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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星期一,初春的陽光,和煦明媚。
按照慣例,是專案組開碰頭會時間。當國慶和建軍進入於心遠辦公室時,於心遠正對著物證袋裏那顆紐扣出神,連他們兩個進來都沒發覺。
“隊長,就這麽一隻紐扣,值得您這麽關注嗎!”建軍的話把於心遠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國慶、建軍,你們來了!”於心遠和他們打招呼。
“隊長,您從紐扣上發現什麽線索了嗎?”國慶畢竟是警校畢業,說起話來不想國慶那麽直截了當。
於心遠用鑷子夾起紐扣,對著陽光,眯著眼,對兩個助手說:
“你們看,經省行政中心檢驗,這隻紐扣材質是鍍金塑料鈕扣,塑料是進口的優質聚酯樹脂,初步查明,這種高檔紐扣產自上海,隻用在高檔毛料中山裝、西裝的裝飾上;紐扣上麵殘留的深藍色絲線是精紡純羊毛線,毛線產自上海名店“恒源祥”,這就進一步證實這是一件深藍色高檔毛料服裝。
對於一件服裝的高檔與否,不僅僅體現在服裝的麵料及做工上,紐扣起著畫龍點睛的作用。這隻紐扣造型大方端重,證明服裝也風格不俗。如果真的是凶手留下來的,那證明凶手有很高的生活品味,而且是成熟男人。”
國慶不由得大為驚奇:“隊長,就這麽幾天,您就取得了這麽多線索,連我們都不知道~”
於心遠回答道:“不是我不信任你們。是因為前兩天省廳李隊長下來督導案件,我就讓他順便將證物帶回省廳做了痕跡檢測~今天一早,李隊長就將檢測報告和證物一起機要寄送回來了。”
建軍心悅誠服:“隊長,從一顆紐扣您就能得出這麽多,真不愧是神探!”
於心遠小心翼翼用鑷子將紐扣又放回證物袋,笑著對他們說:“沒有什麽神探,隻是我經曆的案件比較多而已。以前我就經曆過一件由一顆紐扣破獲的案子”。
在行署公安局,沒人不知道於心遠破案的傳奇,但他本人極其低調,很少和人說起他以前辦案經曆,今天能親耳聆聽隊長講述,兩位助手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那是文革前發生在某縣一家軋花廠裏的案子,”於心遠陷入回憶中:
“一個漂亮女工上夜班後沒有回家。家屬到廠裏、朋友家裏四處都尋找不到。心急如焚的家屬報案後,經當地派出所、廠方和家人多方尋找,這個女工都似人間蒸發,杳無音信。而且,女工上夜班前還和父母打招呼,廠裏女工工具箱裏還有沒吃完的宵夜,沒有自殺、離家出走等異常現象。
一時間廠裏麵議論紛紛,謠言四起,女工們都不敢再上夜班,嚴重影響了工廠的正常生產。直到一個月後,上海一家使用該廠提供原棉的棉紡廠在開包時,發現一個棉花包裏竟然有碎裂人骨和殘破衣物!
該廠立即向上海警方報警。上海警方在初步了解情況後,發函要求行署公安局協助調查,當時由我負責這個案件的偵破。當我們將這個棉花包帶回行署公安局,請家屬和失蹤人員工友辨別遺物、頭發,並經技術檢驗,查驗了棉花上殘存血液血型,證實該遺骨就是失蹤的女工。”
“但這隻能證明失蹤女工已死亡,不能證明別的什麽呀!”建軍總是那麽性急。
於心遠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最初我們認為死者是因夜班疲勞等原因不慎掉入了打包機而慘死,是一起意外事故。本來案件到此就可以結案了,但該遇難女工工友們反映的兩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
一是死者是中專財務專業畢業,屬於國家幹部,工作崗位不在生產一線。廠裏工友反映說是領導讓她下基層鍛煉,才從事一線倒班作業不久;二是死者實習工種是撿花工,不應該出現在打包車間。所以我疑雲頓生,於是再次對該女工所有遺物進行細致排查,終於在死者手掌殘骨附近,發現了一枚小小的蚌殼紐扣!
就是這枚紐扣導致案情發生了重大變化:通過前期在廠區走訪,專案組了解到為了防止雜物掉入棉花中損害紮棉機器的齒輪,所有一線生產員工都必須穿拉鏈工作服,隻有廠領導和後勤人員,才可能穿有紐扣的便服。檢驗也證明,該女工殘留衣物的確是拉鏈。
這也就意味著,紐扣不是死者本人的,而是她在臨死前抓下別人的。從這一關鍵證據出發,經過專案組深入細致走訪,充分發動群眾提供線索,終於案情大白!”
“結果怎麽樣!”國慶和建軍異口同聲問道。
“結果是因為那個軋花廠黨委書記垂涎死者年輕貌美、多才多藝,多次騷擾、利誘她,但都被死者嚴辭拒絕。所以,那個色鬼利用職權,將其調離財務崗位,下放到倒班崗位,並利用值班時間,支開其他人,以單獨思想談話的名義將其誘到打包車間,在打包機的轟鳴中,在潔白的棉花堆上強行奸汙了弱女子。
該女子為烈性女子,不堪淩辱,誓言要告發這個禽獸書記。為不暴露自己的醜行,這個色鬼竟然喪心病狂,將女工殘忍地推進打包機,讓她活活被擠壓致死!在生命的最後關頭,這個弱女子拚死抓下了色鬼衣服上的一顆衣扣,成為指證死者的唯一線索!最後,色鬼被依法處決,死者沉冤昭雪!”於心遠說道。
國慶和建軍沉默不語,似乎還沉浸在案情之中。
於心遠繼續說道:“像紐扣這樣的細枝末節,很難引起偵查人員注意,也不太會引起凶手的重視,在刑偵學上算是‘隱蔽的證據’。
那個色鬼仗著自己關係網複雜,歸案後一開始也是百般抵賴,氣焰囂張。我們辦案過程也受到多方的幹擾,當仔細搜查那個色鬼的房間時,終於在一個角落找到那件衣服,上麵被死者抓落的紐扣還沒補上,成為指證他為凶手的鐵證!
當我們將紐扣和衣物兩件證據同時放在色鬼麵前時,他立即崩潰,交代了全部罪行。因此,對發現這顆紐扣也必須嚴格保密,隻能我們三個人知道,明白了嗎!”
“明白!”國慶和建軍這才醒悟過來,理解了於心遠講這個案情的真正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