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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心遠內心此時無比痛苦:魯思俠,這位站在身邊,正意氣風發領獎的先進,正在省委黨校學習很快將委以重任的幹部,自己的知己、兄長,竟然是自己苦苦追尋的殺人嫌犯!
回想過來,於心遠在魯思俠那裏也發現了不少案件線索和一點,如在梅霞母女牌坊前的香杆、無意中說出山田次郎是被拳擊而亡、在抗洪緊要關頭展示絕世武功等。
於心遠也不是沒有懷疑過魯思俠。但隻要懷疑思維的觸角一伸到這裏,於心遠就硬生生地拉了回去。在骨子裏麵,他就不相信魯思俠這樣一個溫潤如玉、儒雅大方的君子會去殺人,去犯罪!更不敢相信,今生今世,自己會和魯思俠作為對手,在重案預審室相見!
然而,這一切,很可能要成為現實!命運為何要開這麽大的玩笑?組織上為何要自己來偵辦此案?
於心遠的思維完全凝固了。他不知道怎樣從主席台下來的,不知道怎樣結束會議的,更不知道是怎麽走出會場的。
“心遠,你怎麽了?”到了會場外麵,魯思俠關切地問。
於心遠好像還沒從夢中醒來,愣愣地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是不是前段時間辦案太累了?”魯思俠接著問,“難得來省城一趟,你先休息一下,中午我請你在省城最好的飯店吃頓飯,我們好久沒相聚了,正好借此機會親耳聽聽你這位神探的破案傳奇。”
“不用了,哦,我還要趕回去,雷江還有點事~”於心遠心亂如麻,支吾著魯思俠的問話,他不敢正視魯思俠的眼睛。
魯思俠覺得於心遠的行為非常反常,剛進入會場還是好好的,和自己有說有笑,怎麽上台領獎之後就好像變了一個人,木訥,寡言。
魯思俠內心覺得非常很奇怪,但又不好多說什麽,還是和平時一樣,關切地說:“那好吧,你先去忙吧。注意身體,不要累壞了。省委黨校學習馬上就要結束,我也很快會返回雷江,到雷江我們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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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建軍聞訊趕來開車接於心遠時,見到於心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嚇了一跳:“隊長,出什麽事了!”在他心目中,隊長永遠都是那麽的沉著剛毅,什麽事情能讓這位出生入死、飽經風雨的老軍人、老公安受到如此沉重打擊呢?而且,他這次是來省城領獎的呀,怎麽會弄得如此頹唐沮喪!建軍心裏頓時籠罩著不安的疑雲。
於心遠沒理會建軍的話,隻是簡單的說了聲:“開車,立即回雷江!”
建軍以為是雷江又出現了什麽大案要案,將車子開的飛快。
整個路上,於心遠麵色凝重,一言不發。
到了雷江公安局,卻發現一切平常照舊,問過國慶,國慶說雷江一切如常,隻是上午省廳政治處來了幾位同誌來了解於心遠的事跡,並神秘地地告訴建軍:隊長可能要到省總隊高就了~
這就更不對頭了!建軍將於心遠在路上的種種反常情況告訴了國慶,國慶也是一頭霧水。
更讓人擔心的是,於心遠一回公安局,就把自己反鎖在宿舍裏,也不出來,連午飯和晚飯都沒吃。
國慶和建軍麵麵相覷,但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麽,讓自己的隊長這麽焦躁不安。他們所能做的,隻是為於心遠打好飯菜,悄悄放在他宿舍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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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的於心遠像一隻煩躁的獅子,不停地在宿舍裏踱來踱去。
他的內心在經受著地獄般的磨難。理性和感性、原則和親情,像炭火一樣,慢慢地將他內心煎熬。
按照黨性原則,既然掌握了魯思俠出現在犯罪現場的鐵證,他應該立即對魯思俠刑事拘留,訊問他與山田次郎死亡之間的關聯;如果這樣,就違背自己的良知,整個案情的來龍去脈於心遠清清楚楚,他更知道為什麽魯思俠會痛下殺手,山田次郎完全是咎由自取。
按照個人情感,他應該將魯思俠是犯罪嫌疑人這件事永遠隱瞞下來,當作什麽也沒發生,宋開順已經認罪服法,隻要他不深入追究,永遠不會有人知道這個秘密。但如果這樣,那於心遠又違背了自己作為一名警察的責任。放任、縱容犯罪分子是每一位警察的恥辱。
或者,將這件事情,向上級公安部門反映?自己申請回避、脫身事外?但鐵證如山。而且依照魯思俠的性格,隻要對魯思俠進行審訊,他肯定會痛快承認,“故意殺人罪”鐵板釘釘。那樣,魯思俠就難逃被綁赴刑場處決的命運,落下一個死刑犯的千古罪名,而於心遠自己,將會背上一輩子的良心債。
從道義上考量,為了一個殺人如麻、惡貫滿盈還不思悔改的日本戰犯,犧牲一個滿門忠烈之後、一位兢兢業業的國家幹部,值得嗎?而且,魯思俠身負血海深仇,擊殺一個惡貫滿盈的戰犯,為父母、為妻子討還遲到的公道,雖不合法,但卻合情合理!
從政治上考量,如果這件事情真相完全公開,會在國際上引起軒然大波,甚至不排除一些敵對勢力趁機煽風點火、借機炒作,會給國家的聲譽、改革開放政策帶來難以估量的損失!
從社會上考量,魯思俠植根雷江,深得雷江民心,雖然不是縣長,但卻是雷江人心中的精神領袖,即使公布他擊殺“孩太君”的嚴重犯罪行為,也會得到雷江百姓的一致理解甚至叫好,完全符合傳統道德中“為父母複仇、為妻子雪恨”的俠義之士的高大形象,隻可惜現在是法治社會,而不是戲台上的理想家園。如果真的對魯思俠執行死刑,會在雷江引發軒然大波,會出現怎樣的結果,於心遠也難以預料。
房間的衣帽架上正放著一套新的72式警服。帽徽上,鮮紅的襯底上,金色的國徽閃閃發亮。於心遠輕輕撫摸著那熟悉的麥穗、齒輪和天安門,他曾經為這個圖案浴血奮戰過,也對著這個圖案宣示過,要忠實履行一名人民警察的責任,維護正義,打擊犯罪,維護社會主義政權。可是現在,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