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劉江生這個微小的舉動,卻沒逃過於心遠作為刑警隊長的銳利眼睛。於是他問道:“劉鄉長,你是不是有什麽想說的?”
劉江生被人看破了心思,頓時緊張起來,他遲疑地說:“我爺爺原來是這裏的地理先生。小時候曾聽他說過,‘老龍頭’這塊地方,隻有三處有可打夯建房的黃土:一處就是我們現在開挖的地方,還有兩處~”劉江生又吱吱唔唔起來。
魯思俠不滿地看了劉江生一眼:“劉鄉長,不要吞吞吐吐,盡管說!”
“好吧,”劉江生似乎把心一橫:“‘老龍頭’還有兩塊地方有黃土:一塊是玉龍塔的舊址;還有一塊,我也說不清什麽原因,隻要老人們說道哪裏,都是支支吾吾,不肯多說。”
“你知道具體地方嗎?”魯思俠問劉江生。
劉江生點點頭。
“那你帶我們去看看!”魯思俠說道。
玉龍塔遺址很好找,因為塔基上殘存有斷臂殘垣。魯思俠目測了一下距離,離現在取土點大概還有3理路的距離,這樣會在運過程中,耗費極大的人力。當然,還有一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秘密:那就是幾百年來一直流傳在雷江的傳說,玉龍塔一但破壞,雷江會變成汪洋澤國。即使隻剩下遺址,在這抗洪關鍵時刻,也沒有人敢冒這個風險。
魯思俠當然也不例外。就算他不相信這個傳說,但他也知道,如果強行開挖玉龍塔地基取土,會使得謠言四起、人心浮動,不利於穩定搶險隊伍,會影響士氣,既不利於穩定搶險隊伍,又會影響抗洪工作效率。
玉龍塔遺址作為取土點,很快就被魯思俠否決了。
“還有一塊呢?”魯思俠問道。
劉江生將他們帶到一片荒草地,看上去和周邊沒什麽兩樣,而且離江堤不到四裏地,距離正合適。魯思俠順手拿過一把鐵鍬,挖了起來。挖了不到30厘米,下麵果然是黃土,魯思俠彎下腰,拿起一塊,用手一捏,立即成團,一撚,馬上成為細粉,正是優質的建築黃土!
魯思俠臉上頓時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對劉江生說道:“劉鄉長,我要為你記上一功!”接著命令道:“馬上調集500人,立即開挖取土!”
劉江生卻呆呆站在魯思俠身後,一動不動。
2
魯思俠發現沒有回音,扭頭一看,劉江生麵色慘白,正呆若木雞。於是奇怪地問道:“怎麽了,劉鄉長,你身體不舒服?”
劉江生怯怯地說:“魯縣長,這裏不能挖!”
“為什麽!”魯思俠眉頭皺了起來,態度趨於嚴厲。
“因為~,因為聽老人說,動這塊土,會全家遭報應~”劉江生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吐。盡管赤日炎炎,他卻麵色煞白,豆大的汗水往下直流,因為今天他透露了一個他家族多年來嚴守的一個秘密,不知道會遭到怎樣的報應。
“你是共產黨員嗎!”魯思俠逼問道。
劉江生點點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羞愧和恐慌。
“那我現在以指揮長身份命令你,立即開挖!如果有什麽報應,由我魯思俠承擔!”魯思俠說得斬釘截鐵。
劉江生還是一動不動。
魯思俠勃然大怒,大喊一聲:“民兵!”
馬上,兩個帶著紅袖章、挎著53式步騎槍的青年民兵跑了過來。
魯思俠厲聲說道:“立即撤銷劉江生取土工段工段長職務,下放江堤工段勞動鍛煉;取土工段副工段長接替劉江生職務,立即開始取土作業!”
在於心遠心中,魯思俠一直是一個彬彬有禮的老師、一個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雷厲風行的一麵。在事關江堤工程進度、事關雷江生死安危的大是大非麵前,於心遠自然不會多一句話。他隻是隱隱感覺到,劉江生不是那種推諉懶散之人,他這樣做必有難言之隱,看著劉江生被民兵帶下去的落寞背影,於心遠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
很快,一大幫民工拿著鋤頭、鐵鍬來了。按照魯思俠指示的方位進行開挖。
3
安排好這一切,時間已是中午了。魯思俠一行覺得口幹舌燥,一壺水早已喝得一滴不剩,這才返回指揮部休息,準備吃午飯。
盡管指揮部隻有幾張蘆席蓋頂,但對於從赤日炎炎工地上回來、大汗淋漓的人來說,還是頓感陰涼。
方正武早已熬好了一大鍋綠豆湯,還放了不少冰糖,正用水鎮著;魯思俠一行已經被陽光曬得頭昏眼花的了,見了涼綠豆湯,都一個個迫不及待的拿起碗舀著喝了起來,清涼的綠豆湯滋潤著他們幹渴的五髒六腑,頓時覺得無比暢快。
正喝做綠豆湯,突然,一個民兵慌慌張張的跑了上來,“指揮長,工段長請您去一下,取土工地出事了!”
難道取土工地上又發現未爆炸彈?或者出現了什麽異常情況?魯思俠想到劉江生說的那些話,不由得心裏一沉,他連忙放下碗,就奔了出去。
於心遠和國慶也跟了出去。
遠遠的就看到取土工地周邊圍了很多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工作,站成一圈,似乎再向裏麵望著什麽。
魯思俠進去一看,也愣住了!
4
出現在眾人麵前的,竟然是一座墓地!500人的工作效率很高。也就幾十分鍾,一座大型墓葬就完整呈現在麵前。
挖土時挖到屍骨的情況不少見,但這個墓地與眾不同!
大小相當,排列整齊,如同是部隊的隊列。
每個墓地裏都有一塊青磚。
魯思俠拿起一塊,上麵用刺刀雕刻的痕跡仍然清晰可辨:“上士周家順”;再拿起一塊:“少校團付王朝陽”。
盡管遺骨經過多年泥土、地下水侵潤,變得黃脆腐朽,但很多遺骨上麵彈孔、刀傷依稀可辨。
聚集人數最多的,是一個稍大一點的墓葬,有一麵軍旗,覆蓋在一具遺骨上,魯思俠蹲下身子,緩緩展開旗子,盡管彈痕累累,歲月斑駁,但那個青天白日徽依然清晰可辨。裏麵也有一塊青磚:上麵用刺刀工工整整刻著:上校團長方天覺。
於心遠知道,渡江戰役時,雷江就已經是一座空城,國民黨軍早已望風而逃,他所在的部隊是兵不血刃解放了這座古鎮。
那麽,能造成團長陣亡、全團全軍覆沒的慘烈戰爭,隻有那場氣壯山河的抗日戰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