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shijie上有很多種愛,有看得見的,有看不見的。
付出是一種愛,思念是一種愛,甚至沉默也是一種愛。
有時,我們不理解對方的舉動,卻知道彼此最需要什麽;有時,我們算不清楚誰對誰錯,卻明白誰愛誰更深;有時,我們不在同一個鏡頭裏,卻在彼此的shijie裏閃耀了一生。
愛是猜不透,卻是最懂得。
林一水的愛,是一部默片,也是獨角戲。它隻有身體動作和麵部表情,沒有言語、沒有對白,任何愴地呼天都過於乏力。
在那樣一段過去裏,曾有數以千計的默片流失在時代的步履中,但是愛卻定格在了黑白銀幕上。
恨要怎麽恨,才能痛徹心扉;忘要怎麽忘,才能不動聲色;愛要怎麽愛,才能兩全其美。
高三畢業,梁生被確診胰腺癌後的一個月裏,林一水的shijie死掉了一部分,好像八格拚圖丟失了一塊,再怎麽拚湊,都無法重來。
人是如何成長的,應該就是在自我折磨與被折磨中絕地逢生吧!
在那一個月裏,梁生的笑臉變的哭喪,他的頭發變得稀少,他的肚子也日漸鼓脹。
原本被林一水鐫刻在回憶裏的完美形象,也被傾覆的體無完膚。
林一水日複一日的遊走在家和醫院之間,任憑梁生如何拒絕,她都沒辦法控製自己的雙腳,她的方向,永遠是朝著有他的地方。
梁生喜歡聽風吹樹葉的簌簌聲,林一水便在校園裏站上一整天,在明媚的陽光下,在蒼翠欲滴的梧桐樹下,把風拂綠葉的聲音錄給梁生聽。
梁生喜歡看林一水穿落地裙的模樣,她便買下了三十條長裙,每天換著樣子的穿給梁生看。
梁生喜歡聽到林一水開懷的笑聲,她便每晚回家對著鏡子練習微笑,一直練到所有人都看不出來她眼裏的哀傷。
梁生死前的那半個小時裏,林一水一直在他的身邊,她親眼目睹了一個人從猙獰到平靜的過程。
在一切搶救都被宣布無效的時刻,梁生平息了無力的掙紮。
在zuihou的五分鍾裏,他的神態是平靜而享受的,好像他傾注了18年的精力,都隻是為了這zuihou一刻的安然。
梁生留給林一水的zuihou一句話,終究沒有發出聲音,那是一個無聲的結局,林一水隻能看著他的嘴型,猜測著那三個字。
一個人,死去是輕而易舉的;活著,卻要承受過多孤獨,每一秒,都舉步維艱。
林一水的愛,是不需要別人打擾的,她活在自己的屏障裏,阻擋著外界的一切幹擾。
從前的她,總是喜笑顏開的模樣;失去梁生的她,是寡言少語的。
一年了,她還在那樣一塊陰影裏,她出不來,別人也進不去。
我說過,執著不是愛,可是愛,卻必須執著。
這是必要條件嗎?一種看上去複雜的簡單關係。
梁生的葬禮上,林一水一襲黑色長裙出席在家屬的一方。
她站在遺像前,堅守了一天一夜,任憑別人如何驅趕她,她都邁不開步伐,好像告別儀式沒有結束,好像她要告別很久才能放下。
梁生死後,林一水發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轉變,如今的她,沉默寡言、性情易怒。
很多剛剛接觸林一水的人,都以為她的性格是天生的,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林一水曾和我說過,如果梁生還活著,就算他變了心,她也能接受,可是他連背叛她的機會都不能給她。
她多想再一次看到他的笑臉,再一次感受他的體溫,再一次聽他說我愛你。
但是人終究要學會遺忘,時間總會帶走一切,雖然我無法確定這時間到底有多長。
上大學的這九個多月裏,林一水參加了很多小型的商業舞蹈表演,後期還兼職了社團的舞蹈老師,她想攢一些積蓄,然後寄給梁生的母親。
梁生在世的時候,就已經自立了,他從高一開始就參加各種比賽和活動,然後贏得獎金,幫家裏補貼家用。
因為梁生的母親是天生的瘸腿,靠她一個人的liliang,是無法支撐一個家的。
而梁生的父親早些年出去闖蕩,卻再也沒回來過。
這個家的擔子很自然的落到了梁生的身上,而如今,梁生也不在了。
林一水心疼梁生母親,上大學後,她便努力兼職,賺一些外快幫助梁生的母親。
這九個多月裏,林一水一共往梁生母親的賬戶上郵寄了一萬塊,這是她全部的心血。
她想以這種方式,緬懷梁生,更放過自己。
眼前的的這個飽經風霜的中年婦女,就是梁生的母親。她拿著這一萬塊的現金,千裏迢迢的找到了林一水的學校。
她想親口向林一水說感謝,也想親手把錢還給這個太重情誼的姑娘。
在這個shijie上,人鬼是殊途的,但愛是相通的。
梁生的母親,最終還是把錢塞給了林一水。
臨走前,她留給了林一水一張紙條,紙條上的字跡並不美觀,但卻看的出來是一筆一劃寫下的。
紙條上的內容是這樣的:
“一水,有些話,我無法當麵說出口,我怕我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其實在阿姨的心裏,早就把你當做兒媳婦了。梁生這個孩子,是我這輩子的驕傲,雖然我和梁生的日子過得清貧,但梁生在世的那些年,讓我感受到了人生存在的意義。
“你是一個好姑娘,梁生走之前和我說過,他很害怕你會對他念念不忘,所以他臨走前特意囑咐過我,如果半年以後你還放不下他,就讓我務必解開你的心結,不管是用什麽方法。
“我仔細想過,我不知道要如何勸導你從容的看待生離死別,但是我希望你的生活要繼續精彩。你要知道,你的身上,還托付著梁生的希望。他想看到的,是你能幸福下去。
“所以,忘記一些人和事吧!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要去尋找你人生的意義,你要讓天上的梁生放心。”
林一水看過紙條後,泣涕如雨,她趴伏在寢室的窗戶上,看著窗外漸行漸遠的梁生母親。
梁生母親走路時一顛一跛的,林一水目視著離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視線裏。
好像那背影,真的帶走了林一水的悲愴,帶走了一些無法割舍的牽絆。
我們總要和過去說zaijian,盡管長路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