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們放開我,你們放開我!”聽到安太妃的話,原本還處在愣怔中的薛惜突然就像是清醒了般,不但的掙紮著,兩隻眼睛都瞪圓了,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你們不能這麽對我,你們不能這麽對我!”
安太妃甚至連看都不想看薛惜,麵色沉沉。
晚月已經換上了一身簡潔的精裝,手上拿著明晃晃的匕首,可因為薛惜不斷的掙紮,身子左右晃動間,她根本沒有辦法下刀。雖說是跟著寧洛遲學過幾日淺薄的醫術對人體的穴位有著基本的了解,平日裏她們風口浪尖刀口舔血的日子殺人不是沒有做過,可將孕婦開膛破肚這種精細活兒還真是沒有做過;她有些為難地看著安太妃,眉頭緊皺,“夫人,這……”
“要將她給弄暈嗎?”黑衣女子雙唇緊抿著,凝著薛惜兩隻眼睛都泛著不善的目光;畢竟如果薛惜清醒著,不斷的掙紮會直接影響晚月的判斷,現在這可是關鍵的時刻,丁點兒差錯都不能出現的。
“不用!”安太妃眸色沉沉,眼皮輕輕地抬了抬,惡狠狠地瞪著那躺在石床上的薛惜,嘴角斜勾透著幾分嗜血的笑,“直接用藥讓她脫力沒有辦法動彈就行!”
黑衣女子聞言低下頭,“是,屬下明白!”
“不,不!”薛惜拚命地嘶吼著,那樣的痛苦,那樣的撕心裂肺,透著濃濃的絕望;她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安太妃,“那是你的孫子,你的親孫子啊,夫人,你怎麽這麽狠心,你會遭到報應的,你會遭到報應的!”嘴裏被胡亂地喂了藥汁,她仰躺著黑衣女子幾乎不費吹灰之力。感受到身體的力量快速的流逝,四肢發軟,甚至連動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可偏偏意識卻清醒得要命;她語氣透著幾分有氣無力,眸光仍舊是惡狠狠的宛若利刃般,瞪著安太妃。
可安太妃在乎嗎?她臉上的笑意非常的淡,甚至像是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變化一樣,居高臨下地看著薛惜,輕笑一聲,“報應?哼,本夫人從來就不相信什麽報應!”她也並非生來就如此,是皇宮,是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造就了如今的她,就算真的要有報應,最先報應的也應該是秦氏皇族,應該是那個肮髒齷蹉的地方!
“不,不……”薛惜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努力的想要掙紮,可是偏偏根本就動彈不得,她隻能不斷地搖著頭,兩隻眼睛都瞪圓了,就這麽靜靜地看著自己那隆起的小腹處,她們為什麽要這麽殘忍,那是自己的孩子啊,那是她辛辛苦苦懷了五個月的孩子啊。
“夫人?”晚月眼底似乎帶著幾分疑惑,眉宇微微顰蹙著,說話間帶著幾分請示的味道。
“開始吧!”安太妃臉上從始至終都帶著冷笑,慢條斯理地坐在旁邊鋪著狐狸軟毯的座椅上,似乎帶著幾分雍容華貴的味道。
晚月閉上眼深吸口氣,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然後這才長長地吐出口濁氣應聲,“是!”她的手腳麻利,隻是三兩下就將薛惜身上那原本就隻剩下了單薄的中衣給解開;那粉色繡鴛鴦戲水的肚兜也被掀開,褻褲微褪。薛惜的身材不錯,就算是懷孕了仍舊是凹凸有致,若是有男子在場怕定是已經忍不住了,可偏偏在場的所有人此刻心中根本沒有任何的旖念;反而都凝重地看著晚月,似乎透著幾分緊張,連安太妃都不由自主地抓緊了座椅的扶手,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晚月的動作。
“開始吧!”晚月朝著旁邊的黑衣女子點了點頭,立刻就有人取了烈酒,沿著薛惜的肚臍中間稍微有些明顯的中線不斷的開始塗抹;雖然全身都已經失了力氣,可身上的感覺還在,薛惜閉上眼,眼角似乎還有著晶瑩的淚珠,不斷的閃爍著。
晚月深吸口氣,明晃晃的匕首就這麽不高不低的舉起來;從肚臍上方約莫三寸的地方開始往下。
“啊——”那樣的痛,薛惜頓時兩隻眼睛都瞪圓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雪白的肚皮就這麽被劃開,溫熱的血順著傷口流了下來;她此刻腦子裏好像什麽都沒有了。
晚月卻像是根本聽不到般,順手接過黑衣女子遞過來的紗布將溢出來的血擦拭幹淨,然後匕首順著剛才劃開的縫兒,一點一點的深入。
“小心點兒!”黑衣女子隻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畢竟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這個胎兒是安太妃唯一的機會,何嚐又不是她們唯一活命的機會。
晚月整個人兩隻眼睛都瞪圓了,神經緊繃,一點一點;終於,薛惜的肚子被全部剖開,晚月將匕首放到旁邊,兩隻手順著那劃開的縫兒,伸進薛惜的肚子裏麵,一個已經成型的胎兒被拎了出來,臍帶仍舊跟薛惜緊緊的相連著,那胎兒好似還有呼吸般,胸口上上下下有著微微的起伏。
“……”薛惜此刻早已經是怔住了,為什麽自己不暈死過去,為什麽要讓自己眼睜睜的開著這一幕。她隻覺得自己的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消失了;她兩隻眼睛帶著濃濃的眷戀看著那個胎兒,兩行熱淚從眼角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原來真正被開膛破肚的感覺,根本就不是夢裏麵那麽的輕鬆;那種痛、那種恐懼,那諾大的血窟窿……
“趕緊熬藥!”安太妃看到那嬰兒似乎還有呼吸,頓時隻覺得自己心下一喜。
黑衣女子的眼底似乎也帶著微微的亮色,趕緊上前一步,將早就準備好的藥材全都扔到之前熊熊燃燒爐火上麵的鍋裏;此刻鍋裏的水早已經是沸騰翻湧著;晚月眉頭緊皺,看向那黑衣女子,眉宇微微顰蹙著,似乎帶著幾分疑惑和不解,“這藥引怎麽處置?”
“和藥材一起熬煮!”黑衣女子隨口應道。
“那需不需要清洗一下?”畢竟這孩子並非正常生產,身上還有著很多的血汙,連帶著羊水的味道;如果就這樣丟進鍋裏熬煮;想著,她有些緊張地看了看安太妃,這藥的味道怕是有些不好。更何況,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幕,這藥真的還能喝得下去嗎?以人肉、還是剛破腹取出來的嬰兒,光是想想她就覺得惡心至極。
黑衣女子頓時臉上帶著些許為難,“這地下室內根本沒有多餘的淨水,要不我先上去取些水下來?”
“不用了,直接熬藥吧!”安太妃語氣沉沉。
“是!”晚月也隻能應了,瞧著那爐火上仍舊翻滾著的沸水裏麵,不少藥材仍舊浮在上麵,散發著濃濃的藥香味;再看看自己手中那雖然隻有成人兩個巴掌大小,可明顯已經成型了的胎兒,眉頭緊皺,麵色難看到了極致;黑衣女子見狀,直接了當地從晚月手中將那個嬰兒拿過來,甚至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就扔到了藥鍋裏麵,末了還不忘蓋上蓋子;轉頭這才發現晚月的麵色有些難看,“你要不要去休息會兒?”
晚月低著頭,強忍著惡心得想要嘔吐的感覺,麵色蒼白地看了看安太妃。
“行了,沒什麽事你就先退下吧!”安太妃又怎麽會不知道晚月心中的想法,不過現在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至於其他的,等以後再說吧。
“是,那屬下就先告退了!”晚月像是得到了特赦令般,再也忍不住;從密室出來之後,趴在牆角,大吐特吐;尤其是盯著自己那雙還染著鮮血的手,麵色蒼白著,嘴角不由得勾起幾分苦澀的笑意。她不想這樣的,可偏偏這雙手已經沾滿了無數人的鮮血,早就已經洗不幹淨了。
因為失血太過,薛惜整個人就這麽靜靜地躺在石床上,肚子上諾大的血窟窿仍舊不斷地流著血;她爆出微微嚅動著,可是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在看到那黑衣女子將那個剛從自己肚子裏取出來的嬰兒扔到藥鍋裏麵的時候,她那瞪大了卻無神的眼掃過安太妃、掃過黑衣女子,最後眼角瞬間溢出兩行鮮紅的血淚。她記住了,她們,那些人的嘴臉。可憐、可笑、可悲、可歎!自己心心念念、懷孕了這麽久的孩子,在旁人眼中竟然隻是個藥引,被熬煮了吃了的藥引;她要記住她們這些人的嘴臉,就算是做鬼,她也不會放過她們,不會放過她們的。想到這裏,她頓時隻覺得喉頭一甜,張口一注鮮血噴出,兩隻眼睛瞪圓了,帶著狠戾的目光瞪著安太妃,不過隻是短短片刻,眼神就暗了下來。
“夫人,這……”黑衣女子眉頭緊皺,麵上似乎帶著幾分擔憂;上前探了探薛惜的鼻息,然後心陡然就沉了下來;看著薛惜臨死前瞪著的方向,還有那瞪大了的眼睛;死不瞑目!
安太妃陡然隻覺得一股懾人的涼意從腳底一直泛到了頭頂,不過很快就消失不見。看著薛惜臨死前的死狀,眉宇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顰蹙了起來;雙唇緊抿,然後別過臉不再看她,“不管怎麽樣,人都死了,至少她還是攝政王府唯一的姨娘,厚葬了吧!”
“可如果讓王爺知道了?”黑衣女子有些擔心,畢竟真正的一屍兩命和薛惜現在的狀況還是有些區別的;尤其是那肚子上諾大的血窟窿。不管秦睿喜不喜歡薛惜,這個孩子始終是他的血脈,萬一他追究起來,那她們全都難逃罪責。夫人是秦睿的母親倒是可以無礙,但如果真的追究起來,怕是誰都討不了好處!
“……”安太妃聽到這裏,不由得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看向黑衣女子,“待會兒你就上去安排一下。薛姨娘綁架蘅蕪苑顧淮夫婦,妄圖以此威脅顧瑾汐;後被睿兒發現,不堪自責,所以引燃了居所!”言外之意,竟是讓薛惜連個全屍都不給留下了。
不知道為什麽黑衣女子陡然就感覺到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淒涼之感;安太妃對薛惜如此的冷情,對她們又何嚐不是如此。現在她們還有利用的價值,待有朝一日她們也如同薛惜這般落為棋子的時候,結果如何還不知道呢;不過不管如何,她的生家性命捏在安太妃的手上,對她的命令根本不敢違抗,隻能低頭應聲道,“是,屬下明白!”
攝政王府,錦溪苑的書房中。
薛海始終坐立不安,心一直緊緊地懸在了嗓子眼兒上;雖然對薛惜已經死心了,但不管怎麽樣那都是自己疼愛了這麽多年的妹妹。放在心尖尖上這麽多年的人,又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兒,怎麽可能說忘就忘,說不在乎就真的不在乎了的;隻是秦睿就這麽靜靜地坐在桌案背後,不斷的提筆寫寫畫畫,他就算有心想說什麽,也根本就不敢開口。
“怎麽,心疼了?”秦睿是什麽樣的人,素來心細如發,又怎麽會察覺不到薛海的反常和擔憂;隻是他心中無比的清楚安太妃想要做什麽,甚至為了讓安太妃盡快動手,他還在薛惜的身上動了點兒手腳。抬起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算算時辰,怕是現在薛惜就算不死也已經去了半條命了,當然前提是她能夠堅持得下來,如果堅持不下來,可能就已經香消玉殞了。不過當然這些薛海是不知道的就是了,秦睿自然也不會跟他說,隻是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越來越濃,嘴角微微勾著,“會心疼也是理所應當的,畢竟你跟薛惜兄妹這麽多年!”
以薛海那優柔寡斷的性格,如果真的能說放下就將薛惜徹徹底底的放下了;那就不是薛海了。重情,這是薛海的死穴,可他之所以會同意留下薛海也是因為這一點。那天晚上,薛惜的話早已經將薛海對她的最後一點奢望和情誼都給磨滅了;剩下的,不過是習慣而已。可自己的寶貝丫頭,那可是真真切切的救了他一名,隻要薛惜不在了,到時候他定然會對自己,對丫頭服服帖帖,忠心耿耿的。
聽到這樣的話,薛海隻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裏麵跳出來了般,他艱難地吞了口唾沫,看著秦睿,囁囁嚅嚅,“王爺,我……我……”
“無妨!”秦睿臉上的笑意淡淡的,手臂仍舊不斷的揮動著,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輕笑一聲,“若是不放心,你可以去榮恩閣瞧瞧!”
聽到這裏,薛海的臉瞬間變得蒼白如紙,他隻以為是秦睿在試探自己的忠心;想到這裏他趕緊低下頭,雙唇緊緊地抿著,卻像是有什麽東西將所有的話都給堵在了嗓子眼兒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隻是眼睛卻是一直緊緊地盯著榮恩閣的方向。
秦睿臉上的笑意淺淺,手腕兒微抖,飽蘸濃墨,落筆快準狠,一係列動作宛若行雲流水般;一副梅林女子隨風起舞圖躍然紙上。鮮紅的梅花,躍立枝頭;微風來,花瓣隨風,洋洋灑灑;女子身著一襲雪白的薄紗曳地長裙,寬袖隨風,發絲飛揚;鮮紅的花瓣隨風洋洋灑灑的落在地上、女子的發間、裙間;紅白交錯,美豔動人。可女子臉上卻沒有絲毫的表情,就這麽靜靜的一個下腰側臉的動作,眼底似乎帶著幾分漠然,所有的一切都顯得那麽的豔麗、淒美。光是凝視那畫上女子的容顏,秦睿就覺得自己非常的心安。他的眼底充斥著濃濃的溫柔和寵溺,用鎮紙將畫的四角壓好,這才抬起頭,深吸口氣,“時辰不早了,娘的身子不好,我這個做兒子的難得有空呆在府裏,也是時候去瞧瞧了。”說到這裏,飽含深意地睨了薛海一眼,“去吩咐廚房備幾個我娘愛吃的菜色,走吧!”
“是!謝謝王爺!”聽到這話,薛海立刻就笑了,趕緊應聲道。
隻是兩個人才剛剛走出書房,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走出錦溪苑的大門,就立刻看到一個身著青衫的小廝跌跌撞撞地朝著錦溪苑跑過來,在看到秦睿和薛海的時候像是看到了救星般,跑上前來,早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王,王爺……呼呼……不,不好了!”他氣喘籲籲的,甚至連話都已經說不清楚了;麵色蒼白著,好久才終於順過氣來,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道,“榮,榮恩閣著火了!”
“什麽?怎麽會這樣?”秦睿尚沒有來得及開口,站在旁邊的薛海就已經忍不住了;雙手緊緊地抓著那小廝的手臂,兩隻眼睛都瞪圓了,“惜,人呢?有沒有傷到人?”
青衫小廝被薛惜抓著肩膀不斷地前後搖晃著,剛才劇烈跑動之後,現在甚至連氣都快喘不過來了,兩隻眼睛已經隱隱的開始有些泛白。
秦睿見狀頓時上前一步,手用力地搭在薛海的肩膀上,語氣不鹹不淡卻明顯透著幾分沉凝的味道,“薛海,你冷靜一點兒!你再搖,他就該去見閻王爺了!”
“……”聽到秦睿的聲音,薛海似乎這才從魔障中回過神來般,轉頭看著秦睿,眼底總算是清明了幾分,低下頭,有些擔憂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秦睿;隻覺得喉頭幹啞,他艱難地吞了口唾沫,這才深吸口氣以盡量平緩的語氣道,“王爺,抱歉,我……”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雖然已經下定決心,以後學習的事情都跟自己沒有關係了;可事到臨頭,卻仍舊忍不住為她擔心。想到這裏,他低下頭,臉上不由得帶著幾分苦澀的笑意;薛惜啊薛惜,果然是他這輩子都沒有辦法逃出來的魔障嗎?
“咳。咳咳!”剛得到自由的青衫小廝立刻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兩步,將自己和薛海之間的距離拉遠;然後這才艱難地吞了口唾沫,朝著秦睿恭謹地福了福身,“多,多謝王爺!”
秦睿倒是沒有太過在意,反而嘴角斜勾著,淡淡的開口,“榮恩閣著火了?什麽時候的事情?”他的語氣不鹹不淡,甚至讓人聽不出來絲毫的喜惡。
“回王爺的話,是,是半個時辰之前的事情!”青衫小廝有些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了秦睿一眼,然後這才壓低了嗓音道;剛說完,似乎是意識到半個時辰時間不短,可自己竟然這個時候來匯報,頓時又趕緊開口補充道,“因為今兒太妃娘娘說身子不舒服遣走了榮恩閣所有的下人,張嬤嬤又領著幾位姑娘去了茶園,說是要采些上好的新茶給太妃娘娘,所以,著火了很久才被發現。”
“……”秦睿聽著不斷地點了點頭,時而做出一副思索的模樣,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非常的凝重,麵色沉沉,“那現在榮恩閣的情況怎麽樣了?可有人受傷,太妃娘娘呢?”說著,整個人甩開流行大步就朝著榮恩閣的方向走過去。
青衫小廝見狀也趕緊快步小跑著跟上去,還不忘回答秦睿的問題,“太妃娘娘身體安康倒是無礙;著火的主要是薛姨娘所在的廂房。”
“什麽?”原本已經冷靜下來的薛海聽到這話,頓時隻覺得自己的心又猛的懸了起來。
“因為火勢太大,發現的時間又晚,薛姨娘已經,已經……”說到這裏,被薛海那灼灼的眼神盯著,青衫小廝有些艱難地嚅了嚅唇,卻是一句話都不敢再說。
薛海不斷地搖著頭,“不,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好好的,怎麽會著火的?”他眼底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畢竟榮恩閣可是安太妃所住的地方,不管是地勢還是設計上都非常的到位而且合理,怎麽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著火的。
“好了,薛海你冷靜點兒!”眼看著那青衫小廝又要遭殃,秦睿這才忍不住開口道。
“……”薛惜隻能將心頭所有的疑惑全都忍了下來。
很快,他們一行三人就來到了榮恩閣;著火的廂房火勢已經被控製了下來,不過饒是如此,此刻仍舊冒著濃濃的白煙,整個地上仍舊濕漉漉的,能夠看出來是那些下人為了滅火打水灑在地上的。安太妃站在院子的空地上,任由張嬤嬤攙扶著,兩隻眼睛紅腫得宛若核桃般,時不時的輕輕擦拭著眼角的淚;剛看到秦睿,就再也忍不住迎上來,“睿兒,睿兒……”
“娘,到底怎麽回事?”秦睿的麵色沉沉,眸底飛快地劃過一抹晦暗。
“這惜兒她,她……”安太妃說著,早已經是泣不成聲,後麵的話卻是怎麽都再也說不出來;還是站在旁邊的張嬤嬤不斷地替安太妃拍慰著,“太妃娘娘您別激動,死者已矣,您還是節哀吧!”
安太妃滿臉悲愴,整個人好似蒼老了十歲般,看到那被燃燒得隻剩下了框架的廂房,薄唇微微嚅動,不斷地重複著,“那丫頭怎麽就這麽傻啊!雖然她衝動之下做出了錯事,可知道錯了能改過就行了,她怎麽會,怎麽會……”
“不,不會的,不會的!”聽到安太妃的話,言外之意竟然是薛惜自己放火自殺的;這讓薛海怎麽都接受不了,他整個人似乎都已經陷入了深深的魔障中,“不,惜兒肯定不會這麽做的!”
張默默看到如此激動悲傷又帶著濃濃不敢置信的薛海,低下頭,“薛管家,發生這樣的事情誰都不願意;可是就在之前,我們再薛姨娘的房間裏麵發現了濃濃的酒的味道,還有煤油燃燒之後的焦臭味;如果不是姨娘自己,你說還有誰?”
“怪我,都怪我!”安太妃眼淚汪汪的,她不斷地搖著頭,“她衝動之下做出那樣的錯事,都是我這個做夫人的沒有教好她;我一直將她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看待,所以說的話是重了些,可是我真的是為了她好啊,她怎麽能,怎麽能……”說到這裏,安太妃整個人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暈過去了。
兩個小廝此刻已經用布帛將創傷那已經被燒焦的屍體裹著抬了出來,放到麵前的看地上,兩人對視一眼,猶豫了片刻,還是掙紮著開口道,“王爺,太妃娘娘,薛管家,這火是從床上開始蔓延的,很明顯是薛姨娘自己不想活了,您們也不要太傷心了,請節哀!”
“不,不!”薛海將那雪白的布帛掀開,雖然身體已經被燒焦麵目全非,可隻是一眼他就知道那是她,被自己放在心上心心念念了數十年的小人兒。他整個人幾近暈厥,心裏酸甜苦辣,真的不知道究竟是何滋味。是不是,是不是真的錯了,如果他沒有對她的求救視若無睹,是不是她就不會這樣想不開了?
秦睿閉上眼深吸口氣,看著那些仍舊裏裏外外不斷地忙碌著清理殘垣斷壁的丫鬟小廝,他閉上眼深吸口氣,然後轉頭看向安太妃,“逝者已矣,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娘您也不要太傷心了。不管怎麽樣薛惜服侍了您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去了奴籍,厚葬了吧!”
“不,不……”安太妃仍舊眼淚汪汪的。
“這件事情就交給薛海去辦。”秦睿低下頭,麵色嚴肅,然後轉身,嘴角斜勾,眸底似乎還帶著幾分讓人看不透的什麽;背對著眾人,“娘您如果不想住在榮恩閣就搬到隔壁的碧海閣去住吧。本王想靜靜,你們都不用跟著了!”
“睿兒!”安太妃的聲音殷殷切切。
“……”可秦睿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身子稍微怔了怔,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張嬤嬤見狀,雙唇微微嚅了嚅,卻隻是沉沉地歎了口氣,什麽話都沒有說出來;攙扶著安太妃,“太妃娘娘,王爺可能隻是太傷心了,您也不要介意!”不管怎麽說,那薛姨娘肚子裏可都是王爺的孩子呢,還是王爺的第一個孩子,這說沒就沒了。
“噗——”陡然安太妃隻覺得自己喉頭一甜,張口竟是直接噴出一口血來;而且胸口處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不斷地翻騰著一般,那感覺……她眉頭緊皺,兩隻眼睛半眯著。
“太妃娘娘,您沒事吧?”張嬤嬤立刻隻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心情異常的慌亂;“要不要老奴去請大夫?”
安太妃兩隻眼睛半眯著,眸底泛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厲色,不過很快就恢複如常,隻是低下頭,輕輕地搖了搖頭,轉頭看向張嬤嬤,蒼白的臉上帶著微微的表情,勉強地扯了扯嘴角,“張嬤嬤,你不知道。當初我在雲禛山的時候,惜丫頭一個人來,她那麽的小,可是眼睛卻非常的明亮,又聽話。我見不到睿兒,就將她當做自己的女兒一樣的寵著養著。”說到這裏,她眼底的淚再也壓抑不住,“我知道她喜歡睿兒,所以回到涼都,我就替她做主讓睿兒將她收房。以她的身份,我能夠為她做的也隻有這些了。畢竟睿兒的態度你也是看到的,如果不是礙於我,怕是根本連看都不屑於看她一樣的。可誰知道,她竟然讓……竟然妄圖殺了顧瑾汐,獨占睿兒。我,我……”
“太妃娘娘您也不要太傷心了。個人有個人的命數,薛姨娘人心不足,現在淪落這樣的下場,哎!”張嬤嬤也是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麽,隻是攙扶著安太妃朝著她的臥室走去。
“罷了,罷了。”安太妃不斷地搖了搖頭,“我有些乏了,想休息會兒!”
“可是太妃娘娘您的身子?”張嬤嬤仍舊有些擔心,眉頭緊皺,“還是讓老奴請大夫來給您瞧一瞧吧。這薛姨娘剛走,如果您再有個三長兩短的,那您可讓王爺該怎麽活啊!”
安太妃無力地罷了罷手,看著張嬤嬤,“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個兒知道;再說了,睿兒現在已經夠苦的了。我不像讓他再為我擔心了。那些個勞什子的太醫,怕是我今兒請他們過來,便是沒事傳到睿兒的耳朵裏麵也是了不得的大事!”不得不說,對那些太醫的脾性和手段,安太妃還是非常了解的;顯然張嬤嬤也非常的了解,頓時就噤了聲,不過看著安太妃的眼神仍舊帶著十足的擔憂色,“可是太妃娘娘,那您真的沒有問題嗎?您剛剛都吐血了?”
“氣急攻心,吐出來了倒是好受了很多。”安太妃搖了搖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好了你先退下吧,我想一個人休息會兒,靜一靜!”
張嬤嬤見狀,也沒有辦法,隻能囑咐安太妃多休息,然後就退走了。
“嘎吱!”
房門闔上的聲音傳來,原本一直強忍著的安太妃終於忍不住,張口又是一注鮮血噴出,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努力的想要壓下胸口翻湧的東西,可是那個東西卻怎麽都安靜不下來;她雙眸微眯,似乎已經染上了幾分血色,怎麽會這樣的?那個東西自從上次沉睡之後就非常的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鬧騰過了!記得上一次鬧騰的時候是因為子蠱死了,薛惜的死,難道?想到這裏,她隻覺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張口直接輕聲喝道,“來人!”
“夫人!”黑衣女子立刻從暗處閃身而出。
“晚月呢?去把晚月給我找來!”安太妃麵色沉沉,剛想起身,胸口又是陣陣絞痛傳來,喉頭又泛起了腥甜的味道,整個人再也忍不住,又重重地坐了回去,捂著胸口,額頭上已經泛起了細密的汗珠,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黑衣女子隻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裏麵跳出來了,趕緊上前一步攙扶著安太妃,麵帶擔憂地開口,“夫人,您怎麽了?您沒事吧?”
“沒事!”安太妃眸色沉沉,母蠱似乎越發的不安穩了,難道有密切聯係的子蠱死了?所謂密切聯係的子蠱是為母蠱提供養分的存在,這樣的子蠱她放出去的原本就不多;而最近也就隻有在秦睿的身上才有;可秦睿明明還好好的啊,“快,立刻扶我去暗室!”
“是!”黑衣女子隻以為是安太妃身子不適,想要盡快用藥,也沒有懷疑。
暗室中,原本先前吐得昏天黑地的晚月現在已經恢複如常。很多事情其實都是如此,第一次的時候或許覺得惡心,可慢慢的,習慣成自然,就如同最初的時候殺人,她同樣惡心了好久;可現在,不一樣能夠做到麵不改色心不跳的取人首級了嗎?
爐火仍舊熊熊燃燒著,裏麵原本清澈滾沸的水現在已經熬成了漆黑泛著血紅的藥汁;咕咚咕咚間,似乎隱隱還能夠看到那個成型的嬰兒早已經被熬煮熟了,空氣中散發著隱隱的肉香;隻是卻被那濃濃的藥味給掩蓋住了。
“夫人,藥已經熬住得差不多了,您要不要先用一次試試?”晚月麵無表情地上前,聲音平緩宛若古井無波般,不帶絲毫的語氣;縱然明知道安太妃的性命跟自己、跟她們無數姐妹的性命是綁在一起的,可是她也並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左右就一個死,她死了就不用再承受這些了。
安太妃聽了這話,眉頭緊皺,尤其是視線落在那泛著血紅的漆黑藥汁上時。
“按照寧公子的意思,這藥應該是已經好了,夫人,您……”黑衣女子上前,用勺子輕輕地攪了攪那熬煮了已經整整兩三個時辰的藥;勺子剛攪動,那原本還能看到整個形狀的嬰兒頓時就四分五裂,碎肉、內髒全都漏出來了;在那漆黑的藥汁中一閃而過。
“噗——”安太妃隻覺得胸口血氣翻湧,張口又是一注鮮血噴出。
黑衣女子頓時隻覺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兒了,趕緊上前一步,緊張兮兮地看著安太妃,“夫人,您沒事吧?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給您瞧瞧?”
“不必了!拿藥來吧!”安太妃閉上眼深吸口氣,努力的想要安撫胸口那翻湧的母蠱,可是不知道今天那母蠱到底是怎麽了,竟然鬧騰得這麽厲害,偏偏她內力被秦睿封了,根本沒有絲毫的辦法,隻能強忍著。但願服用了這藥之後能為自己提供足夠的陽氣,助自己衝破那被秦睿封住的穴道;這樣以後秦睿想再這麽輕易的威脅自己便是不可能了。
黑衣女子眉頭緊皺,不過對安太妃的話卻是不敢反駁;而那邊聽到安太妃的話已經用玉質的碗盛了一碗藥放到旁邊的托盤上涼著了。
“夫人!”黑衣女子估摸著溫度差不多的時候這才雙手捧著托盤恭謹地呈遞到安太妃的麵前。
安太妃的麵色沉沉,看著那漆黑泛著血紅,隱隱還能夠聞到血腥味的藥汁;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是自己期盼已久的藥,可是此時此刻她看到之後竟然隻覺得有些惡心。可轉念,這藥汁已經耗費了自己太多的心血,如果不喝,自己這身子不知道到底還能夠撐多久,元帝塚長生不老藥,不!她不甘心,她一定要撐到那個時候,想到這裏,原本帶著幾分黯淡的眸子頓時亮了亮,她努力了這麽久,絕對不能平白的便宜了旁人,哼!想到這裏,她端起那藥碗,什麽話都沒有說直接一飲而盡;閉上眼深吸口氣,原本慘白的臉終於恢複了點點血色。
“看來寧公子說得不錯,這藥果然是有效果的。夫人您看,隻是這麽一小會兒,您的氣色已經好了許多!”黑衣女子趕緊將旁邊梳妝台上的銅鏡取來,開心地朝著安太妃道。
不知道是不是心裏作用,安太妃也隻覺得自己好受了許多,臉上的笑意淡淡的,“嗯,的確是如此。晚月,這兩日你們就辛苦些,在這暗室裏守著,切記這藥爐絕對不能斷火!”
“是夫人,屬下明白!”晚月低下頭,聲音鏗鏘。
安太妃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帶著十足的笑意,可陡然,她原本那紅潤的麵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如紙,她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胸口,眉頭緊皺,麵色難看到了極致,張口竟然又是一注鮮血,而且跟之前不同,她明顯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母蠱已經有了發狂的趨勢,怎……怎麽會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