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倉書院對於很多人來說,或許是一個不錯的機會,可能飛黃騰達,可能魚躍龍門。可對於當年在蜀山劍閣修道數載的許青雲來說,這裏的存在,不過是自己能夠安穩度過年少時光,陪著鄭丹陽一起修道生活的地方。
他不清楚叔父林在山是什麽意思,也不明白自己留在這裏的意義是什麽。
可既然來到這裏,自然就沒有再離開這裏的道理。
管吃管住,還不用自己生火做飯,就是要遵守學院的規矩就是了。
這裏的規矩,應該就是那位大師姐蘇珂的規矩,書院長老深居簡出,即使發生這種事情也懶得出麵打理,這已經完全證明蘇珂在學院裏麵說話的分量。
許青雲對此沒有什麽意見,不過就是思過崖麵壁而已。
竹屋前的人群已經逐漸散去,杜微已經讓人抬下去療傷,將鄭丹陽托付給陳群幫忙照顧幾日,等待學院初試的日子。他自己則跟著大師姐蘇珂,直接自門前竹屋饒了過去。
“哎,師姐,咱們這是去哪啊?”許青雲抬起頭來,有些好奇的問道。
大師姐蘇珂眼簾低垂,甚至都懶得看他一眼,獨自抄了條小路,徑直上山而去。
許青雲有些尷尬撓了撓頭,他望著眼前蜿蜒的小路,其實很想對這位酷酷的大師姐說聲:“寶寶也不過隻有八歲啊,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還隻是個孩子啊!”
“你怎麽還不上來?”蘇珂停住腳步,回頭忘來。
“師姐,你走的太快了啊,”許青雲吸了吸手指,有些委屈道:“你慢點,我都有些跟不上了啊。”
蘇珂眉頭微蹙,道:“你要清楚,我不喜歡等人。”
‘你喜不喜歡等人,跟我有什麽關係!’
許青雲有些莫名其妙,心裏極為惱火,可隻能將此藏在心裏,委屈的抿了抿唇,道:“沒關係的師姐,你先走就好了,我會慢慢跟上你的。”
說完,他就挽了挽衣袖,小小的身子開始登山,隻是身影踉踉蹌蹌,不停的說道:“師姐,不用管我,你放心的走吧。”
“真沒事嗎?”蘇珂道:“記得你打杜微的時候,還是很有力氣的啊。”
“啊,這不打他的時候都用沒了。”許青雲有些尷尬的擺擺手,不慎腳下一空,頓時驚呼道:“師姐,救我!”
……
……
很多年以後,‘師姐,救我!’這四個字,將會是整個落倉書院,最經典的台詞。甚至就連蘇珂自己也不會相信,那年夏天,那個少年,將會是自己一生都難以割舍的牽掛。
她不會忘記,自己牽著少年的小手,將他抱在自己的懷裏。
她不會忘記,少年躺在他溫軟胸部,那享受卻又裝作茫然害怕的表情。
她不會忘記,那日紅柳低垂,竹濤如海,兩人自顧飛過乾元殿,飛過藏。
微風徐徐,吹過蘇珂如遠山般淡雅的眉宇。
許青雲隻是安靜的躺在她的懷裏,享受著著那份安靜溫軟的舒適,剛好可以靜靜地看著她的眼。
那是雙黑色的瞳孔,深邃的讓人冰冷,深邃的讓人可怕,深邃的讓人有些心疼。
“看夠了嗎?”蘇珂清冷的聲音,忽然響起。
許青雲隻覺得身體失控,直接掉落下來,撲通一聲掉入河裏。
“師姐,咳咳,你這是幹什麽啊?”他在水中掙紮,直覺河水冰冷刺骨,周圍草木蔥鬱,樹木極多。
“洗洗澡,除去你的市井氣息。”蘇珂眼簾低垂,對他說:“你可知道我為何如此對你?”
許青雲也不清楚,搖搖頭道:“不清楚。”
“你很聰明,小小年紀,就能懂得如何趨利避害。”蘇珂靜了幾秒,抬頭說道:“今日你先是打了杜微一巴掌,知道此事不可回避,便又惡語相加,將此事徹底鬧大,引來大家的注意,自然就會有人出麵製止。”
許青雲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
“我隻是想告訴你,你固然聰明,可也永遠不要低估任何人。”蘇珂聲音沉靜如冰冷的水,再次讓他清醒。
“永遠不要低估任何人。”許青雲怔怔出神,他低著頭,望著冰冷而平靜的水,目光開始有些恍惚。
他想了許多事情,當年大河洲妖族聖地,蜀道劍閣,中土神州大地瘡痍百裏的沃土,八百裏紅河古城。
以及如今的生活,太多人的離開,太多人的死亡,讓他忽然開始有些迷茫而失落。
“你雖心機深重,可好在本性也不算太壞,我罰你‘思過崖’思過三月,自然不會真的要你性命。”蘇珂想了想,將腰間懸掛的玉佩了過去,說道:“收好這枚玉佩,可保你‘思過崖’三月平安。”
許青雲茫然的接過玉佩,隻覺得掌心沁涼如冰,有些驚奇,道:“這是什麽東西,裏麵好像有股力量!”
“這是玉符。”蘇珂眉頭微蹙,盯著許青雲,道:“你隻需要知道,這枚玉符可以保你性命罷了。”
“多謝師姐。”許青雲將玉符收好,在水裏折騰了好一陣子,才終於遊回岸邊。
此時已經傍晚,洛倉山本就巍峨高聳,可以清楚的見到遠處雲霞似錦,紅日西沉的壯闊畫麵。
“師姐,這裏真美。”許青雲說道。
“恩,是很美。”
蘇珂破天荒的沒有冷言冷語,她抬起眼簾,霞光將她黑色的睫毛點亮,光華流轉,顯得格外迷人。
“師姐,其實你也很美的。”許青雲忍不住插嘴道。
啪。
蘇珂揚起手來,一記響亮的耳光,直接將他扇倒在地,冷然道:“這隻是警告,下回再敢亂說,直接打的你滿地找牙。”
“女漢子。”
許青雲氣的咬牙切齒,伸手捂著自己的臉頰,隻敢偷偷地低聲不斷咒罵:“女漢子!女漢子!女漢子!等老子實力恢複,非要打的你跪地求饒不可。”
蘇珂似有所覺,抬頭問道:“你說什麽?”
許青雲趕緊搖頭,可依然再次挨了兩巴掌,白嫩的小臉留著紅紅的掌印。
他還要舔著臉,流著淚,強顏歡笑的對蘇珂說:“師姐,打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