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嚇得身子一個踉蹌,差點跌坐在地上,被丫頭們攙住才險險站穩了身子,她臉上又是驚嚇又是不滿,好半天才忍著氣惱,擠出絲笑容來道:“這也是舊俗,我隻是盼著長公主能宜家宜室……”
隻是她話還沒說完,被把大紅蓋頭扯下來的壽寧長公主幾步走到跟前一口唾沫啐在她臉上:“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來教訓我,還想拿捏我,也不瞧瞧自己是誰!”
看著壽寧長公主忽然發作起來,觀禮的人們都是一陣吃驚,好半天回不過神來,愣愣看著薛老夫人被壽寧長公主教訓得老臉紅漲,連姚氏與陳氏都是好一會才想著上前扶著老夫人,勸上幾句。
姚氏忙忙扶住了老夫人,賠著笑與長公主道:“公主快消消氣,老夫人也是好意。”
壽寧長公主斜了她一眼,冷笑道:“休要打量我不知道她想做什麽,是想踩著我的步子走,以後好壓我一頭吧!”她臉上譏諷之色越發濃了:“我下嫁到你們廣平侯府,可不是來由著你們欺負的,你若是識趣,或許日後還能有幾天好日子,若是不知好歹,就休怪我不給你臉麵,讓人送了你去庵堂等死!”
這幾句話一出,薛老夫人身子抖得跟篩糠似得,一張老臉白的嚇人,連皺紋都不住地顫著,被姚氏與丫頭扶到了一旁,好半天才緩過氣來。一旁觀禮的人們也都不敢說話了,用複雜的眼神看著壽寧長公主與薛老夫人,這些年幾位公主大婚也有好幾回了,他們也都前去捧場觀禮,雖然公主金枝玉葉難免嬌貴些,可也從未見過這種情形的,大婚行禮之時當著眾人的麵如此訓斥婆婆,實在是亂了人倫孝道了,若不是因為壽寧長公主是公主之尊,隻怕這會子早已被唾沫星子淹死了。
眼看著當著這麽多賓客的麵上鬧起來了,陳氏隻得滿臉堆笑,輕言細語地勸著壽寧長公主:“公主有什麽話不如一會子再說,馬上就是吉時了,全禮要緊,可不能耽誤了,有什麽不好的,一會子給公主賠不是。”
壽寧長公主剜了一眼被扶到一旁捂著胸臉色煞白的薛老夫人,與於嬤嬤道:“嬤嬤替我瞧好了,誰再敢有什麽不該的心思,就讓人拉出治她個藐視公主之罪,杖斃了就是。”輕飄飄地丟下這一句,才讓丫頭幫她蓋上大紅蓋頭,讓於嬤嬤與引導嬤嬤扶著她繼續往前堂去了。
看著凶神惡煞的長公主進了前堂去,薛老夫人才吐出一口氣來,用袖子掩著臉讓姚氏扶了她躲到一旁的耳房裏去坐下,紅漲著臉委屈地幾乎要哭出來:“這是做了什麽孽呀,她怎麽能,怎麽能這樣待我!我是她婆婆呀!”
若不是她費盡心思對沈氏下手,又逼著薛文昊與沈氏和離,壽寧長公主又怎麽能與薛文昊大婚,可眼看著這兒媳婦進了門卻是翻臉不認人,先是要薛茂業把她送去莊子上,現在又是毫不留半點臉麵,當著這麽多人訓斥她,讓她這張老臉往哪擱,以後就是有什麽宴請邀約也沒臉去了。
她一時老淚縱橫,隻覺得胸口堵得厲害,這長公主才進門就這樣跋扈,日後還有她容身的地方嗎?這侯府的事怕是她連半點也管不了了。
姚氏隻得在旁寬慰著,一邊勸著,一邊心裏暗暗冷笑,這會子知道後悔了,先前倒是一門心思想著要薛文昊尚了壽寧長公主,偏痛她那不成器的小兒子,半點沒念著二房裏的好,這下好了,長公主可是壓根沒把她這婆婆當回事。
前堂裏,壽寧長公主與薛文昊已經站在堂中,宮中賜婚使是禮部尚書方同辭,他一身二品緋色官服笑嗬嗬看著壽寧長公主與薛文昊,打開合婚書高聲念著。待他搖頭晃腦念完,才欠身與壽寧長公主道:“公主可在婚書上蓋上印璽。”照著規矩是要夫妻蓋上印璽或是按上手印在婚書上才算全禮。
壽寧長公主頂著大紅蓋頭點了點頭,一旁的於嬤嬤就取出錦繡絲囊裏的青玉印璽來,上前蓋上了大紅公主之璽四個字。
待到方尚書看向一旁的薛文昊,笑著道:“駙馬請吧。”
一旁的丫頭端來薛文昊的印章,薛文昊無精打采上前取了正要蓋,卻聽一旁的於嬤嬤道:“駙馬莫非是忘了禮數了?”
薛文昊一愣,想起之前在長公主府裏康王所說的規矩,這是要他跪著在婚書上蓋印章!他頓時怒火難抑,咬牙猛地抬起頭來看向壽寧長公主:“這婚事不成……”
他想說這婚事不成也罷了,豈有如此作踐人的!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一旁瞪著眼看著的薛茂業衝上來一把強按著跪下,還哆嗦著麵皮擠出幹笑來:“還不快些照著規矩蓋了印章!莫要耽誤了行禮。”
薛文昊的勇氣頓時又沒了,屈辱地被薛茂業強按著跪在地上,拿起印章往那張大紅合婚書上蓋去,那麽一方小小的印章這會子好似重過千鈞,這一蓋下去他這輩子就隻能對著這個醜陋凶狠的老女人了,什麽風流探花郎,什麽自在的日子就此沒了。
可是他又能怎麽樣,眼下他就是不願意也得蓋了,不然不隻是錦繡前程,就連性命怕都保不住了!
看著薛文昊跪在地上蓋上了印章,方尚書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讓人碰了那張婚書好生收好,笑眯眯地道:“該行禮了。”
他高聲道:“夫妻叩謝皇恩浩蕩。”
於嬤嬤扶著壽寧長公主拜了下去,口誦皇恩:“兒臣謝皇恩浩蕩。”薛文昊則是大禮跪下叩首。
謝過皇恩,該是給雙親磕頭了,方尚書笑著轉過身與一旁的薛茂業道:“薛侯爺請上座吧,新人該給你們磕頭了。”
說是磕頭,可公主下嫁哪裏敢讓磕頭,也就是受公主一禮罷了,算是全了禮。
薛茂業答應著,笑容滿麵正要往上走,還打發人去把薛老夫人請來,可是還沒在位上坐下,便一眼看見撩開蓋頭的壽寧長公主正陰冷地望著他:“怎麽,薛侯爺還真敢受我一禮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