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繼續下著,在風的作用下,還狠狠的砸在了玻璃上。屋內的氣氛很冷,楚涵死死的看著玉龍,他在等一個答案,這個答案會讓他像瘋子一樣衝出宿舍,衝出學校,衝向可恨的人。
此時的玉龍可能是沒有力氣再哭了,也可能是眼淚流幹了,總之他坐在地上,像個木頭人一樣坐在地上。楚涵等不及了,他再一次衝著玉龍喊道:“你說啊,誰幹的,你這個窩囊廢。”
被楚涵突然一喊,玉龍好像被嚇到了一樣將身體蜷縮的更緊了,他顫抖著說道:“我……我不……不知道。”
聽玉龍這樣一說,楚涵恨不得給自己兩個嘴巴子,他咬得牙根都疼,他壓住怒火說道:“誰欺負你,你不知道?長什麽樣子你總該知道吧?”
玉龍怎麽會忘記那兩個人的樣子呢,那兩個人醜惡的嘴臉恐怕會在他的腦海裏紮根了,但現在的他突然又聰明了,他想自己不能說。因為他知道自己一說平頭,楚涵肯定想都不會想的衝出去找萬飛,那樣自己就把楚涵害了。
見玉龍在思考,楚涵覺得有希望,趕緊問道:“你記得他們長什麽樣子,對不對?”
“我……我不記得。”玉龍給出了答案,這個答案讓蹲在地上的楚涵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他來回轉圈,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知道楚涵就快控製不住的張達趕緊過來抱住了楚涵,說道:“走走,外麵冷靜會兒。”
怒火攻心的楚涵現在耳朵哪裏還聽得見張達說話,他隻感覺到有人把他抱出了宿舍,來到了小陽台上。雨點被風從小陽台的柵欄縫隙裏吹到了他的臉上。楚涵的眼睛盯著這黑暗的天空,在他最喜歡的下雨時間,現在他的心情很不好。
“趕緊把衣服脫了,洗漱下,換上幹衣服,否則要感冒了。”子楓此時對著不知所措的玉龍說道,說實話其實子楓也很生氣,他生氣玉龍的懦弱,但他比楚涵最大的優點就是能控製自己。
玉龍慢慢的站了起來,他將手機零件從地上抓起,放進了自己的抽屜裏。他找了一套幹衣服,帶著洗臉盆去水房了。此時的一晨很自責,他沒有想到事情會弄的如此之糟,他有幾次都想站出來承認自己的錯誤,但看到大家眼神的時候,尤其是看見楚涵眼神的時候,他害怕了,退縮了。
子楓走到了小陽台,來到楚涵身邊,三個人站成了一排,並將眼睛都投向了這黑暗的天空。楚涵說話了:“哥,好黑啊。”
他的這個哥明顯是對張達和子楓說的,因為他們兩個在排輩的時候都比楚涵大。聽楚涵這樣一說,子楓接道:“嗯,光明總會來的。”
“來了又能怎樣呢,黑暗已經來過了。”楚涵的話他的兩個哥哥都聽的明白,楚涵指的是玉龍的事已經發生了。
此時的張達將手抓在了欄杆上,欄杆上本來沿杆流下的雨水,被一隻大手阻擋了,它們索性在被阻擋的那一刻掉落在了陽台上。張達用另一隻手伸出欄杆間隙接著雨水,他說道:“黑暗是不能沒有的,因為它是上天創造的,我們隻能在黑暗中尋找光明。”
“光明,嗬嗬,我看不到,我隻能在陽光下,看到更加醜惡的嘴臉。”楚涵說著,一把緊緊的抓在了欄杆上。
“楚涵,你看東西看的太深了。”子楓用手在楚涵的肩膀上拍了拍,繼續說道:“就像月亮很美,但你總是看它那坑坑窪窪的表麵,這樣你還怎麽能體會到它的美麗。”
楚涵陷入了沉思,他不再說話,也許他被子楓的這句話觸動了。三個人都沒有在說話,他們在聽著雨滴砸在女生宿舍樓樓頂上,發出的劈啪聲響。
就像前麵說過的一樣,雨不會因為地麵上某個生靈悲慘的遭遇而停止,黑暗的天空也不會因為某些人的祈禱而變亮。對於大自然來說,人類隻不過是千萬生物中的一種,除了思想,他們並沒有什麽可以淩駕於其他生物之上的東西。而思想,又變成了他們自相殘殺的武器。
“我們回去吧,要不感冒了。”張達站的有點累了,便說道。
子楓和楚涵沒有說話,隻是轉身走回了宿舍。回到宿舍,楚涵洗完漱,便上床躺下了,他現在不想去勸玉龍,他認為現在的玉龍也許最需要的是安靜。
伴隨著熄燈,宿舍在外麵烏雲的映襯下,非常的暗。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事情,大家都睡不著,但大家也沒有說話,因為現在能說什麽呢。
“楚涵,我想家了。”玉龍先開口了,而且他開口說出的話大家都聽見了,弄得大家非常心酸,最心酸的就是楚涵和一晨。
楚涵的眼淚差點掉下來,他理解現在玉龍的心情,他自己也有過這樣的心情。楚涵掐了下自己的鼻梁,說道:“嗯,我知道,很快就十一了,十一你回家看看吧。”
“嗯,我想我媽媽了。”說完玉龍哭了,但在這黑暗的夜裏,大家看不到他的眼淚,隻能聽到他那顫抖的聲音。停頓了一會,玉龍繼續說道:“其實我最想的是我父親,雖然他沒有什麽本事,隻能靠賣苦力掙錢,我們全村人都看不起他,但是他在我心中是最偉大的。”玉龍又說不下去了,但他的哭聲比剛才大了。
此時的楚涵,控製不住了,眼淚順著他那俊俏的臉龐滴落在了枕頭上。他想勸玉龍不要再說下去了,但他不知道為什麽說不出來。
玉龍控製了下自己的情緒,繼續說道:“有一件事,我記憶特別深,小的時候,我們隔壁二叔家的豬糞沒有人掏,二叔嫌髒,便找到了我父親,給了我父親20塊錢。那時候我還小,很黏父親,他到哪裏我都跟著,父親不讓跟著我就哭。”說到這裏的玉龍居然發出了笑聲,但此時的大家卻全是眼淚,玉龍笑完繼續說:“父親沒有辦法隻好背著我去掏豬糞,那會很熱,他全身都濕透了,但是我就在他的背上待著不下來。父親一邊掏著豬糞,還一邊給我講笑話,那時的我並沒有感覺到臭味,反而很開心。父親累了,就出來卷個煙,我那時候對他說“爸爸,長大了我給你買帶包裝的煙”。父親聽完,笑著撫摸我的小腦袋,說“你長大了要上大學,千萬不要像我這樣沒出息”。我看見父親說完話,掉眼淚了,他擦了擦說“孩子,對不起,老天爺對你不公啊,把你投胎投到我們家,你受罪了”。”說到這裏的玉龍又哭了,這一次他喊著父親哭了。也許他早就想這樣哭一場了,隻是不願意媽媽傷心,才一直壓抑著。
大家的眼淚在不同程度的掉著,楚涵控製了下自己,對玉龍說道:“玉龍,沒事,以後你有我們,我們就是你的兄弟。”
“恩恩,謝謝你們。”玉龍哭著說。
“楚涵,明天我們大家一起湊錢給玉龍買個一模一樣的手機吧,以免他回家讓他媽媽發現。”子楓將自己的眼淚擦掉,說道。
“嗯,就這麽定了。”國強說著,一拳打在了自己的床板上,大家隻聽到了一聲響聲。
“不用,不用,你們的好意我知道,但是我已經欠你們太多了。”玉龍趕緊拒絕道。
“這事你就不用管了,又沒有多少錢,再說了,你沒有手機怎麽行。”此時的張達也開不出玩笑了。
“玉龍,你爸爸為什麽非要去煤礦啊?”國強問道。當國強問完的時候他自己也後悔了,因為他這一個問題又會將玉龍帶進痛苦的回憶裏,他恨自己的好奇心。於是他趕緊說道:對不起,玉龍,我問錯了。
“沒事。”此時的玉龍並沒有怪國強,他回答起了國強的問題:“我們村子裏有很多的包工隊,他們出去蓋樓。各個包工隊長都想要我父親,因為我父親不會偷奸耍滑,讓幹什麽幹什麽。但是,我父親有一點他們也很不喜歡,那就是不合群。其實也不是不合群,隻是工友們看不起他,因為我父親總是最後一個去打飯,他總是吃最便宜的菜和最壞的饅頭。他也不願意打牌、喝酒,因為那都需要錢。工友們很生氣,就總是欺負他,工頭見我父親可憐就給他開了工資讓他回家了。從那以後,我父親就失業了,我們家裏過的很窮。有一次,我病了,村裏的大夫不給看,非要讓我們把以前的賬還了才給看。父親沒有辦法,就出去借錢,但能借的已經借遍了,誰還肯再借。走投無路的父親去了張叔家,張叔是開小煤窯的,他的煤窯總出事故,村裏的人誰都不願意和他去,他正在為找人發愁呢,見父親登門,很痛快的借給了父親兩千塊錢。回到家裏的父親很高興,媽媽也很高興,媽媽問他從哪裏借的錢,他隻是說又一個包工頭要他了,先給的錢。我的病看好了,父親也背著被子和衣服帶了50塊錢走了,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玉龍再一次說不下去了,在這個漆黑的夜裏,在這段痛苦的回憶裏,他一次又一次的流下了眼淚。
“混蛋。”楚涵對這些欺負玉龍父親的人,這些冷漠的人喊出了兩個字。此時的他,真想把這些人撕碎。
沒有人再說話,也沒有人再敢問,不是怕玉龍再傷心,而是怕自己承受不了。現在已經是深夜了,雖然沒有人說話,但是誰也睡不著。是啊,聽到這樣的辛酸經曆,誰又能睡得著呢。
第二天早上,伴隨著鬧鈴的響起,大家睜開了自己那充滿血絲的眼睛,開始收拾起來。也許對於這幫學生來說,昨天晚上的的事能讓他們對學習產生三天甚至五天的熱度,但這已經足夠了,因為在他們心底裏已經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今天上午的大課沒有人睡覺,包括張達。就連習慣了張達睡覺的英語老師都很奇怪,但奇怪歸奇怪,不睡覺也是這個老師想看到的。
一晨的心裏雖然充滿了自責,但是他也沒有想承認自己的錯誤。反而現在他已經想好了一件讓自己開心的事情,那就是下午將手表送給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