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燕日夜兼程,用兩天的時間,把三天的路程走完,進入涼州,正逢元月初一,涼州城內,一片飄雪掛紅,淋漓盡致的顯現出過年的喜慶。
宮門一直為夏暖燕開放,從東宮門,到議政的長生殿,過靖王閑暇時呆的太和宮,最後到靖王寢宮,雲逍殿,馬車一路暢行無阻,君世諾從未見過有人可以坐在馬車上,在宮裏自由走動的,這回,他深知,薄看了夏暖燕和靖王的感情。
雲逍殿外,站滿群臣,夏暖燕下車,則群臣紛紛下跪,站在旁邊的一太監朝著殿內高聲呐喊,“暖燕公主歸寧了,暖燕公主歸寧了,暖燕公主歸寧了!”
這一聲聲歸寧,在冷寂的空氣中回蕩著,仿佛是透著這一絲絲信息,給靖王有更多的力氣。
夏暖燕推開門,雲逍殿內站滿王侯將相,當然,這其中包括一品功臣,夏業,還有,後宮妃嬪,這些後宮妃嬪,還有部分,就是前些天從月城送過來的美女,一朝成妃,守寡一生,這是她們選擇的富貴路。
眾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去夏暖燕,夏暖燕走到靖王床前,昔日的雄姿已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蒼白的容顏,是滯呆的目光,他雙唇上下抖擻,一句話都難說全。
夏暖燕抓起靖王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汗父,我回來了,暖燕回來了,回來晚了,對不起!”
靖王在聽到夏暖燕的話時,目光裏有了一絲回暖,亮了一下,他的手動了動,更貼近夏暖燕的臉,用近似乎最後一絲氣說,“回來,就,好,就好,就,好,暖燕,再,再,叫我一,聲汗……父,叫,我。”
“汗父!”夏暖燕沙啞著咽喉。
“唉!”靖王拖著長長的音尾,溫慈的看著夏暖燕,慢慢地,慢慢地,合上了雙目,隨著他合上的雙目,一滴淚從他眼角滑出,他的手,也沉沉的,滑下。
“汗父!”夏暖燕一聲嚎哭,眾人意識到,靖王已安息,是的,他安息了,他等到夏暖燕,然後,安息了。
侍在靖王身旁的老公公悲愴的叫道,“大汗仙逝了!”
頓時,殿內殿外,跪倒一片,哀嚎一片,有的哭哭啼啼,有的失聲痛哭,有兩位妃子嚎叫著,便昏厥過去了。
而夏暖燕跪在離靖王最近的地方,她沒有再叫,也沒有哭,隻是跪在那裏,君世諾隨著眾人,跪在下麵,他從未見過夏暖燕這樣落寂的背影,與其說是心疼,不如說是心痛了,夏暖燕抽動著肩膀,壓抑著她的痛楚,哭泣,往往是發泄痛楚的最好途徑,可是,她沒有,這樣的她,隻能讓人深深的痛入心。
過了好久,夏業上前扶起夏暖燕,夏暖燕這才認真的看過夏業,那個叱吒沙場的猛將,如今也老了,生了華發。
“暖燕,大汗他是早登極樂了,我們要為他開心,沒了塵世的牽掛,他會更開心的。”
“可是,爹,汗父答應過我,等我生兒育女時,他會教我的孩兒騎馬射箭的,我還沒有生娃娃,他就食言了,汗父騙我,騙我!”
“不是還有爹嗎,別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一樣,還要讓大汗掛心你!”夏業心痛的拍著夏暖燕的肩,靖王和夏暖燕之間的感情,沒有外人能懂,又或者,隻有夏業一個人,完全的懂。
夏暖燕含著淚眼盯著夏業,顫顫巍巍的說,“爹,暖燕沒有汗父了,再也沒有,汗父了!”
“傻瓜!”夏業一把抱過夏暖燕,如果可以,他願意為夏暖燕承擔所有的痛,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有些時候,很多事,是本能的,是天生的,不是說,你疼惜一個人,變能為她承擔所有,就好比,夏暖燕與靖王,夏業懂,這與生俱來的情感,他,代替不了。
夏暖燕伏在夏業肩上,終於,是哭了,此時,所有人都沉浸在悲傷中,也隻有夏業和君世諾才清楚,哭得稀裏吧啦的夏暖燕,早已肝腸寸斷。
果然,夏暖燕哭著哭著,也昏厥過去了!
元月初一,皇榜貼遍大街小巷:先帝晚年安享,心無牽掛,於元月初一駕崩,由長子耶律長洪繼位,明日出殯!
涼州一下子陷入了死寂般的寧靜,家家戶戶主動掛白換紅,素食祭年,站在街口,放目望去,你可以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景像。
君世諾一腳深一腳淺的踏入這厚厚的積雪裏,在月城,未曾有過這般大的雪,或者是觸景傷情,他的心情也變得沉冗冗的。
君世諾站在一屠戶門前,門上掛著醒目的一塊小木牌:先皇駕崩,素食三天。
君世諾長籲口氣,心想,靖王定然是個好王帝,要不然,涼州不會是此番景象,換作楚景帝,他不敢保證,會有月城所有百姓一起奠念的場景。
正在君世諾長籲之際,聚在屠戶門前的幾位尋常用百姓便討論起來,一老漢說,“先王總算是等到暖燕公主回來了,幸好,暖燕公主,回來早一天了。”
另一人接話,“就算沒有早一天,先王也一定會等到公主的,沒見到公主,先王不暝目啊。”
“聽說,早上公主在殿內昏厥了,也難為她了。”
一個婦女從屋裏探出頭來,粗著嗓子說,“其實,公主挺可憐的,就你們這些男人,從小到大用有色的眼光看她,從小就沒有娘了,她容易嗎,也不知道,她嫁去了楚國,過得好不好。”
頓了頓,那女的歎息說,“要是換作我,我也會選擇,嫁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總比,一輩子在這地方,讓大夥猜揣著好。”
君世諾折身,再一腳深一腳淺的踏著雪,往回夏府的路上走,關於夏暖燕,他聽得太多了,往往聽上去的,和自己看到的,有所不同,他不忍心繼續聽下去,如果真像他們說的,夏暖燕那麽可憐,那自己這般待她,不成了千古罪人了麽。
君世諾不願細想,夏暖燕的內心,他覺得,他永遠猜不透,但是,此刻,夏暖燕應該醒了,無論她願不願意,他此時都希望,夏暖燕在最痛苦的時候,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沒錯,至少,她還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