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桂喜滋滋地坐在廂房裏,得了沈若華的吩咐,南廂房裏是一水兒簇新的雞翅木桌椅櫥櫃,因為要抬房,貼上了福撻綿綿窗花,連榻上鋪開的都是百子千孫繡花錦被,看起來喜氣洋洋又嶄新一片。
她摸了摸那繡花錦被,心裏的歡喜掩飾不住地從嘴角露出來,從此後她就是桂姨娘了,真正的人上人,不再是個丫頭,她年輕漂亮必然能給三爺生下一兒半女,自家娘子又是個軟糯性子,到那時,她還怕沒有好日子過嗎?
一想到三爺那俊秀的模樣,每次與她說話都是溫柔又體貼,以後她就能堂堂正正在他身邊伺候了,越發覺得自己是打算得沒錯。
夭桃帶著小丫頭進來,小丫頭手裏端著做好的簇新的衣裙,是給金桂抬房後穿用的。
夭桃走進去,給金桂屈膝作了個禮:“桂姨娘,新做的衣裙送來了,夫人讓婢帶人送過來。”卻是看也不看金桂一眼,一雙眼隻是盯著地上。
金桂看著她紅了眼眶,上前一把拉起她:“連你也要來笑話我?”她聲音裏有了哭腔,“旁人不知道我,你們幾個難不成還不知道,我也是無奈,不然也不會……”她說不下去了,用手絹掩著臉,好不傷心。
夭桃見她這樣,終究心裏不忍,剛想開口,聽見外邊有人說話:“夭桃,你可在房裏?娘子讓你回去回話。”
芳杏打了簾子進來,手裏捧著一隻漆木螺鈿匣子,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走上前來給金桂行禮:“桂姨娘安好,這是夫人命婢送來的,是賞給姨娘抬房的體麵。”她把姨娘和抬房幾個字特意咬得很重,眼中是不加掩飾的輕蔑。
金桂放下手絹,瞪著芳杏,沒了先前悲悲戚戚的模樣,語氣也僵硬起來:“放下吧。”
芳杏把那匣子交給小丫頭,拉了拉夭桃:“娘子要你回話,快別耽擱了。”夭桃答應著跟著她退了出去。
芳杏臉色沉了下來,她原本打算想法子與青梅與夭桃服個軟,還能再交好,日後自己做了姨娘也能讓她們多幫襯些,怎麽也能讓娘子偏著自己些,不想芳杏卻來壞了她的事。是了,她壞了芳杏的好事,芳杏自然也不會讓她舒坦。
她冷笑一下,隻是芳杏怕是不知道,她親眼看見了那件事,若是讓娘子知道,隻怕芳杏也休想好過了。
東廂房裏,沈若華與夏嬤嬤說著話,夏嬤嬤拿著賬簿子苦著臉道:“……娘子剛進門時,壓箱銀子足有兩萬兩,京都的莊子四處,田地四百畝,光是西市的鋪麵都有兩處,如今這賬上居然……隻有不到五百兩銀子,莊子田地倒還在,沒有娘子的印信變賣不了。隻是鋪麵也賃了出去,租金一文都不曾入賬。”
沈若華臉色沉了下來,沈氏當初太過懦弱,女子的陪嫁就是嫁到夫家安身立命的底氣,她非但沒守住陪嫁,還被薛老夫人三言兩語哄得將陪嫁的壓箱銀子和田莊鋪麵都交給了常嬤嬤,說是幫著打理,就再不曾讓她見到過。
原本沈氏還有些體己,是沈夫人不放心特意把兩千兩的銀票子藏在妝匣裏與她的,也都給了薛文昊拿出去應酬打點,自己卻是連打賞丫頭婆子的銀子都得從月錢裏出。
夏嬤嬤幾人都勸過沈氏,讓她想法子把陪嫁要回來,隻是沈氏始終都沒敢開口,到現在送回來就成了這樣的爛攤子。
沈若華臉色不太好看,看來這位在京都貴府裏有名的一心向佛和善可親的廣平侯府老夫人真是個厲害的,不但把兒子院子裏都管的緊緊的,連兒媳婦的陪嫁都撈了去。
“這個月月錢還沒發,這點銀子怕是不夠了。”常嬤嬤早已把發到瓊碧院的月錢給挪用了,隻留下這麽點銀子,扣去丫頭下人們的月錢,連廚裏采買都沒了支用。
沈若華冷冷道:“既然沒銀子發月錢就把送去公中的銀子都扣下,先緊著瓊碧院。”沈氏嫁過來之後,薛老夫人就立下規矩各房每月上交銀子到公中,瓊碧院剛得回賬簿子就要上交銀子。
夏嬤嬤吃了一驚,低聲道:“若是教老夫人知道,隻怕……”
沈若華冷笑道:“無妨,她若是怪罪起來,我自然有話說。”想白白拿了這陪嫁銀子去,這天下可沒有這麽便宜的事!
說是各房都要交銀子,長房世子夫人管著家自然是不會交,二房夫人交了不過數月便在院子裏哭鬧一場,說二爺薛文清無官無爵,不過是賦閑在家靠著吃她的陪嫁哪裏還有銀子上交公中,姚氏的娘家與丞相府帶著親,老夫人也沒敢再苛責她,到最後竟然隻有三房按時交著銀子,沈氏知道了也隻是心裏難過,也不敢跟老夫人說什麽,就這樣把銀錢全部交給了常嬤嬤,支用還不夠。
芳杏與夭桃進來回話:“南廂房都準備妥當了。”
沈若華撫了撫鬢角,不在意地道:“既然準備妥當了,那就選個日子抬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