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幻的光影在不斷的變化,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戰鬥,又好像什麽都沒有。蘇釺迷茫的看著這一片虛無的天地,他看到了可怕的黑暗在吞沒自己,也看到了淡淡的白光纏繞在自己身邊,阻礙著黑色的蔓延。
蘇釺無神的眼瞳看著這蒼白的天地,覺得天旋地轉間,自己正在一步步的邁向死亡。
不知道是求生意識的關係,還是因為某種奇怪的外力,他劇烈的掙紮了起來,這夢境般的地方什麽都沒法看到,但是又好像什麽都存在,虛幻與現實在交織。
他不知道自己在和什麽東西做鬥爭,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甚至沒有太過清晰的自我認知,他的想法很單純。
他不想死,他要活著,這是他唯一的念頭。
蘇釺此刻的求生意識在那白光的映照下變的無比強烈,吞沒一切的黑暗似乎拿他都沒有辦法,他突然覺得自己能活下來。
他想要活著!
他不想死!哪怕他隻是一個生無可戀的人,哪怕他連自己的生命都不在乎,但是,他也不想就這麽醜陋的死去!
山溝中,蘇釺倒在地上的身軀顯得有些冰冷死寂,猶若死者一般,冰涼的雨水打落在他的臉頰上,迸濺開來。
雨聲沙沙作響,似在和聲。
一些古怪的蠕動出現在蘇釺的蒼白的皮膚下麵,透過皮膚,看上去非常惡心。
緊閉起來的瞳孔沒有人知道,在悄然間已經蒙上了一層紫色,一些奇妙的變化,正在他的身上發生。
父母留給他的玉佩,此刻已經碎裂了,失去了先前瑩瑩的光華,如同普通的碎石一般四分五裂,此刻他的脖頸上再也無法掛起那一塊寄托了許多的玉佩,空留一條紅線。
蘇釺的意識裏,黑白在交織,在相互融合,化作一片灰色,天地蒼茫。
他呆滯的眼神看著四周的一切,無法清晰的認知。
於是他醒了過來,睜開了平靜的眸子。
他的眼睛早就已經不知所蹤,但是,意外的他發現他的視野此刻無比的清晰,似乎他的視力恢複了,而且遠遠不止五點零的度數。
蘇釺對此沒有任何的驚訝,沒有絲毫的意外,他有些木然的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先前記憶中在自己胳膊上留下來的小洞此刻早已不見蹤影,那一條怪蟲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蘇釺深吸一口氣,站起了上來,拍了拍自己滿是泥土的衣衫,感受著濕透的衣衫裏絲絲的涼意,緩了一緩自己的意識。
距離他倒地不起,到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小時,這個時間不太長,對於芸芸眾生而言猶若白駒過隙,可能隻是打兩盤遊戲,可能是幾局麻將,也可能是一部電影都還沒能看完。
但是對於蘇釺而言,發生的事情太多,他無法快速的接受,隻能慢慢梳理自己的心緒。
這一個小時,逆轉了他的命運,將他的人生規劃完全的打破。
“有生以來看到的第二隻蟲族,沒想到竟然是自己。”蘇釺嘴角有些抽搐,他的身體已經完全的複原了,斷掉的小腿此刻完好無損,這本應該是件讓人驚奇的大事。
但是他卻毫無反應,或者說,他現在腦海中受到的驚嚇太多,讓他有些麻木不仁。
天色沒有太多的變化,山溝裏的積水也沒有能夠漫過腳踝,蘇釺估測應該時間沒有過多久,但是也不知道那些還在追逐他的同班同學們現在在何方,是否放棄了對他的追尋。
這山溝要上去,需要爬將近三米的距離,顯然若是平時的蘇釺那此刻肯定一籌莫展。他的體能並不是強項,但是此刻他卻像是變了一個人一般,平靜的看著高三米的牆壁。
上去,並不難。
蘇釺縱身一躍,然後,他就上去了。
雖然早就知道了自己身體的變化,但是他還是不得不對這以場麵嘖嘖驚奇。夢境中所看到的,所知道的,現在在自己腦海中的信息都已經告訴了他真是的情況,但是當自己真的一躍跳上三米高度的時候,他還是有些發愣。
確實有些恐怖。
蘇釺心想若是此刻在遇到那些欺負他的同學,那麽他便可以好好的還以顏色了。認識了快三年,被毆打了快兩年,自己若是再不好好泄憤,那麽高考結束了,自己到哪兒去找他們去?
北山上此刻確實沒有多少人了,畢竟雨下太大,蘇釺又在山溝裏躺了一個小時,他們怎麽能找到?蘇釺的這些同班同學可不像他,出身平凡且自帶悲劇,這些同學大多出身富裕且自帶背景,例如最最厭惡自己的,也是那幫人領頭的那一個男生,叫做梁非凡,他的父親是警察局的局長,不是什麽好惹的人物。
這樣的一夥人,又怎麽能夠忍受在陰雨天在山裏麵找一個他們最為厭惡的人?
蘇釺從來沒有做過什麽招惹是非,討人厭的事情,但是別人就是不喜歡他,就是討厭他,就是要找上門來欺負他。
在他的同學眼中,他生來就是一個討人厭的家夥,書呆子,死氣沉沉,學習成績總是第一,孤僻,還一副高冷的模樣,欠揍的典範。
所以他在學校裏一直是被找麻煩的對象,尤其是老師主持了是非之後,被批評教育的男生對他恨意就更多了。
男生對他的厭惡,加上女生也不太喜歡他,這就造就了他慘淡的高中生活。
也因為他每一天都在過著任何人都難以忍受的慘淡生活,承受著別人無法理解的喪親之痛,所以他的承受能力極強,竟然對自己身體的變化輕易的就接受了。人生已經艱難至此,還有什麽看不開的?
蘇釺明白自己的命運已經從這一條灰色的道路上轉到了未知的路途上,但是他不在乎,已經沒什麽好在乎的了。
穿過北山上的樹林,蘇釺身上髒兮兮的,滿身洞口,像是一個年輕的乞丐。蘇釺長的比較斯文,有幾分眉清目秀的樣子,隻是這一份美感被那老舊的黑色眼鏡所破壞了。如今眼鏡的丟失,讓他的麵貌有了一分煥然一新的感覺,不容易讓人一眼就認出來。
平安的走到了山下,並沒有遇到什麽人。景區外的路段車流量極少,蘇釺就這樣低著頭安靜的走在了路段上,什麽熟人都沒有遇到。
蘇釺的家是一個比較高檔的公寓,但是實際上自從父母雙亡以後失去了一切收入來源的蘇釺便省吃儉用,在這高檔公寓中過起了窮孩子的生活,甚至為了節約開支,連網費都不交了。
在一些路人已經門口保安大叔驚訝的目光中,蘇釺有些尷尬的走到了樓底下。這一路來還是有些人察覺到了他破爛的模樣,這讓蘇釺感覺有些羞恥。
他雖然不再是一個富裕的人,但是他還是力求自己的衣著幹淨整潔,不失大體。此刻他的樣子實在是有些難堪。
突然,蘇釺停住了他的腳步,有些漠然的看著樓道口。
那裏站著一個人,一個衣著花哨的青年,他嘴巴裏叼著一根煙,衣服光鮮亮麗而且都是非常昂貴的品牌,一身黑色就這樣依靠在樓道口,玩著手中的手機。
察覺到蘇釺的走近,這個青年收起了手機,帶著戲謔的笑容看了過來,完全沒有注意到蘇釺冷漠的臉。
“梁非凡。”蘇釺輕輕開口,讓人聽不出語調中的情緒。
梁非凡微微一笑,說不出的快樂,他上下打量著黎浜殘破的衣衫,笑容更甚了。
“廢物,你躲了一個小時才出來,縮頭烏龜都比不上你啊。”梁非凡戲謔的看著蘇釺。
蘇釺沒有說話。
“廢物你還是連還口的膽子都沒有?”梁非凡歎了一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你爸媽要是知道了你的這副慫樣,該有多後悔把你生了出來?”
蘇釺緘默不語,手中的拳頭微微握緊。
“我把這附近的攝像頭全部都下了,你放心沒人能夠看得到你像狗一樣可憐的模樣。”梁非凡哈哈大笑。
攝像頭全部都下了?蘇釺一怔,隨即嘴角流露出一絲莫名的微笑來。
梁非凡冷笑著說道:“所以你若是肯跪在地上,好好的學兩聲狗叫,我今天便饒了你。不然……”
他的眼睛睜的大大的,死死的看著蘇釺,嘻嘻一笑:“……我打死你。”
打死我?
就你,也敢妄言打死我?
蘇釺抬起了頭,冷冷的看著梁非凡,突然露出了笑容。
梁非凡一怔,他先前看蘇釺冷眼看著自己的時候,還生出了一股淡淡的不安來,現在看到蘇釺的笑容,以為是自己多心了,於是狂笑了起來。
“你果然有股奴性啊廢物,你爹娘是不是當年也喜歡跪在別人皮鞋前麵舔啊哈哈哈哈……”
蘇釺的笑容還是那樣,平靜中透著淡淡的笑意,但是那微微咧開的嘴型,讓人看久了,會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怖來。
這笑容,非常的恐怖。
一個堅硬的拳頭,打在了梁非凡的腹部。
速度很快,很重,但是看起來非常的輕因為感受不到任何的聲響。
這一拳,打的梁非凡兩眼瞪出,身體微微拱起,隻覺得腹中的五髒都炸裂了開來,痛苦無比。
像是打出了沉積許久的痛苦。
“你……你……”他說不出話來,隻能這樣半呻吟,半怒罵的開口,他想不到會出現這樣的場麵。嘴角有口水流出,在劇烈的痛苦中他的嘴巴不停的張著,連閉上嘴巴都做不到。
樣子十分的醜陋。
“我不還口,因為沒有意義……我還手。”蘇釺的笑容,恐怖的像個厲鬼一樣。
也更加恐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