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到含光塢總計用了一個月。
潯陽宮不願出麵,但麵對逍遙宗,總要做點樣子。正如林驚白所說,潯陽宮以丹修出名,宮中最不值錢的就是丹藥。是以在溫孤燁到含光塢時,潯陽宮少宮主養子路知處早在等候,送上六瓶玉靈丹,言明其中三瓶給出力的溫孤燁,另外三瓶則分別贈予淩清真人的其餘三個弟子。
玉靈丹不是貴重的丹藥,效用簡單,無非是補充靈氣。溫孤燁收下,聽路知處補充道:“都是師尊煉得,金丹前期的話,一顆足夠從靈氣枯竭補到□□成。毓煌兄已至巔峰,效用如何,我就不清楚了,總歸是好過尋常那些。”
溫孤燁又說了遍有勞。
正經事完,路知處快速環視一遍周圍圍的含光塢弟子,輕咳一聲,嗓音略壓低,卻還是一室人都能聽到的程dù:“毓煌,這麽久不見,你到底去哪裏啦?”
溫孤燁頓了頓,也不推辭,簡略開講。他修為猛增擺在明麵上,不理清楚,恐怕會被懷疑是有奇遇。若有人因此起了禍心,未免太冤。
含光塢是請人的姿態,不好問出口,路知處倒不然。潯陽宮可以算蒼原之上最混得開的門派,哪個修士不想多備一點丹藥保平安。他是宮主最小的弟子,還是養子,平日素以紈絝姿態出名,再加上開口前一番裝腔作勢……
溫孤燁心下翻覆著心思,口上字句不斷。類似的話先前已在林驚白麵前講過,眼下不在自己師門,大多細節都被省去,僅留重點。
路知處聽完,感慨:“這種秘境,我可不想待。”
含光塢眾人麵上不顯,實則同樣深以為然。管他在不在秘境,壽數可是實實在在地去了。
溫孤燁隻笑了笑,不再答話。
之後路知處告辭,含光塢塢主將溫孤燁邀到裏殿,詳詳細細說起獸群事宜。首先講明,所有被斬於溫孤燁劍下的妖獸,內丹皆歸他本人所有。至於皮毛角器一類,含光塢也能出人幫忙處理,但需得到一定分成,具體再議。其餘收獲,含光塢與逍遙宗七三分。
溫孤燁對此沒什麽意見,應了一聲,事情就這樣定下。
曾直麵獸群的元嬰長老這才說起,獸群之中最多的是都是一階妖獸,實力約等於煉氣期的修士。二階妖獸約占四成,剩下一成三階妖獸,差不多是修士金丹修為。
如若僅僅如此,含光塢本身就能應付。溫孤燁眉尖微微挑起,正要問,就聽元嬰長老道:“普通獸潮,算來不過百來隻妖獸,千隻算是頂天。這一回,卻足有萬隻!”
這樣的細節,不說大綱,連已寫好的存稿裏都未提及。
溫孤燁眼神閃了閃,倒不覺得擔心。真正的毓煌麵對這一qiē時是金丹中期,他卻已至巔峰,遑論此前還花了六百年來熟悉這個世界的修煉戰鬥方式。毓煌能應付的來,他同樣不在話下。
元嬰長老繼續解釋:“按說含光塢是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住此番的獸群的,好在早年曾得過長汀坊昊天真人贈的一麵陣旗,總算將獸群攔在大漠裏。”
長汀坊擅於布陣,這點眾所周知。
元嬰長老見溫孤燁點頭,道:“如此,不妨這就出發吧。”
處理北炎之地的獸群暴動,一共花費了三個月。
溫孤燁劍鋒所指之處,躍出的劍氣在集聚的妖獸群落中劃出道道血路。一階妖獸哀鳴著倒下,二階妖獸則仍能嘶吼著前衝。
至於那元嬰長老口中的三階妖獸,大多,都是小金烏。
傳聞上古有神鳥,降於鳳棲原。後來神鳥振翅飛往天地,消失在修真界,鳳棲原上卻留下許多與神鳥相交過的其餘妖獸的後代。
小金烏就是其一。喜酷暑,口可噴焰,日翔千裏。鳳棲原內沒有適合它們居住的地方,於是舉族遷來蒼原北地。
它們吐出的火焰,是潯陽宮頗為偏愛的一種煉丹異火。
麵對小金烏時,溫孤燁周身的護體靈氣消耗極快。等到三個月過,他手上的玉靈丹,隻剩四瓶。
到最後幾天,他捉了一隻,放進自己的芥子空間。
這芥子空間是毓煌拜入林驚白門下時,林驚白贈予他的禮物。原體是一張符紙,滴血認主之後,符紙消失,上麵繪製的符文融入皮膚。
毓煌當時選擇右手手腕背處來搭載符文,溫孤燁私以為很方便,恰似另一個世界裏人人都有配備的個人終端。而能被逍遙宗宗主送給親傳首徒的當然是好東西,這一方芥子空間的大小,會隨著搭載者修為變動。不僅無法剝離,還能容納修為低於宿主的活物。
到此時,大規模的獸群基本被清理幹淨。含光塢邀溫孤燁留下休息幾日,溫孤燁算算時間,答應下來。
接著,離開含光塢後,他又去了趟潯陽宮。潯陽宮位於含光塢南,不算繞路。
接待他的是潯陽宮少宮主曲顧。曲顧名義上是少宮主,卻是真正管事的人。溫孤燁是以逍遙宗的身份來,見麵先再次寫過曲顧先前送的玉靈丹,之後召出那隻小金烏,言明算作回禮。
曲顧也不推辭,卻在收下後說了一番話:“毓煌,你離開蒼原有些時候,有所不知。百年前,我回潯陽宮時,瑾琳告sù我,宮裏的小金烏都不見了……尋常弟子煉丹沒了異火,我著實愁了段時間,總算找到替代。近百年裏,潯陽宮,都沒見過它了。”一麵說,喂了顆丹藥給小金烏。
溫孤燁笑了笑:“含光塢中人應該捉了不少,曲宮主若是還有需要,不妨前去問問。”
曲顧搖了搖頭:“那倒不必。”
臨走時,曲顧聽說玉靈丹所剩不多,沉吟片刻:“先前送玉靈丹是因為麵對麵對獸群,還是補充靈氣更重要,現下卻不然了。”說著,捏出一隻傳信小雀,對著低語幾句。
半晌後,曲顧的女兒曲之沁敲了敲門。
曲之沁手上拿了一個錦盒,上麵還施著禁製。溫孤燁一眼掃過去,瞳孔微微一縮。
曲顧未免太大方……他原本隻將這當隱藏任務做,沒報什麽期待的。
溫孤燁沒有刻意隱藏神情,曲顧看出他眸中的訝然,笑了笑:“我聽瑾琪,”也就是路知處,“說了。毓煌,你既然快要結嬰,這顆玄元丹便送你,算作回禮。”
一隻小金烏,顯然不值這個價。
平白欠人情未免太沒意思,溫孤燁正要婉拒,忽聽曲顧繼續道:“我聽聞,淩清真人新收的四弟子天資……”一頓,“毓煌,我也不瞞你。瑾琳,我是有意把他許給毓澤的。”
溫孤燁一頓,目光掃向立在一邊的曲之沁。曲之沁大抵是沒想到父親突如其來的一句,整個人都僵在原地,麵上寫滿難以置信。
他想了想,答應下來。
在這個世界,所有有點姿色和出身的女人,都會成為主角的後宮。既然如此,為何不要。
溫孤燁在曲之沁說出什麽之前,就起身告辭。現在走就是給林驚白吹吹耳旁風的事兒,至於曲家內部的是是非非,他沒必要聽。
果真,在溫孤燁走後,曲之沁三步並作兩步到曲顧麵前:“爹!你怎麽能!”
曲顧看她一眼:“逍遙宗毓澤不過兩百歲就到築基,這樣的道侶,多難得!現在不出手,難道要等林驚白把自己女兒配給她?我可聽說,林嵐也到了築基。”
曲之沁:“林嵐修煉的那些丹可都是出自我潯陽宮的,藥堆起來的修為能有什麽好?早晚會……不對,爹,你怎麽能提前都不問我一句?”
曲顧淡淡道:“現在隻是讓溫孤燁回去和林驚白提一提,還不知能不能做數。玄元丹罷了,一爐就能出七八顆上品的,也不算貴重。”
曲之沁氣到眼圈發紅,想說什麽,偏說不出口,隻得一跺腳,走了。
曲顧看著女兒的背影,幽幽地歎了口氣。
自始至終,溫孤燁都掐著時間。他回到逍遙宗、將所有在含光塢得到的東西報備完畢時,恰好又一天日落。
天色已晚,又是風塵仆仆的樣子。溫孤燁索性給師尊傳了一隻小雀,言明自己明日再去麵見,不然以現在的模樣去,太不雅觀。
林驚白的回信很快就到,關心了幾句首徒有無受傷。溫孤燁收到之後謝過師尊,又提了幾句收獲情況。
所有內門弟子屋內都接著運靈泉的竹管。四個多月沒有回來,他屋內的浴池裏已積滿泉水。溫孤燁放飛最後一隻小雀後,檢查一遍自己屋內的禁製有無鬆動,便放心地解開發簪,披落一頭烏黑的長發,將換洗的衣物折好放在池邊,一步一步邁入浴池。
冰涼的靈泉水一點點浸潤白色褻衣,從腳踝,到膝蓋,一路往上。
他抬手捏了一個法訣,將池水加熱一些,闔眼靠在池壁上。
主角養傷的劇情之後,林驚白會再布置一個任務給弟子們。到那時,不隻是季淵,他和江頤然、林嵐都會一同前去。
但既然是主角,季淵定會有些奇遇。又是這樣一篇文裏,奇遇的隊伍壯大幾分,多了兩個美人。
他這個背景板大師兄,則自始至終都與之無緣。
當初看大綱到這裏,溫孤燁提出這樣是否不太符合邏輯,之後毓煌竟那樣輕yì就相信小師弟隻是尋常失蹤,期間一直在找路與自己會和,而江頤然與林嵐兩人也幫著一同圓謊。好友表示不要在意太多,主角夠舒爽就行。
現在看來,倒是一個好時機,能讓他自己去做些事情。
事實上,在主角獲得奇遇的地方附近,還有一個秘境。後來季淵攜二美回故地重溫舊事,陰差陽錯,進了那裏。
現在,他大可以提前去。總歸那個秘境的主旨在於曆練,天材地寶都是其次,不算幹擾劇情。
再說……在這個世界待的久了,再怎麽對自己一遍遍重複自己來自另一個地方,溫孤燁也會在某些時刻恍惚地覺得從前那些記憶才是一場大夢。
他需要一些事實,來為自己證明,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虛幻。
深思之中,溫孤燁倏忽覺得,禁製傳出動靜。
他驀地睜眼站起,想想畢竟在逍遙宗內,便沒有召出劍。但作為金丹巔峰的劍修,一指出去,都帶了幾分劍意。
窗戶被劃破一個口子,外麵一片寂靜。
溫孤燁靜靜站在池水中,過了片刻,重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