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膽敢胡說半句!”顧子騫麵露厲色――
顧子楚單手緊張兮兮地拉著顧瑾汐好似失而複得的珍寶般,聞言瞪著楚淩陽,“就算是拚上這條命不要,我也不會放過你!”
“不――”
聞言,顧瑾汐頓時腦子一懵。
好似又回到當初知道二哥戰死玉雪山消息時的場景,她整個人雙目呆愣,拉著顧子楚不斷的搖頭,“不,不要,不要!”
“瑾兒!”
原本與顧子騫悠閑對峙的楚淩陽卻頓時麵上一緊,朝顧瑾汐靠近兩步卻被顧子騫給擋了下來;顧子騫和顧子楚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隻是從對方眼中,卻看到了疑惑和不安。
自家寶貝妹妹自來養在深閨,除了當年在藍城時失蹤的那段時間,難道他們在那麽多年以前就已經結識,不可能的,藍城往南,夏涼在北。
“妹妹,跟我們回去。”顧子楚麵色難看,拉著顧瑾汐的手。
前有秦睿婚約,後有楚淩陽奪人。
顧子騫麵色也黑沉著,深凝著顧瑾汐一眼,原以為這個妹妹隻是心有謀算,可現在他才明白自己竟然從未明白過他。莫言,楚淩陽,她心裏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不,不要,不要。”
顧瑾汐仍舊愣怔著,好似魔障了般。
“好,好。妹妹別擔心,二哥不打他就是。”雖然心中極度的不甘和不滿,可對顧瑾汐的心疼到底是占了上風,開口妥協。
顧子騫惡狠狠地瞪了楚淩陽一眼,壓低嗓音,“你到底對我妹妹做了什麽?”
心中明白是這兄弟兩人誤會了,可楚淩陽卻不屑解釋,更樂見其成;抬頭朝顧瑾汐微微淺笑,眸中含著濃濃的寵溺,“那是我與瑾兒之間的秘密。”
“妹妹。”顧子楚輕輕扯了扯顧瑾汐的衣袖,眉宇顰蹙,帶著擔憂。
顧瑾汐這才好似終於回過神來般,看著顧子楚,眼底猛然迸射出精光,聲音喃喃著,似乎帶著濃濃的不敢置信,抬手,想要觸碰他的臉,可又生怕他就此消失了般,“二哥。”
那呆愣的模樣,那無神的眸,那蒼白的麵色。
讓顧子楚隻覺得好似有人拿刀戳心窩子般,他緊緊地咬著牙,“汐兒,沒事了,沒事了,咱們回家,回家好不好?”
“二哥!”
顧瑾汐卻好似終於意識到自己不是在做夢,猛然直接撲到顧子楚懷中,豆大的淚珠不斷的落下,很快就濕了顧子楚胸前的衣衫。
感受到那陣陣濕熱,顧子楚隻覺得心疼極了。
“妹妹。”顧子騫也皺著眉頭。
“不,不要。”顧瑾汐仍舊低聲喃喃著,“我不要二哥為了我拚命,我要你們都好好的活著,都好好的。”
眼淚,吧唧吧唧,像是決堤一般。
楚淩陽不自覺的隻覺得胸口刺痛著,看到她呆在別人的懷中怎麽看怎麽刺眼,雙眸微微眯著,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
即使已經重生,即使已經時隔多年。
她的反應依舊如此強烈,那當年呢?在剛知道顧子楚被困死玉雪山後不久,就接到顧子騫也去世的消息,當年的她又是怎樣的傷心痛苦,又是怎樣的悲痛欲絕?
瑾兒……
感受到胸前的濕熱,顧子楚隻覺得好似有熱碳在烙一般,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好,好,妹妹,別哭了,二哥答應你,二哥什麽都答應你。”
“嗚,嗚嗚。”
顧瑾汐仰起頭,看著顧子楚的模樣,比起當年他領軍走時,眼中看向她帶著的失望,帶著的歎氣,現在他臉上隻有擔憂,以前不懂的,重活一次,將所有都看得通透了。顧瑾瀾對她,秦襄對她,那些虛情假意,那些偽裝;怕是他們早就看明白了,隻有自己,每每他們說起,自己不是發怒就是翻臉。
“好了妹妹別哭了。”
被顧瑾汐那樣專注的眸光看得有些不自在,顧子楚別開臉,輕聲拍慰著。
“瑾兒。”
楚淩陽眼中帶著濃濃的擔憂,幾度欲言又止。
站在旁邊始終沒有再說話的顧子騫視線卻是在顧瑾汐與楚淩陽之間不斷的掃視著,直覺告訴他,自家寶貝妹妹與夏涼國赫赫有名的楚家主之間關係絕非尋常;但肯定不是今日宮宴上表現出來的那般,具體是什麽,他也說不上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們之間有一段獨屬的回憶,縱使他們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也插不進去,抽離不出。
可那分明是不可能的!
“楚家主。”
顧子騫猛然開口,讓楚淩陽不由得眼前一亮,斜眼睨著他,“嗯哼。”
“自――重!”
楚淩陽聞言,卻是驀然笑了,轉頭看向顧瑾汐,眸色幽深中似乎帶著濃濃的感情,那種好似最珍貴的東西般的感覺,讓顧子騫能很清晰地感受到他對顧瑾汐並不隻是他們所以為的玩玩,他……是認真地!
“這是我與瑾兒之間的事情。”
“三哥。”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在顧子楚的安慰下,背對著楚淩陽,“我們走吧。”
“好。”
顧子騫嘴角斜勾,挑釁地朝楚淩陽揚了揚眉,咱們走著瞧。
“瑾兒,別忘了我與你說過的話。”
看著顧瑾汐的背影,楚淩陽猛然開口,“楚家,隨時歡迎你來。”
“……”
顧瑾汐沉默了。
回程的馬車上,兄妹三人都異常的沉默。
“……”
顧子騫幾次嚅了嚅唇,可最後都還是沒能將話說出口;他麵無表情,眸色幽深,一雙狐狸眼半眯著,似是在思索著什麽。
坐在裏側的顧子楚則是從頭至尾拉著顧瑾汐的手沒有放過,那好似珍寶般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丟了般。
“三哥有話就說吧。”
對顧子騫的反常,她怎麽會感受不到;顧瑾汐閉上眼深吸口氣;從昨夜到今日,她實在太過震驚,甚至她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既然她能重生,楚淩陽能重來,那秦襄呢,顧瑾瀾呢?
還有……
抬頭看著顧子騫和顧子楚,雖然如今的他們看似並沒有前世的記憶,但誰知道會不會如她那般,突然經曆一番事情之後又……
顧子騫眉頭緊皺,素來溫和的臉上表情凝重,“妹妹,你……”
“我和楚淩陽?”顧瑾汐眉梢微微揚著,心卻越來越沉,直到沉入穀底泛著懾人的涼意,低下頭,輕笑一聲,帶著連自己都分不清楚是該哭還是該笑。
顧子騫與顧子楚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顧瑾汐卻是閉上眼深吸口氣猛地抬起頭,“我和他之間的事情,說不清楚。”
“那你怎麽會……”顧子騫猛然抓著她的手腕。
“出了點意外罷了。”顧瑾汐輕巧地躲開顧子騫,而後帶著淺淡的笑,清欠從容;想到夏涼國可能會有的目的。當初針對顧蘇兩家的幕後黑手,惜柔公主如此單刀直入的表示對爹爹的好感,難道皇帝就不會有半點疑慮嗎?
轉頭深凝顧子楚,雖然他並非主將,可在成王軍中,他也算得上是中流砥柱的存在。
“妹妹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被顧瑾汐那灼熱的視線瞧得臉頰發燙,顧子楚有些不自在的別過臉。
“沒什麽,隻是回來這麽久,二哥還沒給汐兒講過戰場上的事情呢。”顧瑾汐眼神閃了閃,顧子騫的心裏陡然“咯噔”一下,抬頭雙眼怔怔地看著顧瑾汐,“妹妹想聽戰場上的事情沒問題,不過昨夜到底怎麽回事,妹妹是不是該跟我們說清楚?”
好歹是楚淩陽救了她,如果落入那心存歹意的人手中,誰知道結果會如何?
如今的顧國公府,敵人可是丁點兒不少的。
甚至還包括上麵那位。
“我還以為三哥不會問呢。”
顧瑾汐低下頭,把玩著腰間的流蘇;身上的衣衫早就在回楚淩陽的別院之後就換了下來,隻是這一套也並非凡品,同樣天蠶絲的麵料,卻是以金絲銀線勾勒出大朵大朵雲紋,若不細看根本不會發現,隻是在陽光下卻會閃出耀眼的光芒。
“嗯哼。”顧子騫揚眉。
“妹妹,你……”顧子楚也發現了顧瑾汐的異常,輕輕地拉著她的手拍了拍,“如果不想說就不要說的,但是爹爹和娘親那裏……”
顧瑾汐陡然抬起頭微微一笑,表情自得,“其實也沒什麽不好說的,昨日與貞娘偷溜出門逛了逛,結果遇到了意外,所以在城北的悅雲客棧住了一宿。”
“……”顧子騫聞言,揚眉。
“這理由好是好,可是祖母那裏……”
誰不知道自從柳姨娘被壓入天牢後來無辜病逝之後,顧老夫人對顧瑾汐就恨到了骨子裏,畢竟如果不是她,柳姨娘也不會落得那樣的田地,現在把柄落到她手上,想討得了好,是不可能的了。
顧瑾汐卻是嘴角微微揚著,想起昨夜楚淩陽說過的話。
如今的顧國公府,到處都是迷;至於她和顧老夫人之間,總歸是要算的,這筆賬。就算她不主動挑起,她顧瑾汐也不會生生咽下這口惡氣。
楚淩陽說,你以為如果背後沒有人支持,顧瑾瀾不過區區庶女也敢妄圖與顧國公的掌上明珠,身為唯一嫡女的你相爭?
他還說,你以為秦襄與顧瑾瀾暗中首尾,為的是什麽?
前世爹爹顧淮愚忠愚孝,對顧老夫人雖不是言聽計從,可隻要她發話了,他便沒有不聽的;後麵顧瑾瀾與秦襄的事情之後,娘親更是與爹爹鬧得不可開交,顧老夫人趁機塞入顧淮房中的幾房侍妾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現在想來,也是,如果沒有顧老夫人的支持,秦襄想要爹爹的支持,想要三位哥哥的支持,想到顧國公府的支持,是不可能與顧瑾瀾勾搭在一處的,除非這後麵有一個說話更有力度的人存在。這個人,除了顧老夫人,她絕不作他想。
“哼,祖母?”
顧瑾汐低下頭,尾音微微揚起,似乎帶著無盡的嘲諷,“我把她當祖母般敬著,可她未必把我當成了孫女。”
“妹妹!”顧子楚皺著眉頭,“這話往後可不能再說。”
西楚以孝治國;對孝這個字尤為推崇,這話如果傳了出去,她非被別人戳著脊梁骨不可。
“難道我說錯了?”
顧瑾汐低下頭,輕笑一聲,“二哥,三哥不是很清楚?敢問這世上有幾個祖母回幫著庶出的孫女搶嫡出孫女的未婚夫的?當初秦襄和顧瑾瀾情深款款的模樣,三哥,別告訴我你沒看到!”
“什麽,竟然有這種事情?”顧子楚說著,麵上不由得染上了怒色。
“好了。”顧瑾汐深吸口氣,“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可是……”顧子楚仍舊有些不甘。
“沒什麽好可是的。”顧瑾汐麵色冷然,想到今日禦花園宮宴上發生的事情,瞧著腦子一根筋的顧子楚,胸有溝壑但到底對政事還是不怎麽了解的顧子騫,她的心就猛然懸了起來,“惜柔和茜月兩位公主不是要入住顧國公府,這件事情你們怎麽看?”
顧子楚不解,“不就隻是借住嗎,讓她們住在客院就行了,有什麽怎麽看的。”隻是家裏住進了外人,還是身份尊貴的別國公主,平日的言行得注意些。
“妹妹,我知道你有看法。”顧子騫怔怔地看著她。
“請神容易送神難。”顧瑾汐點到即止。
話音剛落,隻聽到外麵馬夫一聲吆喝,“籲――”
“到了。”顧瑾汐點點頭。
顧國公府的側門,半夏和貞娘早就已經侯在那裏,因為對外稱她是生病,所以下馬車的時候,顧子騫還不忘掏出一件厚厚的披風給她披上,趁著四下無人的時候,趕緊回到慕汐閣去。他和顧子楚兩人則是到主院去報平安了。
與此同時,顧瑾汐回到顧國公府的消息也傳道了睿王府。
自從禦花園宮宴回來,秦睿的臉色就沒有好看過,周身不斷的散發著寒氣。雙手環胸,神色慵懶地斜靠著窗欞,瞧著院內那鬱鬱蔥蔥的灌木,小橋流水,看似沒有表情,可那周身似乎讓空氣都要凝滯的冷,讓整個睿王府幾乎沒有人膽敢接近半步。
“爺。”楊帆艱難的吞了口唾沫。
“說!”秦睿雙眼微微眯著,迎著陽光,更顯得他麵如冠玉,風華絕代;那樣的臉,便是讓男人瞧了都不由得愣怔,更別說女人。
楊帆飛快地低下頭,“顧小姐已經回了。”
“砰――”
秦睿沒有說出,隻是窗戶旁邊坐裝飾用的紅漆木架驟然變得粉碎,上麵擺放的盆栽落到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響。
“我知道了。”
那堪比前麵寒冰的嗓音,讓楊帆頓時胸口一滯,他艱難的吞了口唾沫,張口正準備苦口婆心一番,可再轉頭,哪裏還有自家爺的身影。
……
陽光仍舊默默悠悠,空氣中都散發著炙熱。
微風輕撫,撩起湖中水波點點,漣漪圈圈;岸邊的楊柳懶洋洋的隨風擺動著,時而有兩聲蟬鳴,合著遠處采菊丫鬟的清脆笑聲,整個慕汐閣顯得格外的美好。
剛入屋,半夏手腳麻利地將顧瑾汐身上的厚披風給扯下來,取了早就準備好的涼水給顧瑾汐淨麵,“小姐昨夜您去哪兒,可是嚇死奴婢了。”
“沒什麽。”顧瑾汐眼神閃了閃。
“小姐,我……”葉貞娘臉上盡是愧疚,如果不是她學藝不精,她也不會被那個黑衣男子搶走,也不知道後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顧瑾汐嘴角微微揚起,噙著清寒薄笑,朝葉貞娘搖搖頭,“放心吧,沒什麽事情。”
“可是小姐,您的手!”
半夏服侍顧瑾汐換衣裳的時候才發現,她雙手上竟然都有著不小的傷口,雖然已經明顯被處理過開始結痂,可卻仍舊能夠從那傷痕上瞧出端倪。
“這,怎麽會這樣?”
葉貞娘也是驚了,轉頭深凝,“小姐……”
“太黑路滑,不小心摔傷的。”
顧瑾汐並不想做過多的解釋,那個男子到底是什麽身份。先前曾懷疑過他是別國的王爺,可既然熟識南宮流雲,那這個解釋便不成立了。
如今的涼都。
當今聖上的兄長成王,胞弟睿王;異姓淳親王,以及秦襄他們這一輩唯一封王的二皇子安王。
成王不可能,秦安素不相識,更從未相交過不知;秦睿和淳於泓這兩個人,她眉頭緊皺,那黑衣男子慵懶的神色,邪魅的眼神,身上散發著的冷意,這兩個人的特征其實都很像。難道真的是他們其中之一。
半夏和葉貞娘嚅了嚅唇,對視一眼,沒有再說話。
“夏涼國的兩位公主入住國公府,你們往後行事都小心些。”顧瑾汐低下頭,慢條斯理地將頭上的首飾給拔下來。
楚淩陽給她準備的,都是價值連城的絕品,但落到她手上也隻能珍珠蒙塵。
半夏瞧著那些不管做工還是設計都異常精致漂亮的首飾,不由得輕聲感慨著,“小姐,這步搖好漂亮,您從哪裏買的?”
“半夏!”葉貞娘輕喝。
“你要喜歡就賞你了。”顧瑾汐不以為意。
半夏卻連連罷手,“不,不用了。奴婢哪兒能用得上這麽好的東西。”給她幹活的時候若是磕著碰著,或是招賊丟了,那她還不心疼死;想著,雖然心裏羨慕,卻沒有占為己有的心思,“奴婢給小姐收起來。”
“……”
顧瑾汐垂下眼瞼,眸色閃了閃,“我餓了。”
“啊?奴婢這就去廚房準備。”半夏趕緊道。
“小姐。”
葉貞娘自然明白,顧瑾汐是故意支走半夏的。
“情況怎麽樣?”
顧瑾汐看著葉貞娘,眼神中帶著探尋。
“嗯,很順利。”
葉貞娘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扁平的錦盒打開,上麵一層是金光閃閃的金條;下麵壓著的是滿滿的大額銀票,“我清點過,兩萬兩整。”
“很好。”
顧瑾汐嘴角微微揚起,將錦盒推給葉貞娘,“交給綠阮她們,讓他們放心發展。”
如今她手上何用的人不多,情報係統並不完善。
葉貞娘點點頭,“嗯,我會好好敦促他們的,對了小姐昨夜……”
“沒什麽事情。”
對那個人顧瑾汐並不想多說,倒不是因為她仍舊心存僥幸,對那個人她是動心了;但她還能分得清楚什麽叫做輕重緩急,什麽叫做是非。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閉上眼深吸口氣,“蘇岑和蘇夢情況如何了?”
“昨兒睿王府的楊管家送了套天蠶曳地望仙裙過來,說是王爺特地給您準備的;可您不在,今兒傅管家去請示老爺和夫人的時候給岑小姐瞧見了,老夫人瞧著她喜歡就做主給了她。”葉貞娘壓低嗓音,麵上似乎還帶著憤憤不平的神色。
顧瑾汐揚眉,“哦?然後呢?”
在今天宮宴的禦花園上,似乎並沒有看到蘇岑的身影;倒是蘇夢,比起昨兒在左相府看到時候的悲慘,今天瞧著倒好像是成熟穩重了不少;從頭到尾與左小姐說說笑笑,一副相處溫馨的模樣,倒像極了姑嫂。
“聽說今兒睿王遣人在禦花園當眾扒了岑小姐的衣裳,給太後知曉,當即下令將她扔出皇宮,往後沒有皇帝召見,不許踏入皇宮半步。”葉貞娘說著,臉上還帶著解氣的神色。
顧瑾汐隻是輕笑了聲,“嗯,那現在府上的情況如何?”
“這……”葉貞娘眸色暗了暗。
“你派人去打聽打聽,我累了,想休息會兒。”顧瑾汐低下頭,眸色略有些暗淡。
“嗯,我這就去。小姐您注意身子。”
說著,葉貞娘離開房間。
“呼――”
顧瑾汐長長地吐出口濁氣,躺在拔步床上,整個人好似脫力了般,想到楚淩陽,她就整個人都平靜不下來;是,前世他們曾經相知,曾經無話不談,曾經若不是秦襄在前,或許她真的會對他動心,但一切都隻是曾經。
前世無緣,許之來世。
可當真有了來世卻發現,她真的做不到。可分明有能感受到楚淩陽,他絕不隻是說說而已。他看似溫潤極好說話,實則狠戾腹黑,為達目的不折手段;比起秦襄,楚淩陽更難對付,如果她真的執意,他真的能夠做出折斷她所有的翅膀,將她徹底囚禁的事來。
他對她的感情,她從未懷疑過。
主院。
惜柔茜月兩位公主前來拜訪;蘇怡撐著身子接待,顧淮顧老夫人;除開顧家三兄妹,其他人都在花廳內。
瞧著惜柔公主,視線掃過蘇怡,顧老夫人渾濁的眸頓時閃了閃,一道精光閃過,似乎在算計著什麽。
“睿王駕到。”陡然門外的小廝輕喝一聲。
顧淮等人趕緊起身迎接;茜月眼底頓時迸射出了精光。
“參見睿王。”眾人行禮。
秦睿罷了罷手,“免禮。”
“王爺,請。”顧淮朝秦睿做了個請的姿勢,待睿王在主位上坐定之後,他這才有些惴惴不安道,“不知王爺此來,所謂何事?”
茜月公主含情脈脈地看著秦睿,“阿……”
“茜月惜柔兩位公主,在顧國公府住的可好?”不等茜月說完,秦睿麵無表情的與兩人打招呼道,語氣客氣到了極致。
茜月頓時隻覺得胸口一堵,原本到了喉頭的話又給咽了回去。
“很好。”惜柔公主含羞帶怯地朝顧淮看了一眼,低著頭道。
“嗯。”秦睿麵無表情,神色慵懶,可那雙眸卻明顯泛著厲光,從楊帆手中接過那套天蠶曳地望仙裙扔到地上,“顧國公是不是該給本王解釋一下這件事情?”
顧老夫人頓時麵色敗了白。
“這……”顧淮幾乎是本能地看了顧老夫人一眼,然後低下頭,“王爺恕罪。”
“哼,本王可不知道,什麽時候本王送給本王王妃的東西竟然會落到其他人的頭上。”秦睿的語氣冰冷,整個花廳氣氛陰沉,隱隱讓人覺得踹不過起來。
傅管家見狀趕緊跪倒在地,“王爺恕罪,這是小人將送到客院和慕汐閣的衣衫給弄混了,不關老爺的事。”
秦睿冷冷的睨著傅管家,嘴角微微養著,看向顧老夫人似乎帶著微微嘲諷色;那樣的眼神兒看得顧老夫人極其不自在,她趕緊朝著傅管家輕喝一聲,“你這管家是怎麽當的,連王爺送給汐兒的東西都能弄錯,要你何用。”說著,看向顧淮,“我看傅管家年紀大了,不如讓他到城外的莊子上榮養吧。”
“唰――”
傅管家的麵色頓時變得蒼白,抬起頭緊張兮兮地看著顧淮。
“他的賣身契早已經給了汐兒,至於如何處置,就交給汐兒吧。”顧淮低聲轉頭看著秦睿,“睿王以為如何?”
秦睿臉上仍舊沒有表情,隻是原本落在地上的那套天蠶曳地望仙裙卻陡然化作碎片,“沒有下次。”
“是,是。”傅管家艱難的吞了口唾沫。
“聽說本王未來的王妃生病了。”
原本是想以另一個身份過來的,可想到昨夜發生的事情,秦睿又有些擔心,索性他現在的身份便是光明正大的也不妨。
“這……”
他心中的想法,顧淮蘇怡等人可不知道。
顧瑾汐如今不在府上,如果給睿王發現,到時候那可是欺君大罪,整個顧國公府誰能擔得起這樣的罪名;饒是對蘇怡顧淮極為不滿的顧老夫人此刻也不由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茜月公主見狀,心裏也隱隱有些了悟,怕是那顧家小姐根本就不在府上。看向顧淮,他們的膽子可真是夠大的,低下頭,“瞧瞧,本宮竟是忘了,我從夏涼帶了不少補品過來,聽說顧小姐身子素來不好,我們也理當去探望的。”
“月兒說得是。”惜柔公主抬手捂著唇,“畢竟這往後抬頭不見的,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吧,我們夏涼的醫官醫術也是極好的。”
蘇怡麵色蒼白近乎透明,蘇嬤嬤立在她身後輕輕拍慰著,不著痕跡道,“夫人您別擔心。”
“我……”蘇怡緊緊地咬著牙。
“這才剛搬進來就聽府上的下人說顧小姐是怎樣的天仙下凡,溫婉賢淑,倒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惜柔公主開口,好話像是不要錢一般往外蹦,說著看向秦睿,“聽說顧小姐與睿王已經有了婚約,王爺讓後倒是有福氣了。”
茜月聞言,麵色頓時黑沉下來。
秦睿臉上卻是帶著難得的笑容,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再說起顧瑾汐的時候,他眼底那滿滿的寵溺,看得茜月恨不能將那顧瑾汐給碎屍萬段。
“這樣的好姑娘,我們定是要見見的。”惜柔公主輕言淺笑。
“汐兒如今重病在身,怕是不所不便。”
蘇怡正了正色,艱難的吞了口唾沫,“王爺和兩位公主都是金枝玉葉,金貴得很,這此去若是過了病氣,那可就是我們的不是了。”說著,她蒼白的臉上硬擠出一絲笑容,“待過兩日汐兒的病好些,妾身定親自讓汐兒去給兩位公主請安。”
“表妹的身子素來不大好,這怎麽說惡化就惡化了。”
猛然一道清脆又帶著傲然的嗓音在門邊響起;蘇怡抬頭一看,竟然是蘇岑。雖然禦花園的宮宴她並未參加,但自蘇岑被提前送回來,而且還是那樣的模樣,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隻是現在她那樣的話。
蘇怡頓時麵色難看,“岑兒,你說什麽呢。”
“昨兒瞧著表妹還活蹦亂跳的,這不過短短一夜的功夫就已經臥病在床了,我這做表姐的不是好奇嘛。”蘇岑眼底帶著冷厲;既然顧家無情,那就別怪她徹底毀了顧家。
“岑兒,你住口!”蘇怡冷聲。
“誒,顧夫人您著什麽急啊。”茜月公主頓時像是抓著什麽般,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得飛快。如果那顧瑾汐裝病欺騙楚皇,那這顧國公府怕是擔不起欺君的罪責,一個死人而已;到時候秦睿沒有了未婚妻……
惜柔公主聞言眸色也閃了閃,低頭看著蘇怡,“顧夫人,難道顧小姐的病別有緣由?”
“顧國公,本宮與姑姑好心想去探望顧小姐,你們卻在這裏推三阻四,難道這其中真的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茜月公主朝顧淮逼近一步。
秦睿見狀,眸色閃了閃,看向茜月公主,輕哼一聲,“怎麽本王聽著不像是探望,倒像是去見仇人一般,汐兒重病,本王身為未婚夫自當甘苦與共,你們要是不怕過了病氣跟過來就是。”說著,別有深意地看了蘇岑一眼,“哼!”
被秦睿那一眼看得,蘇岑隻覺得脊背一涼。
她想得很清楚,宮宴這種場合,但凡顧瑾汐在府中怎麽可能不參加;縱使她已經有了婚約,可對皇家而言,婚約還不是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作罷的事情,誰能說得準的。可今天,從頭到尾顧瑾汐都沒有出現,所以,她斷定顧瑾汐絕不在府中。
猛然眼前似又看到在她被侍衛扔出宮門時,看到的那對神仙眷侶。女子白衣飄袂,雖然帶著麵紗可那雙清零的眸,姿態絕美,優雅清華;男子更是英俊瀟灑,看著女子的眸始終帶著濃濃的寵溺色。
縱使隻是一眼,可她的心卻已經沉淪了,那樣的男子,如果能夠得到他的深情。後來她才從旁人口中知曉,那男子竟然是夏涼國赫赫有名的楚家家主楚淩陽。
聽聞楚淩陽十六歲以血腥手段鎮壓氏族,強硬的接手楚家所有產業,這些年來更是穩步發展,說是楚家霸占了夏涼半壁江山,絕非作假。如果,如果能嫁給他……
顧國公府,算什麽,哼!
“既然睿王都不怕,本宮怕什麽!”茜月公主聞言,趕緊跟上去,她倒要看看這顧國公府到底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有那曾有過一麵之緣的顧家小姐。
顧淮和蘇怡對視一眼,艱難的吞了口唾沫。
顧老夫人看著兩人,麵色那看到了極致。
“姑姑,姑父,請吧。”蘇岑朝兩人做了個請的姿勢。
剛走到門口的顧子楚和顧子騫兩人對視一眼,轉頭就想去慕汐閣報信去被眼尖的蘇岑看到,“兩位表哥,這是剛去了哪兒啊。”
“……”顧子騫和顧子楚兩人頓時停住腳步。
“參見王爺,兩位公主。”
“免禮。”
“兩位表哥不會是聽到我們的打算,準備去給表妹報信吧?”蘇岑陰陽怪氣的。
“你胡說什麽?”顧子楚頓時就惱了,“蘇岑我顧家待你不薄,你這樣抹黑我們顧家,抹黑汐兒,對你有什麽好處?”
蘇岑頓時睜大了眼睛,帶著委屈的模樣看著顧子楚,緊緊地抿著下唇,“我,我……二表哥,我什麽都沒說啊。”
“剛請大夫給汐兒瞧了脈,準備給爹和娘報平安的,既然你們要去,索性就一道去吧。”顧子騫眼角刮到旁邊大叔某個角落露出來的雪白,頓時聲音拔高,“隻是別怪草民事先沒有提醒過王爺和兩位公主,妹妹突發天花,這到時候若是王爺和兩位公主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
“汐兒是本王的未婚妻,她在生死邊緣掙紮,本王說什麽也得去看看。”秦睿低下頭輕笑一聲,天花,還真是會編;國真不愧是蘅蕪商會的領頭者。
茜月和惜柔兩位公主卻是猶豫了。
蘇怡聞言,心雖然放了下來不過還是有些擔心,捏著手絹輕輕擦拭著眼角的淚珠,“汐兒,我可憐的女兒。”
“別擔心,會沒事的。”顧淮輕輕拍慰著她。
“天花?這倒是頭一回聽說。”蘇岑低下頭,“表妹素來待我是不錯的,小時候我已經發過天花了,我不怕,就讓我去看看表妹吧。”
茜月冷哼,“那玩意兒也不見得就能傳染。”
“既然大家都要去,那就一起吧。”顧子騫從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
“子騫。”顧子楚輕輕扯了扯顧子騫的衣袖,他到底在胡說什麽,他怎麽不知道自家妹妹什麽時候發天花了的,這麽多人過去,到時候若是穿幫怎麽辦。
茜月公主低著頭朝身邊的宮女道,“初雪,去把我們夏涼的醫官叫上。”說著不等顧淮等人開口拒絕,就徑自道,“前些時候父皇的妃子也曾發過天花,這位醫官便是當時參與救治的主醫,對顧小姐的病情絕對是有好處的。”
“既然如此,就有勞茜月公主了。”顧子騫低著頭,眼底似乎還帶著濃濃的感激。
若不是清楚的知道真相,怕是連他也會被他給忽悠過去。
秦睿低下頭,嘴角斜勾著。
楊帆心裏也泛著嘀咕,帶上醫官,難道他們就真的不怕穿幫了不成。
打探到消息的葉貞娘迅速運氣,足尖輕點,隻三兩個閃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隱隱察覺到有動靜的茜月公主抬起頭飛快的望過去,“什麽人?”
“公主,您在說什麽?”顧淮不解。
“沒,沒什麽。”茜月公主視線落在主院外的那棵大樹上。
“府上曾經發生過竊賊事件,所以侍衛安排得比其他府裏更多。”顧淮開口解釋道。
暗衛護衛這樣的事情實屬不為外人道。
茜月公主自然也明白,點點頭。
接到消息的顧瑾汐有些哭笑不得。
“天花,虧他編得出來。”
“小姐!”葉貞娘艱難的吞了口唾沫,“我們現在怎麽辦?”
天花發出來的水痘可以用胭脂偽裝,但隻要醫官把脈就會被穿幫的,如果是府上的林大夫也就罷了,偏偏是夏涼的醫官,定然是不會幫他們圓謊的。
顧瑾汐輕笑一聲,斜睨了葉貞娘一眼,“好了,把我梳妝台暗格裏綁著紅線的瓶子取來。”
“嗯?”葉貞娘雖然不解,但也照著做了。
顧瑾汐輕笑一聲,揭開瓶蓋,飛快的仰起頭,將那泛著苦味的藥水倒嘴裏;很快她就察覺到了身子陣陣發熱,很快她一張臉就變得火紅。
“小姐,您這是做什麽?”葉貞娘不解。
顧瑾汐卻是將那瓶子小心翼翼的蓋回去,之後又用手帕包好了之後交給葉貞娘,“將這東西焚毀深埋了,讓半夏通知所有的丫鬟,不許靠近房間半步。”
“小姐,您……”葉貞娘瞧著顧瑾汐那虛弱的模樣,頓時擔憂非常,低頭看著顧瑾汐用手帕包好的東西,“這……”
“天花病毒。”顧瑾汐深吸口氣。
“什麽?”葉貞娘頓時雙眸呆愣,看向顧瑾汐,“小姐,您沒事吧,您為什麽要?”
顧瑾汐輕笑一聲,“你覺得我像是會拿自己的小命兒開玩笑的人?”
“那……”葉貞娘不解。
“本來是給小子安準備的,現在瞧著卻是自己用上了。”顧瑾汐隻覺得腦子越來越暈,越來越沉,臉上手上已經開始冒起了水泡;那模樣看得葉貞娘都隻覺得頭皮發麻;可她卻不以為然,“放心,最多三天就能全好了。”
見識過顧瑾汐的醫術,葉貞娘的心倒是有些安定下來。
“半夏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發過天花,倒是無礙的。”顧瑾汐深吸口氣,咬了下舌尖強製自己保持清醒,“你回去記得自己用藥汁泡澡,這兩天都不用過來了。”
葉貞娘搖搖頭,“貞娘也早就已經發過天花,這東西對我沒用。”
“嗯,你全出去吧。”顧瑾汐罷了罷手,“讓半夏進來,我有事情吩咐她。”
“好。”葉貞娘拿著東西離開。
半夏進來,顧瑾汐俯身在她耳畔說了兩句什麽,半夏連連點頭;看著顧瑾汐臉上那密密麻麻不斷冒出來的水痘,半夏隻覺得心中好似有什麽揪疼一般。
“小姐,您做什麽要這樣。”
她發過天花,比誰都明白水痘出來的時候是什麽感覺,又疼又癢,可偏偏還不能去碰;女子最在乎容顏的,若是到時候留下了疤痕,那可怎麽是好。
顧瑾汐搖搖頭,“傻丫頭,對我的醫術你難道還不放心嗎?”
這東西可是給小子安準備的,看著恐怖,但與自然染上天花可大不相同;以藥物催發的天花病毒在體內快速產生作用,將水痘催發出來;但藥水裏麵早已經以不同的比例配置好了解藥,隻是藥效的快慢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