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青石小巷有些寂靜,隻有夏蟬鳴動,以及人們有些壓抑的喘息聲音。
“豈有此理!”
盧白早已忍無可忍,他臉色陰沉的可怕,看著眼前的兩人,疾言厲色,道:“你們把我落倉書院當成什麽了?人命關天的大事,豈容你們這般討價還價?”
杜斂嘴角噙著笑意,她看著盧白,譏諷道:“盧師兄,既然有人已經可以明目張膽的出價,是不是以後隻要想殺人,直接先問清楚價格,就可以不用在顧慮咱們大楚的律法了?”
盧白麵色凜然,神情自是嚴肅,義正言辭,道:“自是不可,我大楚的律法,書院的規矩,豈能如此兒戲?”
“如此說來。”
杜斂雙眼微微眯起,她抬起頭來,看著遠處的梁文道,說:“就算他的命再如何值錢,可依然都是要死的!”
“這是自然。”
盧白沉吟良久,他雖不清楚事情的真正經過,可楚國的律法就是如此,書院的規矩也是如此,不禁沉聲說道:“殺人償命,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在書院裏殺人,是真的需要償命的。
即使在場的這些世家子弟,他們雖然年紀不大,平日裏即使在如何心高氣傲,飛揚跋扈。可世家子弟的底線,就是大楚那幾條真正的律法,他們永遠不敢越雷池半步。
人可以殘,卻不可以死,在書院裏想要殺人,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即使有人想要瞞天過海,可也要想想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能瞞過楚國律政園的生死簿。
可能書院裏的生活太過平靜,青石小巷發生的事情,雖倉促,但卻很是震撼。
書院裏殺人,杜斂先生的親侄兒,這件事情在很短的時間裏,就已經傳遍整個落倉書院。
小巷的街道已經站滿人,就連遠處酒樓的二層亭台,胭脂坊的屋簷樓頂,隔壁老王家的院牆雞舍,也都站滿了書院的學生。
他們大多都是三三兩兩,也有成雙成對的少男少女,當然也會有少男少男,帶著吃的,喝的,爆米花,檸檬水,山楂片,應有盡有,就跟看電影一般熱鬧。
就如此時那氣質優雅的暖男師哥,手牽著相貌甜美的小師妹,不顧難聞的雞糞味道,很是愜意的坐在蓬亂的雞舍上麵。
“小師妹,你猜我今天帶了什麽?”
“額。”小師妹慌忙的用衣袖掩著口鼻,很是艱難的說道:“師兄,難道你又帶了上次在陳大爺那偷得地瓜?”
“胡說,那是陳大爺給我的。”大師兄神秘兮兮的望了望,將懷裏的東西取出,小心翼翼的放在自家師妹的手裏,道:“小師妹,快趁熱吃,這是剛剛王嬸趁亂給我的豬蹄,還熱乎著呢。”
小師妹欲哭無淚,她看著手裏的豬蹄,對於自家師兄自是清楚,有些無可奈何的說道:“大師兄,咱們雖然窮,可也不能總幹這種偷人東西的事情吧。”
“胡說什麽!”大師兄怒目瞪她,道:“我那是拿,走的時候我都跟王嬸說了,她也沒有反對,怎能說我是偷?”
小師妹哭笑不得,道:“就你那自言自語的聲音,根本就不想讓王嬸聽到。”
“吃你的豬蹄吧。”
大師兄很是不悅的瞪她一眼,此時青石小巷忽然響起一聲劍鳴,他不禁拍手叫絕,讚道:“好淩厲的劍意!”
劍意,自然是淩厲!
杜斂的春雨劍意,主殺伐,追求劍意的穿透力量。
她見周圍人越來越多,已經失去原本的耐心,唯恐再生變故,掌心再次凝聚出一道劍氣。
這道劍氣,即使修為不高的人,也可以見到那條細如雨絲的線。
許青雲能夠感受到劍氣裏的殺意,他有些微微感悟,隻覺得此春雨劍意,就如同那日老人說的,上善若水,水雖福澤萬物,可也有真正的凶水。
細如雨絲,隻求將水之道,追求極致的春雨劍意。
銳利而充滿穿透力量,杜斂對於水之道沉浸多年,她懂得水的真正意義。
有洪水大浪,以勢壓人,可卻太過消耗元氣。也有細雨綿綿,滴水穿石,雖沒有驚天聲勢,可卻充滿殺機。
她喜歡第二種,充滿殺機而又綿綿不絕的劍意。
春雨劍意,也正是如此,將劍道殺伐跟春雨的綿長相互結合,一條細長的雨絲。
殺意凜然。
韓束兒自然能夠感受到這道劍氣的強大,雖是如此,可修劍之人,自是不曾畏懼。
她抬起頭來,目光有些發紅,深邃的瞳孔有劍意縈繞。
“你們都給我住手!”
盧白怒發衝冠,勃然大怒,他感受著兩道勢同水火的劍氣,怒道:“你們要清楚你們現在的身份,你們是我落倉書院的先生,看看你們還有沒有為人師表的樣子?”
“盧白師兄,剛剛可你說殺人償命的!”
杜斂雙眼微微眯起,將掌心春雨劍氣收斂入袖,道:“我現在隻不過是在履行先生應該做的事情,為書院辦事而已。”
“荒唐!”盧白氣的直瞪眼,怒道:“我雖說殺人償命,可也不需要你來動手,這件事情,我需要稟告院長,他來斷人生死!”
“你們可能要失望了!”
始終沉默的韓束兒,她站在日暮的微光下,聞言抬起頭來,道:“這裏沒有人可以斷我弟弟的生死。”
周圍人群有些鴉雀無聲,他們清楚的知道楚國律法的嚴苛,實在不清楚眼前的韓束兒,到底哪裏來的底氣,竟然敢說出這等狂言。
盧白也有些微微發愣,他清楚韓束兒的底細,可這根本就不能說明什麽問題。
他想了想,問道:“我知道你是郢都韓家的人,楚國文淵閣的世家文臣,帝國行政人員是你們的事,可這件事情你們管不了,你又憑什麽說出這樣的話?”
韓束兒沉吟片刻,將梁文道腰間的那塊玉牌取下,紅繩掛在掌心,玉牌示眾,道:“你們沒有權利斷我弟弟的生死,因為我弟弟的生死,隻有律政園可以決定。”
那塊玉牌白色古玉,上麵雕刻盤龍遊鳳,前麵有篆文‘司政’二字,背麵隻有一個簡單的名字。
盧白本來沒有在意,起先玉牌‘司政’兩字讓他眼皮微挑,可真正看到這名字以後,他不禁驀然驚悚,有些難以置信道:
“梁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