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不會讓趙駿陪伴在我的身邊,我如此後悔,我如此沒用。
急救室的紅燈依舊在閃耀,刺眼又讓人疼痛。
我多希望它在下一秒熄滅,我多希望趙駿從裏麵微笑著衝我揮手,我多希望所有的驚嚇都隻是虛驚一場。
可是,我不見趙駿的甜膩酒窩,我看見的,是房芸的責罵和眼淚。
房芸從輸血室走出來時,被護士攙扶著,她很虛弱,她的表情太低落。
“對不起。”我走到了房芸身邊,用盡渾身解數,鼓足了勇氣。
房芸吃力的抬起頭,她的一縷直發垂落在右臉的一側,她的眼睛裏滿是傷痕,滿是埋怨。
“我勸過你,讓你離開我的兩個兒子,可是你不聽!你一定要把我的孩子逼向絕路嗎?”房芸的唇齒漸漸變得幹涸。
“對不起。”我不敢抬頭看房芸,我的眼淚大顆的低落。
“你真的以為你這樣的姑娘可以靠男人改變一生嗎?錯!你隻會害了他們!你隻會害死他們!”房芸的聲音變得愈加嘶吼。
“我沒想過???”
“你沒想過?你敢說你從來沒圖過我兒子的錢?你還有良心嗎你!”房芸直起了身,甩開身邊的護士,吃力的站到我的麵前。
“對不起。”除了道歉,我找不到更合適的對白。
“如果趙駿有個三長兩短,你這輩子都別想安寧!就算趙駿醒過來了,你也別再想踏進我家的家門!”房芸的臉部越來越猙獰,她的嘴角抽搐著,所有的怒火都衝向我。
“我會離開,隻要趙駿能醒過來,我一定會離開???”我絕望的承諾著。
不過,還沒等我的悲傷落地,急救室的紅燈瞬間熄滅了,我和房芸一起衝向了門口,醫生帶著口罩走了出來。
我們屏著呼吸,等待著醫生的答複。
醫生站在門口,緩緩的摘下了口罩,他的眼裏閃著零星的光亮,像是悲痛的淚水。
與此同時,急救室裏傳出了幾個護士的聲音,有歎息聲,有手術刀的碰撞聲。
房芸見醫生沉默,她死死的抓住了醫生的雙手,弓著背,兩眼紅腫的問道:“我的孩子怎麽樣了?我的孩子怎麽樣了?”
醫生這時才搖了搖頭,對著房芸深深的鞠了一躬。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孩子已經逝世了。”
這句話,是我這輩子聽到最殘忍的故事。
而這一刻,我終究無法克製,更無法去相信。
這個噩耗,比世界坍塌還要可怕。
我的目光聚集在燈火通明的急救室裏,我放聲痛哭,我的膝蓋猛烈的撞擊在瓷磚上。
我好像可以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我好像可以聽到心髒被劃破的聲音,可我再也聽不到趙駿的嘮叨聲,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溫暖。
他為愛而活,卻為我而死。
房芸崩潰的伏在地上,她將她的額頭猛烈的撞向地麵,皮膚與血肉之間,滲出斑斑點點的紅色。
護士急忙阻止了房芸,強製性的將房芸扶到了椅子上。
隻是,房芸坐下沒過兩秒,她瞬間把目光移向了我,那眼神裏有我這輩子最懼怕的仇恨。
房芸失控的朝著我飛奔而來,拳腳相加,不停的朝著我的身體發泄。
我跪在原地,任憑她的折磨。
我的肚子、我的雙腿、我的額頭、我的臉,都成了她的攻擊目標。
“你這個掃把星!我兒子就是因為你才死的!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房芸的怒吼聲響徹整個醫院走廊,所有人都望向這裏,工作室裏的醫生也紛紛走出來看熱鬧。
沒有人留意急救室裏的屍體,他們看到的,隻是我害死了趙駿的事實。
沒錯,如果不是我,趙駿不會死。
這一霎,我的神經早已不受我的控製,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星星點點的星光在我眼前閃爍。我好像看到趙駿在向我招手,我好像忘了痛,也忘了自己在哪。
趙駿就這樣離開了我的世界,沒有道別,也沒有征兆。
我不敢相信這是命中注定,這是悲劇,是我一生不敢回憶的悲劇。
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而我竟然就這樣,在疼痛中沉沉的睡去,不想麵對一切。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仰臥在一間獨立病房裏。
濃烈的藥水味浸透到我的鼻腔,我的身上到處被繃帶包紮著,我試圖挪動自己的雙腿,卻帶動了全身的疼痛,那撕扯的感覺錐心刺骨。
我奮力從床上坐起,扯掉手臂上的針管,扶著牆壁走向門口。
這時,護士走了進來,她攔住了我:“你要幹嘛!你現在身上都是傷,別動!你的小腿有輕微的骨折,不能亂動!”
“趙駿呢?趙駿呢?”我含著眼淚,問著沒有答案的問題。
“那個年輕人已經逝世了,他的遺體已經被他母親移走了,你不要再想這件事了,把身體養好了再說吧!”
“不可能!他沒有死!他沒有死!”我大聲的衝著護士呐喊,我騙我自己,趙駿還活著。
“你現在精神狀態不好,你不能到處亂走!”護士狠狠的按住我的肩膀。
“我睡了多久了?”我失魂的問道。
“兩天兩夜了。”
“讓我出院吧!求求你!至少讓我看他最後一眼!”我懇求的看著護士,身體不爭氣的倚靠在牆壁上。
“你???你還是好好休息吧!休息好了再說!”
“不可以!我必須走!他是因為我才死的!我至少要去參加他的葬禮,我要去向他懺悔!”
“你不能去!那個年輕人的母親在離開前,特地囑咐過我,讓你在醫院好好休息,不讓你亂走。她臨走前,把你的醫藥費都付了,還讓我轉交給你一封信。”
護士這時從兜裏掏出了一張褶皺的紙條,放到了我的手裏。
我拿著那張紙條,感覺沉甸甸的。
我接過紙條,平靜的對護士說:“我知道了,請你先出去吧!”
“恩,你先好好休息!”
護士離開後,我將屋裏的門反鎖。
我坐在床沿,打開了那張房芸留給我的紙條,上麵的話很少,但字字紮心。
“首先,我要先對你道歉,把你打成現在的樣子,是我的不對。其次,我鄭重的告訴你,趙駿的遺體被我帶走了,請你也不要再聯係我兒子房聞柯。趙駿的事,我不追究你,但請你永遠離開我們的世界,求求你!”
這張紙條的最後一個符號,是一個感歎號,房芸的所有態度,都融化在這一個符號裏。
我知道,房芸此刻一定對我恨之入骨,趙駿因我而死,而且殺死趙駿的人,還是我的父親。
我再也沒有理由,去和趙駿道別;更沒有理由,去和房聞柯說明緣由。
我手握著紙條,慌神的笑出了聲,我再也哭不出來,因為我再無資格。
我想,我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