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整整三天的時間。
對於蒙恬來說,這三天簡直就是在焦灼而懊惱中渡過,他不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會讓條妖龍吃了!
妖吃人,是常事。
可吃的若是已經超過他們可以承載的力量,那就不是有助修煉,而是自食惡果,爆體而亡。他很不理解傅青檸的舉動,將自己吞下的結果,根本沒有絲毫生機,也隻有死路一條。
“哼,貪心不足,蛇吞象。”
如果傅青檸真是條小蛇,那蒙恬就絕對是大象,當第三天過後,蒙恬鳳首刀撩起霸道元氣,將龍骨劃開,刀勢斬斷龍首神識,從裏麵直接大搖大擺的走了出來。
“將軍出來了!”
“將軍,你終於出來了!”
“將軍,我們……,”
蒙勤帶領黃金鐵騎兵陳兵以待,可神情俱皆沮喪,氣勢萎靡。
“怎麽了?”
蒙恬眉頭緊皺,似乎察覺什麽,抬頭望向遠處蒼山,發現山上已沒了絲毫生機,心裏微沉,問道:“剩下的那些楚國餘孽呢?”
“都跑了!”蒙勤單膝跪地,負荊請罪,滿臉愧疚,道:“將軍,屬下失職,未能戰勝那清河王,始終沒能攻下蒼山,山河社稷圖自兩日前,已經將他們全部帶走!”
“走了嗎!”蒙恬有些失神,眼裏閃過些許愁容,隻是轉瞬望向躺在山河間的那條龍屍,忽然心生感慨,目光有些複雜道:“成王敗寇,可你說這場戰鬥,咱們到底是誰贏了?”
……
……
郢都的風雪,綿綿半月有餘。
對於整個楚國來說,這個中秋是不平凡的中秋。
先是北域草原燕國鐵騎來犯,風雲騎北上絨守北疆,卻大燕鐵騎三百裏不敢南下。隨即就是大秦黃金鐵騎兵深處南山郡,闖入大魏秘境將楚國八千道子屠戮的隻剩下百餘人。
可這些畢竟離著郢都的百姓還是遙遠,真正讓他們有些難以想象的,還是皇城那場連續十幾天的叛亂。
楚王以削藩奪爵意念施壓,終於引起王侯們的反抗,郢都周圍的郡府湧現出各郡王侯的軍隊,勢必要橫推整個郢都皇城,欲要廢除當今楚王,擁護三皇子為新帝。
強強聯合,諸侯如群虎,在叛亂伊始整個郢都就已經出現八位王爺,十幾位王侯,在捍衛自家榮譽主權的問題上,自是不會有絲毫退讓的可能,即使影密衛軍機處密謀均衡教派,可兩者依然勢均力敵。
均衡教派對於這場戰鬥,投入不少的餘力以及心血,在影流派係暗殺的過程中,均衡派係曾秘密策反的那幾名王侯,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震懾離間不少的王侯。
可依然擋不住整個楚國王侯的反擊,在戰鬥進入白熱化的時候,越來越多的王侯加入其中。
這種程度的戰爭,即使六境強者,也有死亡的可能。
那把鎮壓崇華殿的純鈞劍,在這般強烈的戰鬥下,已經斷裂,劍身盡毀,在沒有重鑄的可能。若非鎮國神器山河社稷圖的存在,恐怕整個皇城都已湮滅成灰燼。
可最為緊張的卻是郢都城外,王侯的叛軍已經逐漸攻陷郢都皇城三百裏的地方,林守信帶領的禦林軍也損傷殆盡,破城可能不過就是早晚的事情,但卻依然苦苦堅守著。
直到王侯越聚越多,幾乎整個楚國的王侯全部來此,這些俱皆是五境乃至六境的強者,鎮守著楚國郡府,有著最具強大的頂尖力量,即使整個楚國郢都的底蘊,也未必能夠抗衡。
郢都軍隊中的數位將軍,早早埋伏在郢都皇城,早已六境的單濤將軍,帶領著北疆洪武衛,在這場戰鬥中起來不小的作用。南疆越山軍的陳四海,亦是兵甲崢嶸,斬殺數位王侯。可依然免不了傷亡,軍方數位強者在相繼戰死,均衡教派殺手榜前百名的強者,也來了不少,可也同樣死了不少。
皇城流淌著鮮血,從崇華殿流到了朱雀街,刺鼻的血腥味道,隨著初秋的寒風蔓延全城,俱皆沉浸在殺戮死亡的恐懼裏。直至最後死的人實在太多,沈自橫終於忍不住要出手,因為他覺得隻有楚王死了,這場戰鬥也才會真正的結束。
他的出現,給整個王侯軍隊打了股強心劑。
早已六境大圓滿的沈自橫,在王侯之境沉浸數百年,年初的時候更是得到各大世家給予的丹藥支持,似乎已經勉強半步尊者的境界,這樣的強者出現絕對有著打破僵局的舉動。
沈自橫簡直就是橫掃,果真是半步尊者的氣息,直接橫推至楚王的麵前,將擋在眼前的任何障礙,全部誅殺殆盡,是可謂真正的霸氣無雙,超然於整個世間。
他站在楚王的麵前,已經懶得再去說話,直接斬出自己最具強大的一劍!
半步尊者的劍法,江南道沈家世代修煉的養心劍,有著半步尊者實力的沈自橫,親自斬出的養心劍。劍由心動,細潤無聲,在撩劍氣勢的刹那,可能整個郢都的局勢,都隨著這一劍悍然斬落下來。
王侯在此時似乎已經停手,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隻待楚王死後,擁護三皇子這個傀儡皇帝,自此楚國朝政盡皆掌控於諸侯世家,在沒有什麽削藩奪爵,自立為王也不為過。
隻是讓他們怎麽都沒有想到的是,就是沈自橫如此決然霸道的一劍,竟然讓楚王徒手握住。
半步尊者的最強劍勢,楚王竟然可以徒手去接。
這一刻,整個郢都似乎都已經寂靜,王侯們臉色巨變,心若死灰,已經徹底的無心再戰,因為勝負已經昭然若揭。
也隻有真正的七境尊者,可以有這種本事,楚王已經七境,原來這就是他始終依仗的本錢。
“嗬,原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沈自橫在這一劍之下,仿佛突然間真的老了,兩鬢霜白的不成樣子,苦笑著歎道:“原來陰陽家走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還以為那位道君大人學會了忍氣吞聲,結果人家是真正的慧眼如炬啊!”
“他比你們聰明,走的比誰都早。”楚王淡淡的說道:“若不然我定不會放過!”
沈自橫回首望向崇華殿死去的王侯,歎道:“陛下難道真的就不怕動搖國本嗎?”
“很早就跟你們說過。”
“朕,不需要你們這群廢物,也不需要什麽道子聖女。”楚王微抬著頭,眼眸深邃,顧盼之間充滿著皇者氣勢,聲音微沉著說道:“因為朕受命於天,朕就是楚國的希望。”
“要你們這群廢物何用?”
兵敗如山,楚王成功削藩奪爵,劍斬十幾位王侯,抄家滅族,江南道從此再不會有什麽沈家,淮南也在不會有什麽劉安,陳留連家,漁陽吳家,盡皆滅九族。
幾大隱世宗門也受此牽連,千裏傳訊,帝國軍隊萬裏奔襲,將這些盛世宗門全部連根拔起,剩餘王侯也俱皆臣服,乖乖的獻出軍隊封地,雖還可鎮守州府郡縣,可已經沒了權利,不可再私養府兵。
這場叛亂在楚王以雷霆手段的鎮壓下,終於圓滿結束。
郢都風雪漸歇,可流血永不曾停止,從郢都輻射整個楚國山河,大到王侯勳貴,小到商鋪小販,凡是勾結叛亂有絲毫關係者,盡皆伏誅,影密衛再一次展現出凶殘的手段,不留絲毫活口。
整個楚國出現短暫的黑暗動蕩,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萬千道門俱皆沉默斂聲,不敢逾朝廷絲毫禮製,皇權至上達到了空前的強大,世家豪門再不敢有絲毫不軌的舉動。
毫無疑問,楚王用鐵血的手腕,為楚國迎來變法的機會!
直到半個月以後,楚王似乎終於想起什麽,來到崇華殿前,將剩餘的百名道子盡皆釋放出來。可真正讓他有些意外的卻是清河王竟然沒死,雖是如此,可楚國大局已定,王侯盡皆削藩奪爵,對她的存在也沒什麽意見。
隨著清河王的離去,郢都這場叛亂也逐漸平息,百姓開始安居,整個楚國也開始恢複往常的生機。
也正是在這個初秋的夜晚,郢都迎來今冬最大的一場雪。
萬裏山河落滿雪花,銀裝素裹,充滿了蒼茫寂寥的孤寂感覺。清河王白衣如畫,在郢都官道的岔口,望著眼前的少女,眼裏有些不舍,忍不住再次問道:“真不打算跟我回清河郡嗎?我或許可以幫助他們能夠早日恢複過來。”
喜歡衣著白衣的夜冷冷,不在白衣。
她穿了件黑色的長衣,半張臉頰掛著青銅麵具,隻是隱隱露出修長卷曲的睫毛,在寒風裏微微顫抖,顯得有些楚楚可憐,可聲音依然清冷,不過多了幾絲傷感。
“不。”她搖搖頭,垂眸望著纏在手腕上的那條小白蛇,輕聲說道:“我哪也不去,我隻想早些成就六境,去秦國,去楚國,還要去大河州……”
“你……”徐正萍望著夜冷冷小臉上的麵具,心裏有些酸楚,可猶豫了半晌還是將亂魔鍾取出,俯身親手掛在她柔婉的腰間,柔聲說道:“傻孩子,不要這般給自己壓力,許青雲不過是氣息虛弱,多則半年,少則幾月就可在亂魔鍾裏恢複過來。”
“至於傅青檸……”她頓了頓,垂眸望著夜冷冷手腕上的小青蛇,想著那日大魏秘境裏發生的事情,亦是心裏感慨,道:“她既然敢於用肉身困住蒙恬,自然不會就這般輕易死去,給予她些時間,會很快恢複過來的!”
夜冷冷聞言沒有說話,她隻是垂眸望著腰間的亂魔鍾,還有手腕上那條沉睡的小白蛇,眼睛忽然紅腫,有些哽咽的說不出話來,晶瑩的淚水從青銅麵具裏滴落下來。
滾落在雪地,凝結成晶瑩的冰珠。
“你的臉……”徐正萍將她輕輕抱在懷裏,心裏亦是酸楚,強忍著悲傷說道:“我會想辦法幫你修複的。”
“不!”夜冷冷不習慣讓她抱著,從她懷裏掙脫,搖頭說道:“沒必要如此的,大秦神光豈是那般容易修複,我不在乎這些的。”
徐正萍想著那半張臉頰猶如蛛網般的細密劍痕,心裏微顫,哪有女孩子不在乎自己容貌的,何況當初那個仿佛驚豔時光的美麗女孩,這對她來說是種怎樣的傷害,沒人可以想象!
“你放心吧,這件事情我肯定會幫你解決的。”徐正萍不容她拒絕,定要傾盡家裏僅剩下的底蘊,來解決這道神光的麻煩,隻是這時間很定不會太快,她有些擔憂的問道:“你既然不願跟我去,接下來打算去哪裏?是回南山郡嗎?還是真的要去我跟你說的那個地方?”
“不,不回南山郡了。”夜冷冷搖搖頭,垂眸沉聲說道:“我不可能帶著他們去冒險,楚王現在也許不清楚青雲跟傅青檸兩人是妖,可時間長了,那些逃出的道子聖女,難保不會將這些消息泄露出去,何況他們兩人的身份太過特殊,若是傳出去可能來的不隻是楚國的人,也許還有大河州的人!”
“我要帶他們去那個地方,等待他們養傷。”
清河王自是清楚那個地方是哪個地方,忍不住輕輕歎氣,可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囑咐道:“好吧,若是尋不到那個地方,就記得早些來我清河郡。”
夜冷冷沒有再說什麽,隻是背負起那三把古劍,一把素問,一把霜寒,一把已經斷了的明理。尋了件黑色的長袍,罩在身上顯得很是寬大,襯著她的身材愈發嬌小玲瓏。
在蒼茫白雪的山路上,逐漸遠去,時常垂眸望著眼手腕沉睡的小白蛇,時常有晃了晃腰間布滿魔紋的小鈴鐺,也隻有這樣,可以讓自己在枯寂寒冷的風雪裏,感受到些許溫暖。
她在雪山裏走了半個月,這個方向是遙遠的北方,已經隱隱深處燕國貧瘠的腹地,山河不在鍾靈毓秀,隻有寒風裹挾著大雪,蕩過漫長枯寂且寒冷寂寞的草原。
三天以後,燕國簡陋的酒館裏麵,也正是在這裏,她見到那個接引自己的人。
老人黑衣如墨,看不清容貌,隻是聲音有些滄桑,問道:“姓名。”
“夜……”
“等等,”老頭抬手打斷她的話,囑咐道:“這個名字不需要真實,你可以隨意想個。”
“不需要真名嗎!”
夜冷冷微微一怔,想著自己遇到的那些人,什麽殺生石,什麽影千殤,什麽東流,也隱隱已經清楚,遲疑了會兒說道:“那就大魔王吧。”
“大魔王!”老頭聞言抬頭望著眼前這個帶著半張麵具,背負三把古劍的的小姑娘,心裏驚奇,可還是搖頭歎道:“大魔王,這口氣倒是不小,可你應該想清楚入我們這行的,大多都是諸國逃犯魔族妖怪,既然加入,想要退出就沒有那麽容易,更不會再有普通人的生活,死亡也是常有的事情。”
他目光灼灼的問道:“你確定想清楚了?”
“沒錯。”
夜冷冷抬起頭來,目光堅定,沒有絲毫猶豫點頭說道:“我就是要加入均衡教派!”
ps,第四卷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