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時間就到了九月。
陳濯的公務繁忙依舊,雖然與如姒感情仍舊恩愛,但能夠在家裏歇著的時間實在太少。如姒看著隻覺得心疼,倒也沒什麽怨言,隻是養成了比較西式的習慣,每天在陳濯出門前親一親,反正關起門來也沒旁人知道。陳濯期初有些不好意思,但一來確實也歡喜跟自己愛妻親近,二來也心有愧疚,覺得沒什麽時間陪如姒,親著親著也就習慣了。
另一方麵,蒲葦記的生意越發紅火,如姒索性就給陳潤和采菀非常快地先下了小定。準備過了年就把喜事辦了。其實在如姒看來,九月定親十月結婚完全沒什麽問題,但對於古禮來說,好像太著急了總是不太鄭重。另一方麵,有關麗娘和胡二娘的追查沒有太明確的結論,如姒心裏也是總還是有點懸著心,再加上陳潤和采菀自己也不是很著急趕緊過門,也就不急在一時了。
九月十五,秋闈放榜在即,難得清靜了一陣的如姒終於開始收到各色帖子。
第一個是有關霜娥出閣,對於陸家和濮家,這件事情都算不得光彩。但是木已成舟,事情已經定下,從耿氏的角度還是天上掉餡餅,她明顯還是拿自己當做陸家的半個親戚的。雖然霜娥嫁過去,陸家隻會簡單兩桌酒席,但耿氏還是在自己家裏擺了幾桌送嫁酒。
池嵩終於拿到了一個從七品的小吏職位,而池朱圭與濮家女兒的婚事也過了六禮,再幾日便要迎娶,總體來說也算三喜臨門。
平心而論,如姒是真不想去。尤其是池朱圭還是一個曾經試圖侵犯她的人。
但是有關池家最後真的能跟濮家聯姻這件事,實在是讓如姒有點好奇。到底耿氏是怎麽搞定了池氏的呢?
畢竟無論怎樣的爭執和威脅,耿氏能拿來威脅池氏的也無非就是宣揚舊事,然後讓池氏的女兒如妍如姝沒有好前程。
問題是嫁給池朱圭也不是好前程啊,這幾乎是最差的前程之一了。池氏要是將如姝推出去也就罷了,如妍可是她的命根子,如何就能舍得?
當然與此同時也有好消息,燕苧的胎氣越發穩固,雖然不便多折騰走動,但是有關什麽納妾之類的話自然煙消雲散。而在三房洗三那日與世子夫人的一場當麵對峙,則以宮裏的恩賞告終。
燕苧早逝的母親展氏與父親燕徹是少年相識,一同習武,感情非常深厚。當年最早燕徹在郴州戰場上從龍作戰的時候,展氏也是跟
以前多次的齟齬都太小,既然沒有鬧開,連伯夫人都沒有太過介入斥責,這一回卻當場幾乎翻臉,消息還是有些傳播出去了。燕三夫人藺澄月也是明皇後侍女出身,自然與燕苧的亡母也有多年的交情,事情很快就在燕萱進宮的時候被提起。
明皇後並沒有下明旨說文氏什麽,隻是因著燕苧的身孕而賞賜了許多東西,當中也包括了給禤三公子的一些古書。內裏的意思借著宣旨中官的口更是明確講出:修身齊家,才有隨後的治國平天下。皇上六宮無妃,皇子們膝下無庶,禤三爺可以好好想想今上的榜樣,納妾什麽的,到底不是正路。
若說這樣的一巴掌還不算直接打在桓寧伯府世子夫人臉上的話,隨後給燕家的旨意和賞賜就可以算是了。燕蕭本來就讀書出息,輔政得力,很受襄帝的重看,此番得子,明皇後也是按著比皇孫次一等的級別賞賜了東西下來,同時自然也有嘉禮給明綠櫻,還有一些給三夫人藺澄月,同樣一位宣旨的中官笑嘻嘻地言語溫和:“娘娘親口說了,苧姐兒到了如今才有孕,實在不容易。但命裏的高低起伏,誰也說不準。本宮還不是成婚兩年多才開懷麽,苧姐兒的福氣在後頭。可憐先前的世子夫人去的早,這一回還得勞三夫人多費心照應著些苧姐兒的身孕才是。”
這一句句簡直就相當於把現任的世子夫人文氏按在牆上正正反反地抽耳光。偏偏宣旨的時候文氏也在,聽著這口諭隻能謝恩,那勉強擠出來的笑容比哭還難看一萬倍。
如姒聽見這個八卦的時候是正好接到了燕萱成親大喜的帖子,先是笑了一通,再想想也覺得實在合理的很。按著坊間的傳聞種種,還有夏音等人的轉述種種,明皇後根本就是個豪情萬丈、俯瞰天下,強到不能再強的存zài。這樣的人往往都很義氣,也很護短。
既然三夫人藺澄月跟已故的二夫人展氏都是明皇後身邊的人,自然是要緊緊護著的。或許文氏夫人覺得自己是沂陽侯府的嫡女,或者禮國公府覺得自己是老牌的世家,問題是在這樣彪悍的明皇後麵前根本就沒有戰鬥力嘛。
做人呐,最重要是開心,但開心的前提是能分辨形shì。襄帝都六宮無妃那麽多年了,居然這些人還覺得老牌世家就能看不起燕家這種軍功新貴,那可不就是自找打臉麽。
就在如姒還沒決定要不要去池家吃飯的時候,秋闈終於放榜了。很有些意外的,石仁琅的成績比前世裏還要好很多,中在了二甲第九名。
而更叫如姒始料不及的,石仁琅明明可以去翰林院,但是卻在幾番周折之後進了刑部,雖然並不是跟陳濯一樣屬於緝盜司,總體來講卻也是很有機會碰麵的同僚了。
陳濯告sù如姒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是一臉的“嗶——了狗”,但這個還真是超出了他們的能力範圍之外。說到底,石仁琅是石賁將軍最出息的侄子,到刑部任職雖然有些另辟蹊徑,但六部畢竟是僅次於內閣和中書省的中央核心部門,並不能說是一個在仕途上不好的選擇。陳濯和如姒雖然覺得石仁琅是有些陰魂不散的討厭,卻並沒有什麽正大光明的反對理由,也隻能盡量避免更多接觸就是了。
有了這件略微煩心的事情,如姒還是決定不去池家吃什麽飯了。畢竟池朱圭和如妍的婚期還沒到,如果真是如妍出閣,身為親姐姐的如姒還是得去的。但眼前將霜娥送去陸家做妾,其實跟如姒的關係並不是很大,而且也不是什麽太好看的事情。禮法上說,陳濯也是石賁將軍的兒子,以石賁將軍的地位和前途,還是要跟陸家論正經來往的。有個這樣的妾室的轉折來往實在沒什麽光彩。如姒大大方方地回絕了,直接送了幾匹綢緞過去添妝也就罷了。
隻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如姒剛跟說了除非是如妍出閣自己才不得不去,池家的大紅喜帖就送來了。
這一次真是必須要去了,陳濯照例要忙衙門裏的事情就沒告假,而如姒簡單裝扮了一下,便帶了采菀和夏音登門。同樣是隨便選了些綢緞添妝,隻不過數量和質量都比給霜娥的翻一倍,好歹要讓麵子上過的去。
到了濮家,便見處處張燈結彩,隻是裝飾的精美和複雜程dù似乎比自己當初出閣的時候還要差一些。而府裏的下人們來來往往之間,也不是很有喜氣。顯然濮雒和池氏是並不高興結這門親事的。
如姒跟如妍的關係實在不怎麽樣,到新房過去添妝的時候也隻想應付幾句場麵話。一進門便見冷冷清清,石琳琳陸惠等原先如妍引以為傲的手帕交們一個不見,連翠柳都在池家那邊幫忙預備,此刻來添妝的竟然就隻有如姒一個人。至於如姝不在,那是太正常了,如姒也不用問。
隻見如妍穿著大紅吉服,素著一張臉不施脂粉,身邊邱媽媽領著雙蝶和黃堇兩個丫頭忙來忙去,也沒看見素來掐尖要強的雙蟬露麵。
如姒由管家娘子濮全媳婦領過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如妍這一次的嫁妝隻有十六抬,滿打滿算兩千兩。此刻再看了看妝台上放著還沒戴上的珍珠冠和頭麵,果然珍珠又小又少,金片很薄,還有一些拉花絞絲是金銀絲交織,雖然看上去也不難看,但顯然便宜的多。
“大姐姐過來了?可是來看我笑話的?”如妍坐在妝台前,由喜娘為她整理發髻,一眼瞥見如姒進門,便冷冷甩了一句。
如姒隻覺得好笑:“這有什麽好笑的,你從小跟著太太理賬,池家給你娘陪送了多少你不知道?如今你嫁妝不多,也沒有什麽新鮮的。”
“誰說嫁妝!”如妍忽然憤怒起來,猛一轉頭,將那喜娘嚇了一大跳,梳子掉在地上啪的一聲就斷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