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尖銳,又叫人不知道回什麽好。桃花歎息,朝秦娘子行了個平禮就回主屋去了。
侍藥名單是夫人要弄的,沈在野剛剛醒來還不知道這事兒,連累她無辜遭殃,連爭辯兩句也沒立場。還是老實夾著尾巴伺候大爺去吧。
這院子裏沒人真敢要了沈在野的命,所以那毒雖然聽起來厲害,一碗藥下去,他的神色也恢複了不少。
桃花乖乖地上床,趴在他旁邊給他揉額頭,一邊揉一邊盯著他問:“要是查出來背後下黑手的真是孟氏,爺打算怎麽辦?”
“此等蛇蠍心腸之女子,還能繼續留在府裏不成?”沈在野閉著眼睛道:“一旦罪名落實,便讓孟太仆帶人來領回去吧。”
桃花挑眉。
這若是在尋常人家,嫁出去的閨女犯了錯被休回去,頂多是家裏臉上無光。但沈在野是誰?當朝丞相,三公九卿之首。孟太仆位列九卿,自家女兒因謀殺丞相被休,那就不是掉麵子的事情了,家破人亡也不是沒可能。定然不會願意事情鬧大。
也許這事兒會有出人意料的發展也說不定呢?
晚上的時候,沈在野休息夠了,就讓梅氏帶著孟蓁蓁一起到了臨武院。
“爺!”孟娘子一看見他就淚水漣漣:“妾身是冤枉的!”
臉色還有些蒼白,沈在野沉著臉躺在太師椅上,睨著她道:“大夫說,若不是我隻喝了一口,現在這相府就該掛白幡了。”
“不知是誰這麽膽大包天,但妾身是不可能害爺的啊!”孟氏眼神裏滿是急切:“爺是相信妾身的吧?”
沈在野沒回答,旁邊的梅氏小聲道:“綠茗已經把什麽都招了,毒藥也在她的房間裏找到,證據確鑿。”
孟蓁蓁瞪大了眼:“爺,那丫頭隻是外房的,跟妾身沒半點親近。她做的事情,不能就這樣算在妾身頭上啊!”
“你的意思是,府裏洗衣裳的丫鬟把你殺了,我也可以不用向孟大人交代了?”
一聽這話。孟氏的心就沉了,呆呆地看著沈在野,眼淚嘩啦啦地掉:“爺……您先前不是還那般寵愛妾身,如今怎麽會半點不願意相信妾身!”
“若是我將你寵成了這樣敢朝我下毒的人,那我甘願痊愈之後去靜夜堂思過。”沈在野語氣冰涼,眼神也是冰涼:“不管我先前有多寵愛你,你犯了今日這樣的過錯,我也不會繼續容你。”
“爺!”孟氏有些崩潰:“妾身當真是冤枉的!”
“若你是冤枉的,那就拿出證據,看是被誰冤枉的。”梅照雪輕聲道:“若是拿不出,幹嚎也沒用。”
孟氏一愣,看向沈在野,後者麵無表情。算是默認了梅氏的話。
這一時半會兒的,叫她去哪裏找證據?她是被人算計的,現在還是一頭霧水呢!
不過,有一點她能確定:“這院子裏想害妾身的,隻有秦氏!”
“你的意思是,綠茗是被秦氏收買,故意害相爺來嫁禍於你?”梅照雪輕笑:“可據我所知,你們兩人相互之間一直盯得很緊,你的丫鬟若是去見過秦氏,你會不知道?”
孟蓁蓁有點慌,眼珠子盯著地麵左右轉著,仔細想了想。
綠茗的確不可能見過秦氏那邊的人,若是見了。她肯定會知道。最近她院子裏恩寵多,秦氏隻上門撒潑過幾回,其餘時候,連丫鬟都不曾來走動的。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明日一早,我會去上早朝。”沈在野淡淡地道:“若是在那之前你澄清不了自己,也定不了別人的罪,那我便隻有順便請孟大人帶你回去了。”
“爺……”孟氏哭得雙眼紅腫:“您這是要了妾身的命啊!”
“你不也是在要我的命嗎?”疲憊地閉了閉眼,沈在野道:“這件事就說到這裏,你回去吧。照雪,今晚多派些人照顧軟玉閣,別出什麽岔子。”
“是。”梅照雪頷首,轉身見孟氏呆呆地跪著,沒有要走的意思,當即就讓人架著她出去。
薑桃花看了半天的精彩好戲,直到人都全部走了。才感歎道:“爺可真狠心,到底是同床共枕這麽多年的人,說不要就不要了。”
側頭看她一眼,沈在野嗤笑,也沒多解釋,起身就讓湛盧準備晚膳,順帶對她說了一句:
“你今晚上不要回去了。”
桃花一愣,臉隨即一紅:“爺不是身子還虛弱麽?怎麽還要妾身侍寢?”
白了她一眼,沈在野扯了扯嘴角:“不是要你侍寢,而是爺覺得這臨武院的側堂挺舒服的,你去住幾天,給爺侍藥。”
薑桃花:“……”
這什麽毛病啊?自己身子難受,還要連帶著折騰她?她又沒跟他結什麽仇,好端端的睡什麽側堂!
氣鼓鼓地瞪了半天眼,桃花無奈,還是隻能吩咐青苔回爭春閣去拿點東西過來。
“您瞧瞧,爺這不管不顧的,就把薑娘子留在院子裏了。”
捏著手裏的紙,秦解語陰狠地笑著,一點點地撕:“還寫什麽單子啊,爺的心思就是不在咱們這兒!”
梅照雪溫和地擺弄著茶具,微微一笑:“孟氏都落得如今這個地步了,你還學不會沉住氣?”
“她倒黴是自己作的,現在這樣也是活該!”秦氏說著,語氣還是軟了些:“不過您說,她這是做什麽呢?薑氏雖然得寵,但在大魏又沒什麽背景,她背後可還有個太仆大人呢,怎麽那麽小家子氣,非跟個新人爭。”
“這我也沒想明白。”梅照雪搖頭:“得不償失,為了整薑氏,把自己甚至孟家都牽扯進去了,值得麽?”
“興許她就是腦子壞了。”秦氏嗤笑:“孟蓁蓁那個人,平時就陰森森的,心腸也毒,也許本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吧,誰知道薑娘子的記性那麽好,硬是把那個丫鬟抓了出來。”
“往後你我可得小心了。”梅照雪淡淡地看著門外的樹:“這個薑氏,當真很厲害。”
秦解語抿唇,輕哼了一聲,卻還是點了點頭。以縱見技。
天已經黑了,大晚上的,又不能離開軟玉閣,孟氏自然是什麽也做不了,隻能在屋子裏發脾氣。她更多的是氣這院子裏的女人狠毒,卻未曾想過,自己院子裏的人,到底是因為什麽這樣害自己。
天亮的時候,桃花打著嗬欠去主屋伺候沈在野起身,這位爺今天倒是起得早,都不用人叫,一身朝服已經穿得妥妥當當。
“真好看。”
聽著這難得的發自內心的稱讚,沈在野回頭,挑眉看著薑桃花:“好看?”
“嗯!”盯著他衣擺上的仙鶴,桃花吧砸了一下嘴:“很精致的繡花。”
廢話,朝服都是宮裏的繡娘繡的,能不精致麽?他還以為她在說什麽好看,原來是衣裳。
抿了抿唇,沈在野淡淡地道:“你在這裏繼續休息吧,我上朝去了。”
“恭送爺。”桃花屈膝,看著他帶著湛盧踏進晨光裏,突然覺得這男人的背影看起來也真是好看,像一個清瘦幹淨的少年郎,而不是陰險狡猾的丞相爺。
陰險狡猾的丞相爺踏進了朝堂,站在陛下右手第一位。
“愛卿這是怎麽了?”明德帝一看就發現了沈在野臉色不對勁:“病了?”
沈在野側頭,看了對麵的孟太仆一眼,拱手道:“多謝陛下關心,微臣並無大礙。”
被他這一看,孟太仆很是莫名其妙,心裏不免就打起了鼓。
該不會跟蓁蓁有關吧?
早朝正常進行,因為沈在野的折子,景王得以繼續上朝,心裏對他自然是又感激又倚重。所以一下朝,景王就打算上前跟沈在野說兩句。
結果他還沒走過去,孟太仆就搶在了他前頭,朝著沈在野就是一頓行禮,神色懇切地問著什麽。
略微皺眉,穆無垠想了想,這個孟太仆好像是被瑜王提拔上來的,而且有個女兒在沈在野的院子裏。
裙帶關係也就是私下敢攀談,今日怎麽這麽急切,直接在殿前攔人了?
“沈丞相!”孟太仆胖胖的身子跟個圓球一樣,在沈在野前頭一邊倒退著走一邊作揖:“您大人有大量,小女犯錯,下官願意盡力彌補!”
掃了一眼他額上的汗水,沈在野淡淡地道:“也是僥幸,沈某有在這兒讓孟大人彌補的機會。”
“您別這樣說……下官慚愧,教女無方!但是蓁蓁在相府也有一年了,您多少也得留些情麵啊。方才說的事的確是她不對,但您好歹給下官一個機會……”
腳下不停,沈在野不再看他,徑直往前走:“機會不是在這裏給的,大人留步。”
微微一怔,孟太仆琢磨了一番這話的意思,當即大喜,不過掃了一眼四周,還是謹慎地沒有表現出來,低著頭一路出宮。
景王在旁邊瞧著,皺了皺眉,叫了護衛過來吩咐:“回去準備些禮物出來,給門下那幾家送去。”
“是。”
沈在野這個人城府太深,穆無垠是沒什麽把握能完全駕馭他的,但是他就喜歡女人,他也不必從其他地方下功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