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唇瓣碰上自己同等部位,一同來的還有溫孤燁身上幹淨的味道。
季連洲沒有閉眼,而是認認真真地看著溫孤燁輕輕顫動的睫毛。離得越近,他越覺得,這個人的身體簡直是上天的傑作,一點瑕疵都無。
發絲烏黑,睫毛顫動間好像展翅欲飛的蝴蝶,皮膚白的一如昆侖巔上亙古不化的雪,連氣息都是雪一樣清清冷冷。
合該讓自己摟在懷中,好好疼愛。
溫孤燁隻是稍微碰了下季連洲的唇,便又退回自己先前坐的地方。他挺直背脊,看著季連洲眸中翻騰的*,微微一笑,眼中的冰雪在這一刻驟然融化,成了一望無際的溪流,流向未知的地方。
又過了兩百年,隨著聲勢浩大的劫雷,溫孤燁正式邁入分神期。
丹田內的小人一分為二,其一還在丹田正中盤腿而坐,另一個卻出現在溫孤燁眼前。兩個小人完全一樣,從身量到模樣,一絲區別也無。
“他們就是你的左手和右手,小哥哥也練過雙劍劍法吧?慢慢來,總會習慣。”作為曾經到過分神期的人,季連洲指點道。說話的同時,他的手指在小人頭頂碰了碰,又不懷好意的漸漸往下。
小人所感受到的一qiē都被清晰的傳達給溫孤燁,後者在季連洲的手到不該到的地方之前抬了抬眉尖。
季連洲低低笑了聲:“小哥哥耐性比以前好了不少啊。”
溫孤燁淡淡道:“是嗎?”
季連洲注視著小人,小人也抬頭看他。那雙眼睛和溫孤燁毫無區別,都好像是天上明亮又冰冷的星辰。
他“咦”了聲:“小哥哥像是很得心應手?”
溫孤燁語氣平平:“你不都說了,和左手右手一樣。”
其實這事兒在他本來的世界普通至極,不少學生都做過左右手分別寫不同論文的事。偏偏好友要設定此界原住民很難做到,溫孤燁對此也是不得其解。
後來他倒是想通了,好友的目的無非是要凸顯主角與眾不同,在進入平穩階段的劇情中製造爽點。偶爾拉低一下其餘配角的能力並非大事,描寫得當的話說不定還能成就一個新設定。
季連洲歎口氣:“話是這樣……”可當初他初入分神期時,是很花費了一番功夫,才習慣讓自己多一雙眼睛,一副身體。
分神期之所以叫做分神期,便是因為修士一旦邁入這個境界,便能將神識一分為二。如果足夠有錢有勢,還能找個器修,為自己打造一個新的身體,將分出的神識灌入其中。
想到這裏,季連洲話鋒一轉:“傳說七星坊坊主在元嬰前期就造出一個元嬰巔峰的人偶?小哥哥不妨找他。”
溫孤燁頓了頓,意味不明道:“你倒是有心。”
季連洲將視線挪過去,和他本尊對視,眼裏是七分春水三分關切,還有深不見底的溫柔愛意:“小哥哥的事,便是我的事。”
溫孤燁不置可否。
季連洲道:“等我也到分神期,就能讓分出的神識和這小東西一起。”
溫孤燁不用想都知道季連洲話中所含的深意。他沒理會對方,而是站起身,將小人重新召回丹田,和本就懸在其中的小人盤腿相對。
季連洲失望一般搖搖頭,也跟著站起來,問:“小哥哥,咱們現在要去哪?”
屬於季連洲的元嬰期劫雷隻把蓮池毀了大半,於靈脈本身沒什麽影響。了到溫孤燁這一回,不知是因為靈脈中的靈氣被吸取殆盡還是其他原因,整條靈脈都被波及,此刻已經不複存zài。
坍塌的土地將原本靈液流過的空間填埋了大半,此刻,兩人周圍其實是一片黑暗的密閉空間。
不過有神識探路,再加上方才小人在外時身上沒有收斂起的金光,這點黑暗對二人並未產生什麽影響。
溫孤燁抬起頭,不知想到什麽:“這都一千多年過去了。”
季連洲親昵的攬住他,將下巴搭在溫孤燁肩上,兩人臉頰蹭在一起,好像是小動物在撒嬌:“我和小哥哥單獨待了一千多年,真好。”
溫孤燁對他的話持保留態度。季連洲結嬰後,整個人的畫風都和從前不一樣了,元神之力的影響似乎是被完全保留下來。以往僅僅是適當賣乖,這二百年卻越來越得寸進尺。
不過二百年裏溫孤燁入定的時間占大半,入定後季連洲是個什麽畫風,他也無從得知。
季連洲又問一遍:“小哥哥,接下來咱們是要?”
溫孤燁言簡意賅道:“先出去。”
季連洲便道:“都聽小哥哥的。”
兩人都未把“出去”當一回事。哪怕發覺芥子空間內已沒有遁地符,準備親身上陣,以劍氣破開土層的時候,溫孤燁都是從容不迫的。
直到一劍揮下,溫孤燁終於發覺不妙。
季淵在這個靈脈中是突破再突破沒錯,但到最後也離分神期差得遠,遑論迎接那能將大片土層震塌的劫雷。而這裏的土層原本硬比玄金,此刻是坍塌了沒錯,但要想將其破開也不容易。
在又嚐試性地揮出數劍後,溫孤燁將靈劍收回,神情不太好看:“……失算了。”
一穿來就是逍遙宗宗主最看重的徒弟,溫孤燁從來被嚐到資源短缺的滋味,這在側麵上讓他有個一個不太好的習慣,就是從不吝於使用法器。
季連洲更不必說,在潛龍淵內揮霍慣了,再好的東西都能被他隨意扔去擋劫雷,更何況一張符紙。
他們從前一直用得很隨便的遁地符,事實上並不是什麽便宜貨色。
麵對此情此景,季連洲倒是很不在乎的樣子,依然在溫孤燁身上蹭蹭搭搭,就差把欲求不滿四個字寫在臉上。
溫孤燁沒有管季連洲的動作,徑自將神識鋪展開,往四周探去。前方是大片塌陷的土層,以方才劍氣造成的一點效果看,想憑借物理破開所有土層出去,少說也要百年。
還得要百年中靈劍不出現磨損才行。
左右兩邊更不必說,土層連劫雷都未曾經受過,堅硬無比。
如此說來,隻有身後。
身後是從前靈液流經的地方,此刻隻剩大片黑暗與空曠,往地下傾斜,探不到邊際。
溫孤燁的神識延展到最遠,所見的仍是黑暗的,密閉的空間。他舒出一口氣,對這樣的結果稍覺意外,但還是對季連洲道:“你來看看。”
季連洲自然說好。他笑盈盈的往溫孤燁所指的方向鋪開神識,感受的情境與溫孤燁一般無二。
聽完季連洲的敘述,溫孤燁想了想:“是嗎。”
季連洲看著他。
溫孤燁算算距離:“你能探到的最遠地方,上麵大概已經是海。”
季連洲的眼睛微微眯起:“好像是的。”
溫孤燁道:“這條靈脈竟然是從海底穿過嗎?也罷,總歸無事,不如我們前去看看。”
季連洲動作停了停,一股莫名的心緒翻騰在心尖,激得他直接問出口:“小哥哥,你實話告sù我,這事兒是不是還是季淵做過的?”
話音落下後,兩人間的氣氛詭異的沉靜下來。溫孤燁完全沒想到季連洲會提到這種事,畢竟現在擺在他們麵前的是季淵沒碰上過的一個意外。
他扯的唇角彎起一個輕微的弧度,聲音輕飄飄的:“你想說什麽?”
季連洲斟酌著自己的語氣,道:“我吃醋。”
溫孤燁無言以對:“……”
季連洲繼續道:“隻要想到小哥哥一直以季淵為先,我就不舒服。”語氣裏充滿委屈,好像溫孤燁把他怎麽樣了一般。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說起與季淵有關的話題。每每談到這裏,溫孤燁總不願多說。
心思敏感如季連洲輕yì地發覺了這點,而他對此做出的反應就是不斷舊事重提,從各個角度套話。
關於溫孤燁為什麽要那麽看重“季淵”成為強者與否,關於“季淵”的以後……季連洲有無數想要知道的問題,溫孤燁不願告sù他,他便一點一點揪住溫孤燁話中透出的微末信息,好生揣摩。
溫孤燁在數場開頭相似內容相似的對話後察覺到季連洲的用意,此後在類似的情況下大多便會選擇閉口不答。季連洲說的越來越過,他也隻不理會。
吃醋這兩個字,溫孤燁早聽過許多次,早翻不起一絲漣漪。
半晌後,見溫孤燁是真不打算說話了,季連洲歎出一口氣:“小哥哥已經連敷衍我都不願意了嗎?”
溫孤燁抿了抿唇。
季連洲眸中劃過一道暗芒,緩緩道:“果真如此,阿洲好傷心。”
溫孤燁再抿一抿唇。
季連洲察言觀色,心道這次大概是問不出什麽,隻好遺憾地準備結束話題。看來溫孤燁對類似的開場都有了警惕心,他得好好想想新的套路才行。
至於季淵究竟有沒有去過此刻兩人身後的黑暗之處……這會兒季連洲冷靜下來,覺得答案應該是沒有。眼下情境顯然是由溫孤燁突破帶來的劫雷造成,而季淵此時的修為卻不會和自己相差太多。
他是頗覺失望沒錯,但實際失望程dù連麵上表xiàn出的百分之一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