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和小胖達到賓館的時候,已經是夜裏兩點多了,把他們兩人安頓好以後,梁雪陪我睡在一間房,小胖自己睡一間。
夜裏的長春,沒有大城市的燈火通明,也沒有讓人流連忘返的夜市,這個時間的這個城市,多的是靜謐和月光。
我慢慢的愛上這座城,也愛上了這座城裏的人,但在確定心意之際,不幸總是要降臨。
梁雪撫了撫我額頭上的碎發,這個動作,讓我想起了房聞柯,更想起了趙駿。
我一把抓住了梁雪的手腕,下意識裏又遲疑了一下。
“怎麽了?做惡夢了?”梁雪關切的問道。
“不是,隻是這個動作???”
“恩,我明白,你心裏難受了吧!”
我側著身子,點了點腦袋。
“其實我也難受,那感覺就像一直追隨的星星突然熄滅了一樣。”梁雪側過身,對著窗口的月光,深出五指。
“你看,以前趙駿對我來說,就是眼前的這一輪明月,我隻有在追隨他的時候,才能看清我的五指。”梁雪繼續說道。
“那現在呢?這輪明月不見了!”我反問道。
“所以我不適合黑夜,我更適合黎明,小胖就是我的大太陽!”
“我真羨慕你!”
“你的太陽呢?房聞柯呢?”梁雪將手臂垂了下來。
“我的太陽遭遇了日全食,我的世界徹底灰暗了。”
“至少你還有我們這些朋友。”
“你們不會怪我嗎?”
“不會,我們知道,你比誰都難過。”梁雪從身後懷抱著我,那種溫暖,讓人舒心。
“我們早點睡吧!明早還要早起去趙駿的葬禮!”
“恩,那晚安了!”
“晚安。”
就這樣,伴著窗口的月光,我和梁雪慢慢進入了夢鄉。
我猶記得那時的回憶,趙駿曾與我在窗口的月光下促膝長談,那時的春風還帶著些許涼意,吹的縵紗窗簾搖搖欲墜。
如今,睹月思人。
經過四個小時的短暫睡眠後,梁雪在我的身後輕輕的將我搖醒,她催促我趕緊起床。
早上的晨光並不刺眼,陽光剛剛蘇醒,那光線透過層層霧氣拍打而來,照亮屋內的一切陳設,照亮我蒙頭垢麵的模樣。
“你真的太憔悴了,振作起來,起碼要讓趙駿在天上放心。”梁雪搖了搖我的臂膀,她的眼神裏帶著強製性的堅強。
“恩。”我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起身下了床。
走進洗漱間時,我擰開了水龍頭,流水的聲音嘩嘩作響,衝洗著我的大腦神經。
我將目光注視在自己的左手上,無名指依舊被戒指禁錮著,但卻略顯牽強。
我拿下戒指,塞進了褲子口袋裏,開始洗漱。
我和梁雪、小胖收拾完畢後,打車去了趙駿的葬禮現場,路程不遠,但到達時,發現儀式早已進行了一半。
梁雪和小胖直接走進了現場,進行叩拜,我木然的站在門口,不敢踏進。
梁雪和小胖叩拜結束後,回過頭看到僵硬的我,便徑直走到了我的身邊。
“怎麽不進去?”
“房芸在裏麵呢!如果我就這樣進去,她可能會把我趕出來。”
“房聞柯也在裏麵呢!要不要我把房聞柯叫出來?”
“不用了,他得守在那裏!我就站在這裏就好了,我在這裏等一會。”
“好吧,我和小胖先進去了,有什麽事,你就給我倆打電話。”
“恩,放心吧!”
梁雪和小胖走後,我一個人躲在偏僻的角落裏,看著花束正中央的照片。
照片上的趙駿,笑的很甜,他的酒窩很明顯,微笑時,眼睛眯成一條線。
那畫麵,就好像他正站在我麵前,還沒離開多遠。
我巡視著現場,看到了守在一旁的房聞柯和房芸,房聞柯一直盡心盡力的攙扶著房芸,他的眼角幹紅,想必昨晚一定是大哭了一場。
我不敢靠前,怕他看到我,更怕房芸看到我。
我是千古罪人,毋庸置疑。
上午的儀式結束的時候,梁雪把我帶到了餐廳的包間,讓我坐在這裏哪都不許去。
隔了五分鍾以後,梁雪把房聞柯帶了進來,她看著我笑了笑,然後對著房聞柯說:“我覺得你們倆應該好好談談,起碼要把心結打開,我就先出去了。”
梁雪離開後,房聞柯關上了包間的房門。
他一臉頹喪的站在門邊,身體倚靠著牆壁。
“那牆上都是白灰,你的衣服會髒的。”我試圖找出話題,先開了口。
“沒事,髒了可以洗。”房聞柯低著頭,手指玩弄著黑色外套上的紐扣。
“那我們的感情呢?如果髒了,還可以洗嗎?”
刹時,房聞柯抬起了頭,他用一種無助的眼神看著我說:“我也很想洗掉,可是好難。”
此時的房聞柯,眼睛愈加的紅腫,他的眼淚又一次侵襲了他的眼角,那液體不停的在眼眶裏打轉。
看到這,我不自覺的哭了出來,我也難過,我比任何人都難過。
“對不起。”我抽噎的說道。
“說對不起有什麽用?這事也不是你的錯,如果他當初沒去送你,或許就沒有今天的事。”房聞柯擦掉眼淚,把頭瞥向一邊。
“是啊!如果趙駿那天沒去送我,沒為我攔下那一刀,今天死掉的人就不會是他,死掉的人應該是我。”
“我不是那個意思???”房聞柯有些尷尬的解釋道。
“我明白,其實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是我害死了趙駿,讓你沒了哥哥,更讓你的母親失去了一個兒子。我知道現在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我,我也沒奢望誰能來體諒我,我的確是這出事故的罪人。”
“你別這樣!”房聞柯拉住了我的手臂,聲調依舊帶著哭腔。
“其實我今天來,隻是想和趙駿進行最後一次道別。同樣的,我也是來和你道別的,我知道你的母親現在已經對我恨之入骨了,如果我再去幹擾你們的生活,她一定會竭力阻撓我們,還不如我就此放手,解脫大家。”
這句話,我在腦海裏構思了多久,隻有我自己清楚。這樣的勇氣,也隻有在絕望時,才能迸發。
“你是要分手?”房聞柯意外的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默許了他的疑問。
“你???”房聞柯開始哽咽。
我從兜裏掏出了那枚戒指,然後放進了房聞柯的褲兜裏,房聞柯站在牆邊,漠然的看著我。
“等你去美國了,自然就會把我忘了,祝你幸福。”
我走到房聞柯的身邊,他的額頭半垂著,我輕輕踮起腳尖,把最後一枚吻送給了他。
房聞柯緊閉著雙眼,阻止著淚水的肆虐決堤。
隨後,我打開房門,走出了那裏。
我沒有放聲大哭,因為我要保留最後的尊嚴。
房聞柯沒有追上來,如同我料想的一樣。
在親情與愛情麵前,他是很難選擇的,因為這二者是無法放在一起考驗的。
如果一定要選擇,那麽愛情一定是弱者。
愛情,在吻落時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