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舞作罷。
在這冬雪紛飛的梅林中,帶著薄汗的美人緩緩坐在了男子身邊,手中的梅枝似有若無掠過男子眼前。
明明是寒傲的紅色梅花,在儀風的手中卻偏偏生出一股妖嬈豔麗來。
那樣美豔的形容,按理來說是可以吸引任何人的目光的,君墨聞卻沒有看她,隻看著自己眼前空了的酒杯。
沒有露出什麽不滿神色,她所愛之人定是要與眾不同的。
不像一般人那樣對她癡迷,卻讓她愈發的癡迷他。
將杯中酒滿上,酒香夾雜在梅香中伴著儀風身上的甜香靠近君墨聞的鼻端。
儀風沒有注意到麵前人極細微的皺眉動作,將酒杯送到他的麵前,君墨聞這才抬眼看著她。
不等儀風欣喜,她唇角的笑意便猛然僵住,那抹妖嬈僵硬在了那張秀雅臉上。
君墨聞的確在看著她,但隻是一眼卻讓她身上一涼,整個心似被人浸在萬年深潭中,一下子冷沉徹骨。
那雙平日裏溫潤的眸子此時看著她,卻是滿眼的陌生冰冷,帶著從沒有出現在他麵上的漠然。
他怎麽會這般看她?
明明方才一切都是好好的,她隻是彈了段琴,跳了一支舞。
僅僅是一支舞……
想到這裏儀風麵上驚惶。
“陛下?”她輕聲喚道,卻怎麽都掩不住聲音中那一絲顫抖。
聽到她這樣喚,君墨聞的麵上沒有掀起絲毫波瀾,漠然的目光輕幽幽掠過那張秀雅的臉,最後停在她發間的白玉簪子上。
那古樸的白玉質地讓他漠然的目光柔和了幾分,但儀風卻沒有任何鬆懈,因為他的那一絲溫和僅僅是針對那支簪子。
那支思疾塵的簪子。
看著麵前愈發惶恐的女子,那張臉與他畫中的女子一模一樣,但……
“你不是她。”
四個字說的篤定,君墨聞的目光轉向儀風的眼睛:“你不會是她。”
心間仿佛有什麽崩斷了,儀風看著那雙眼睛,在那裏麵,她所留戀的溫暖柔和不在,隻留下看待陌生人的冷然。
不……
君墨聞一向是溫和的,對陌生人也一樣,這冷漠……唯獨對她……
他說……
她不是她……
儀風知道他說的那個她是誰。
心中瘋狂的叫囂,不能承認,一旦承認就什麽也沒有了。
她委屈求全了那麽久,她提心吊膽了那麽久,如今她就可以陪在他身邊了,怎能就這樣放棄。
“我是儀風啊,您這是怎麽了?”她強作笑顏。
儀風想要伸手觸摸他,伸出的手卻被躲開。
周身……
雪下的越來越大,起身的時候,頭腦間的昏沉讓君墨聞身形有些不穩。
但他依舊讓開了儀風上前攙扶的手。
她依記不清她,記不起她的模樣。
但君墨聞知道。
她不會跳舞,不會撫琴。
她不會笑得如此豔麗。
更不會叫他陛下。
這些……他就是莫名的知道,就好像是已經刻在骨子裏的東西。
那個她不叫儀風。
可他卻怎麽也想不起那個名字……
回眼看了眼儀風,君墨聞走近她,伸手取下她發間那支簪子。
白玉的質地,栩栩如生的玉蘭形狀。
他記得她有這樣一支簪子,但麵前這個女子不是他。
儀風隻感覺手腕一緊,那個力道,仿佛生生要將她的手骨捏碎一般。
“她在哪?”耳邊君墨聞的聲音近在咫尺,卻讓儀風覺得遙遠至極。
“嗬。”
儀風忽然輕笑出聲。
事已至此,哪裏來的轉圜的餘地,她究竟還在奢望什麽?
儀風麵上的惶恐緩緩褪去,那抹豔麗的笑逐漸爬上那張秀雅絕倫的臉,這張與思疾塵一模一樣的臉。她的聲音變得嘲弄,帶著掩不去的淒涼笑意:“我的好陛下啊,她在哪裏……你竟然好意思來問我?”
對上那雙急切地眼睛,儀風的心裏抑製不住的痛,既然事已至此。
心疼的滋味怎麽能隻由她一人來唱,儀風看著君墨聞,緩緩平靜下來。
“陛下真想知道?”
見君墨聞一瞬不瞬看著自己,儀風笑得妖嬈豔麗,笑意中卻不再是熱情如火,雖然赤烈,卻寒涼。
深吸一口氣,儀風的語氣沒有了往日癡情溫柔:“她在哪裏,我不知道,但是我卻知道她現在如何。”
說道這裏,儀風那雙嫵媚的眸子微微眯起,帶著一絲殘酷:“你要找的那個她……死了。”
“滿口胡言!”君墨聞一下子甩開她,轉身便離開了這片梅林。
等到他走後,還是一樣的梅花,還是一樣的雪,甚至桌上還放著他喝過的酒。
可是……
儀風仰頭,天上的雪花撲簌簌落下,落在她泛涼的臉上慢慢的化開。
嗬,這個冬天……真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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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梅林,小太監一路跟在君墨聞的身後,方想撞著膽子勸上兩句,一抬頭便看見了行來的徐柏之。
二人皆是一愣。
徐柏之沉穩行禮:“陛下。”
君墨聞卻抬手捂上了自己的頭,又是一陣強烈的暈眩,他伸手扶住一旁的廊柱。
徐柏之也沒料到君墨聞會這樣,一愣下立刻上去:“您怎麽了?”
君墨聞卻驀然抬起頭,眼裏滿是複雜的看向徐柏之:“你可知道她……”
她?
哪個她?
徐柏之看了眼現在的君墨聞,恭聲答道:“儀風姑娘……”
話還未說完,君墨聞出聲製止。
“她不是儀風!”
徐柏之心下一震。
不是儀風?那便是……疾塵了……
他抬眼對上君墨聞的眸子,他……想起來了?
那麽她的去處,他是說……還是不說……
腦中極快的掠過這些念頭,徐柏之臉上一瞬訝異後又恢複了平靜。他看著現在的君墨聞。
即使解了蠱,也能記得她嗎……
猶豫不決中忽然就有了決斷。
麵上神色的神色稍稍柔和,徐柏之看著麵前的人:“你要找的人,在蒼茫山。”(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