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寶追了上百裏,沒遇到蘇摩和勾戈,也沒見到祖公略的鑾駕,尋了個莊子打聽,仍舊無果,琢磨下難道是自己的路線錯誤,可通往京城的官道隻此一條,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唯有回到雷公鎮。
回來後靜等消息,或是祖公略給蘇摩殺了,或是蘇摩給祖公略殺了,月餘,這兩個消息都沒得到,卻等來莫離可汗派來的使臣,那使臣口尊她為王妃,說蘇摩為莫離可汗之病回國,不料莫離可汗病愈,蘇摩卻病倒,且是重病,王宮中的太醫和民間的巫醫都看過了,皆束手無策,莫離可汗知道善寶父女懂醫術,所以想請善寶父女前去給蘇摩看病。
使臣說完,恭敬的侯立。
善寶淡淡道:“我深得家父真傳,是以家父會的我差不多都會,遠去胡族路途迢迢,就不必辛苦家父了,畢竟他年事已高,我自己去即可。”
使臣右手搭在左肩頭,以胡人禮節垂首應道:“是。”
抬頭時卻微微一笑:“十九王說王妃端淑賢良,現在看來果然不假,王爺重病,王妃還能泰然待之。”
善寶眉頭突地一跳,覺著這使臣話裏有話,恐莫離可汗在懷疑她與蘇摩的婚事是假,按理,丈夫病重,作為妻子應該無比關切,而自己並無訊問蘇摩的病情,也沒痛哭流涕,難免讓使臣懷疑,以毒攻毒也好,以惡製惡也罷,善寶麵色一凜,不悅道:“大人的意思,是在責怪我對王爺不關心?”
這女子,果然聰慧,使臣忙躬身:“微臣不敢。”
善寶仍舊不給他好臉色:“我是堂堂王妃,不是街頭那些潑婦,遇事便一驚一乍,難不成捶胸頓足嚎啕大哭方能顯示出我對王爺的心意嗎,大人不覺得一個王妃那樣做會有辱國體。”
她咄咄逼人的氣勢壓得使臣抬不起頭來,說了很多話來圓滿,最後善寶佯裝諒解了他,然後讓人安排使臣下去歇著,她也回房做啟程的準備。
甫一回到房內,木香立即道:“小姐信那使臣的話?”
善寶覷她一眼:“你何出此言?”
木香看看開啟的窗戶,壓低聲音道:“十九王瞞著莫離可汗娶了小姐,隻怕那莫離可汗遷怒於小姐,誰能確定十九王回去後不是給莫離可汗關了起來,然後一這樣的因由引小姐入胡,殺了小姐,便斷絕了十九王的念想,民間多這樣的故事,是以奴婢覺著此事不可信。”
民間多這樣的故事,善寶在手抄本上也看多了這樣的故事,其中記憶尤深的是這樣一則,某公子赴京趕考,途中邂逅一個青樓女子,魚水之歡一段時間後,那公子要那女子等著,等他高中狀元便回來娶她,於是那癡情的女子再不肯接客,癡心等著那公子回來,可是她等了十八年,十八年後他們重逢,女子為那公子守身如玉,竟傾其所有給了鴇母,然後離開青樓,以給人洗衣服過活,而那公子,沒有中狀元卻花銀子買官,最後還成為權傾朝野的重臣,一個是粗鄙的女工,一個是富貴的權臣,彼此認出後那女子斥責那公子薄情,那公子便以“我當時給父親關了起來”為由。
狗屁!
善寶當時罵了一句,現在仍舊想罵,你爹能關你一輩子,如他不對那個女子承諾,或許那女子給什麽別個員外財主贖身也說不定,縱然做不成什麽一品夫人,也不至於淪為粗使。
這樣爛熟的故事善寶覺著莫離可汗不會用,那樣就太幼稚,是以,她嗤聲一笑,木香的懷疑不是沒有根據,但她懷疑的與木香大不相同,她懷疑太上皇想重新奪回皇位,說不定就得借助莫離可汗的力量,而莫離可汗以蘇摩病重來引她入胡,倘或可以殺了她,斷的不隻隻是蘇摩的念想,還有祖公略的念想。
也或許,這其中蘇摩成了幫凶,亦或許,蘇摩是半推半就,最好的猜想便是,蘇摩迫於父親的壓力,隻能妥協。
她之所以這樣想蘇摩,還不是那酒肆夥計說蘇摩同勾戈在酒肆吃過酒,蘇摩能在酒肆吃酒,卻不能給自己道別,若不是他心虛不敢麵對,就是他毫不在乎自己,這兩種猜想那一樣都說明蘇摩完全可以與莫離可汗或是太上皇狼狽為奸。
她眉頭一低,歎口氣,手中把玩著蟬翼般的披帛,上麵繡著水月幽蘭,針針線線極為精細,仿佛那蘭花天生就是長在這蛟綃紗上似的,頗為無奈道:“正因為不信我才拒絕讓爹他同去,可是不信又怎樣,難道我就拒絕入胡給蘇摩看病?不成的,我可是蘇摩的妻子,哪有不關心丈夫的妻子,如是,莫離可汗會生疑,太上皇會生疑,我豈不是白白的改嫁,白白的讓坊間百姓罵我水性楊花。”
木香並不知道她話裏那些曲折的故事,隻是作為奴婢,木香為她的安全著想,於是更加擔心:“小姐入胡,隻怕是羊入虎口。”
善寶頭一揚,眼底是那種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淩厲:“誰是羊水是虎還不知道呢。”
說完,走到窗邊看出去,庭中花木扶疏,有個侍女正修剪著,侍女拿著大剪子,本是剪著低矮的花草的,不經意的抬頭望見頭頂的銀杏有枝枯幹,她突然縱身一躍,人到剪到,哢嚓,剪掉枯枝後穩穩的落在地麵,然後若無其事的繼續修剪那些低矮的花草。
庭中寂寂,並無第二個人,所以,這侍女以為誰都沒看見她方才驚人的舉動。
而善寶,驚的掩口瞪眼,忙喊木香過來問:“她是誰?”
木香瞅了瞅:“她叫毓秀,聽說是王爺購下這個宅子後添置的,平時不愛說話,幹活非常利落,這樣的奴婢誰都喜歡。”
善寶牢牢記住這個名字,傍晚尋了個由頭將毓秀喊到自己房裏。
秋香色的軟簾一挑,毓秀進來後便屈膝道:“王妃叫奴婢有何吩咐?”
善寶不回答,隻招手讓她近前。
毓秀遲疑下,還是乖乖的走了過來,複屈膝:“王妃吩咐。”
善寶麵上是藹然的笑,卻猛地伸手去打她的膻中穴。(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