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營帳外,月色皎潔,人靜風幽,夏暖燕總算是相信夏業的那句話了,打仗真不是件好玩的事,最重要的,是心裏那份孤獨,這些士兵,也大部分都是心裏有所牽掛的人,背井離鄉,對他們來說,一點都不公平。
陸雲從君世諾那邊回來時,心裏還念掛著君世諾的那些話,特別是那句,自取其辱,然,回到營帳,看到夏暖燕坐在那裏喝酒時,一時恍惚了。
“三小姐,這麽晚了,你怎麽沒睡?”
“睡不著,就來雲大哥這裏討一口酒喝。”夏暖燕端起酒杯,慢悠遠悠遠的把酒喝下去,“雲大哥,這麽晚了,你去哪裏了?”
“哦,我,我出去走走了。”陸雲摸著後腦勺,一副憨厚的樣子,他走過來收起酒杯,“三小姐,你以前很少喝酒的,酒這東西,不是好東西,解解悶就算了。”
夏暖燕抬眉看著陸雲,她明晰的眸子,不帶一絲情緒,陸雲頓時,心虛的收回手,訕訕的笑了一下,“三小姐,怎麽了?”
“雲大哥,最近到底是怎麽了,以前,我覺得,你們都不會騙我的,就算全天下的人都騙我,你們都不會,可是,你們都讓我失望了。”夏暖燕把話擱了一下,“雲大哥,別當我是小孩子,好嗎,別拿什麽善意的謊言來哄騙我。”
“三小姐,我不是有心的,對不起,我真不是用心的。”陸雲一急,走到夏暖燕身側,連連道歉,雖然,他不明白夏暖燕為什麽會表現出那麽痛徹的表情出來,隻是,看到她如此,陸雲心裏也一點都不好受,“我剛才,是特意找君世諾去了。”
“找他幹嘛?”
“我隻是希望,他看著以前的情份上,不至於對你,出言太過。”
“嗬,他不會出言太過的!”
“為什麽?”
“因為,他說了,要娶我為妃!”夏暖燕抬目看著陸雲,輕輕的吐出這向個字,她想表現出雲淡風輕的感覺,她想表現出無痛無癢的,隻是,她輕微的聲音,隔著咽喉,發出時,有了沙啞,
夏暖燕的眼眸裏泊著一弘靜水,帶憐若惜,楚楚動人。
隻是,看到這樣的夏暖燕,陸雲心裏有了一股負疚感,君世諾,到底是把夏暖燕傷到了深處,隻有他才明白,從小到大,夏暖燕都不會在他麵前,佯裝堅強的,這回,夏暖燕在他麵前,也要把傷口,捂得實實的,到底,還是心倦了吧。
“三小姐,這次,你一定不能嫁君世諾,嫁給他,你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夏暖燕收斂目光,認真而決絕的說,“他若要娶,我便嫁,也許,沒有什麽比嫁給君世諾,有更好的辦法了。”
夏暖燕說完,留下陸雲還在惆然中。
夏暖燕這話,終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說出的,兩個說要娶她的人,一個是靖國天子,一個是楚國王爺,兩個人,都是熾手可熱的人,耶律長洪,她嫁不得,而,如果夏暖燕還想為先王守住這件醜事,而又不會禍及夏家,君世諾,是她最好的溺水浮木。
夏暖燕對著冷月,淒絕而笑,君世諾,你是我這輩子,注定逃不過的殤!
冷月非無情,隻是人心碎,做人的,又何苦去計較,月晴月冷呢。
天剛微亮,涼州八百裏加急快信,詔夏暖燕回宮,夏暖燕一時心謊了,由不得耽擱,和陸雲匆匆忙忙的回涼州。
路過一片綠油油的菜地,采菜女們陣陣高歌,夏暖燕禁不住,駐下足來。
山呀高啊高,
水呀明啊明,
一日複一日,
笑歌就是福,
天下紛紛爭,
不及時時暖,
烽火四處起,
婦孺亂竄竄,
誰曉人世福,
不過各相安!
這歌聲清脆悅耳,在采菜女的口裏,一陣接一陣,她們邊摘菜邊喝歌,像在呐喊,又像在傳誦,暖燕細聽時,也聽出了個大意來,最後一句,她們說:誰曉人世福,不過各相安,深深的讓夏暖燕的心,暖了一下。
誰曉人世福,不過各相安,說得多輕巧,如果天下人都曉得,親人相安,就是人世之福,也許,天下,就沒有那麽多紛爭了。
夏暖燕跳下馬,牽著馬沿著小路,走近采菜女,她們麵對陌來人,並不驚慌,倒是很淡然,一個長得水靈靈的丫頭溫溫一笑,“姑娘,是想問路嗎?”
夏暖燕搖搖頭,“姑娘,剛才聽到你們的歌聲,實在是太好聽了,就忍不住停下來了。”
那姑娘一聽,臉色有些微的生硬,“這歌,都是我們大夥無聊時,唱著玩的。”
“這麽看來,你們很不喜打仗了。”
另一個年紀較長的姑娘挨個頭來,“這年頭,過了好些年安定了,誰還能吃打仗的苦,說句實話,天下易不易主,關我們什麽事,倒是真打起來,我們也別想有一天安定了。”
“這的確,風雨飄搖的日子,也確實是,不好過。”夏暖燕附和著。
人心本就簡單,安定過的人,就格外思安,這是人之常情,當權者想到的,永遠隻是,權利在手,往往隻是在把百姓的生活擾得一團亂後,才憶起,以民為先,給百姓一點好處,就讓他們感恩圖謝了。
陸雲隨口問了一句,“三小姐,你跟她們說了什麽,怎麽感覺你怪怪的。”
夏暖燕扭頭看著陸雲,“雲大哥,你說,對你來說,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三小姐平安快樂,才是我最想要的。”陸雲想也沒想就回答了。
夏暖燕嘴角揚起,這些話,以前聽陸雲說了很多遍,也隻有這一次,她才感覺到,被人牽掛著,是件多麽幸福的事,願她安好,陸雲的意向,看來,也不是趁著天下紛爭,做一回亂世英雄。
耶律長洪在暖苑單獨詔見夏暖燕,暖苑是先王贈予夏暖燕在皇宮內的別苑,這裏一屋桃花清香,夏暖燕甚少來這裏,她隻記得,還是孩童時,她和耶律長洪就是在這裏相遇的,後來,夏暖燕就再也沒有來過,因為,她甚少進宮,而夏暖燕所不知的是,耶律長洪經常在暖苑,一呆就是呆上一整天。
“大汗,這麽急找暖燕回宮,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夏暖燕再回暖苑時,依稀記得的,也隻有這裏的桃花香味,因這,這味道,和暖月閣的,如出一轍。
耶律長洪折下一支桃花,殷紅的花瓣透著血色般的紅灼,襯在夏暖燕這身紅裝上,就顯得有更是淡雅了,“暖燕,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第一次?”夏暖燕略帶歉意的搖搖頭,在她的記憶裏,自記事以來,就認識了耶律長洪,有些人,有些相識,隻是理所當然的,是水到渠成的,根本,就沒有開始。
耶律長洪溫和的笑了,“我就知道,你忘了,我沒忘,那年,我十歲,你六歲,我被汗父責備了,不知怎麽的,就跑進來了這裏,那裏你為了哄我,故意折一支柳花給我,今天,我多想親手給你插花啊。”
夏暖燕垂下眉毛,耶律長洪說的這些事,她似乎一點記憶都沒有了,好像,耶律長洪說的,根本不是她的事,也對,這些年,除了君世諾那點事,沒有多少事,是能上她的心的。
耶律長洪舉著桃花的手,定定的看著桃花,突然變得憂鬱起來,“暖燕,我向楚國求和了,我不想把這仗打下去,我真的,不能讓你有一點占危險。”
夏暖燕退後一步,拉開和耶律長洪之間的距離,她理了一下思緒,理智的說,“大汗,你這是不對的,暖燕雖身為女兒裝,但報國的心一點都沒少的,你因為暖燕,而下的求和書,你要暖燕以後,如何抬起頭見人,我不要做罪人,我真的,不要做千古罪人,更不要讓世人謾罵。”
“你不會被謾罵的。”耶律長洪說這話時,深情厚意的看著夏暖燕,似乎,隻有把夏暖燕融入心裏,才安心。
“為什麽?”夏暖燕糾眉,別說耶律長洪是她的兄長,就算他們沒有半點關係,夏暖燕還是接受不了耶律長洪的這份深情付切,一個心裏早已住了一個男人的女子,是最沒有資格去得到另一個男人的寵愛的,她夏暖燕,自認也沒有這資格。
“因為,同決議和,他們給了唯一的條件,就是和親,由你和君世諾和親。”
夏暖燕向生踉蹌幾步,險些沒站穩,她吃力的冷笑了兩下,君世諾果然,不是開玩笑的,他真的覺得,耶律長洪會是自己的幸福,所以,他寧願用自己的一生作為陪葬,也要毀了夏暖燕的一生幸福,夏暖燕心裏直犯哆嗦,君世諾,到底,我與你還是結下了深仇大恨,對麽?
耶律長洪走上前,扶住夏暖燕的雙手,“暖燕,我想過了,隻要你說一句,不嫁。咱們就不求和了,由康仁出征,隻要你一個點頭,我馬上就可以冊你為妃了。”
“大汗,我要嫁君世諾,我非君世諾不嫁。”夏暖燕推開耶律長洪,決絕的說,如果不是耶律長洪那麽堅決娶她,也許,她還有退路,可是,如今,除了嫁君世諾,夏暖燕她,已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