梵音的心情也跟葉熒惑一樣複雜。
“實驗……”
葉梵音將這張紙緊緊攥在手中，另一隻手扶額，她的心情極為複雜，腦子一團混亂，甚至是不能思考。
什麽實驗？
什麽實驗竟然讓葉熒惑自稱是實驗品？
難不成是在葉熒惑身上做實驗？
這是……
拿活人做實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