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日向晚,積雪生寒。
善寶拿著一壺老酒,忐忑的來找祖公略,路上反複演練台詞――
你看,我存了很久的,就為留給你。
你看,我親手釀的,就為給你。
你看,不勝酒力的我在練習吃酒,就為你。
到了祖公略房門口還沒確定用哪套台詞更能討好他,李青昭那廝胡言亂語,當時祖公略倒是沒有生氣的樣子,誰知道你呢,這個男人經常喜怒不形於色,說不定等下見麵他大手一揮:我們分手,你去找秋煜。
要命的是,善寶覺著自己沒愛上秋煜,失去祖公略不劃算,所以得討他歡心。
剛好琉璃從房內出來,見她在門口踟躕,邊帶比比劃劃,琉璃笑著屈膝一禮:“大當家作何呢?”
婢女麵前露了醜態,善寶訕訕笑著:“那個,王爺在麽?”
琉璃瞄了眼她手中的酒壺,指著房內:“哪能不在呢,大當家自己進去罷,奴婢去浴房給王爺燒鍋熱湯。”
善寶推門而進,躡手躡腳的來至十二扇蘇繡山水花鳥大屏風前,小心翼翼的探頭往裏麵看,沒看出個究竟呢,突然被祖公略抓住手臂往他麵前一帶,兩個人麵對麵而站,善寶舉著酒壺忙道:“你看……”
與此同時,祖公略卻道:“我們成親。”
善寶咽下後半截台詞,愣愣的:“啊?”
祖公略重複:“我說,我們成親。”
善寶這回聽清楚了,更加吃驚:“啊!”
祖公略把她撈入懷裏,而嘴巴貼在她耳朵上,熱辣辣的氣息拂得她耳朵癢癢的,問:“你不願意?”
孫子才不願意,善寶再往祖公略懷裏拱了拱,隻是這事發生的太突然,一時間沒個心裏準備,從胡子男到繼子到祖公略到親密之人,兩個的關係千回百轉的,善寶心裏亦是大起大落,也虧得她遺傳了善喜的豁達,否則換了是文婉儀,不瘋也得成半瘋,更何況善寶名義上還是祖百壽的妻子,祖公略以安王之名給她摘掉祖家大奶奶的名分,畢竟沒有公開,這個時候兩人成親,文婉儀得瘋,整個雷公鎮人都得瘋,雖然唐時李治娶了他爹的媳婦武媚娘,整個大唐的人都相當鎮定,沒一個瘋的,但那是大唐,風氣開化,女人可以一嫁二嫁三嫁,還可以穿低胸的衣裳,但本朝不行,本朝像她善寶這樣言行隨意的女子已經是鳳毛麟角,她若是嫁給祖公略,皇上差不多會第二次砍她的腦袋。
這樣權衡之後,善寶道:“再等等罷。”
祖公略沒有逼問她為何再等等,隻順著她道:“好,那就再等等。”
這樣一來,善寶明白他其實也很折磨。
雖然成親之事作罷,但畢竟他有這個心思,善寶還是非常高興,似乎人一高興就百事順意,處理起珊瑚的事來就得心應手,經仔細詢問,當晚容高雲同祖公卿吃的飯菜均為珊瑚所做,關鍵的問題是,為何容高雲表現為中毒而祖公卿完好無損?
這麽大的硬傷竟然給自詡聰明的容高雲忽略,甚至高傲的冷秋甚至老練的竇氏。
容高雲還想狡辯:“或許那賤人單單在我的碗裏下了藥。”
善寶問祖公卿:“當晚你二人是共食還是分食?”
就是說盤子裏的菜他們是一起吃的還是分開來吃的。
祖公卿聽善寶的意思珊瑚有救,早已喜不自勝,忙道:“共食,其間高雲還夾了菜喂我。”
聽祖公卿這麽坦白,容高雲有點害羞,仍在意圖坐實珊瑚的罪名,換了個說法:“或許那賤人趁我們說笑之際下毒在我碗裏。”
善寶又問:“當時伺候你二人吃飯的還有其他丫頭嗎?”
祖公卿搶著道:“我房裏的丫頭都在,放倒是珊瑚遠遠站著。”
珊瑚當時傷心欲絕,哪裏想靠近他們聽他們卿卿我我。
容高雲還想說什麽,實在找不出更合理的話來,氣急敗壞道:“總之那賤人恨我不死。”
善寶一把撈過她的手臂,隨即擼起她的袖子,接著給她把脈,然後道:“容小姐,得饒人處且饒人,珊瑚雖然隻是個丫頭,好歹也是條人命,她若死了,還有其他丫頭呢,天底下的女人多著,都趕盡殺絕嗎,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爭也爭不來。”
話畢放下她的手臂,續道:“你的身子不大好,但不是中毒之狀,而是氣大傷身,聽我一句勸,別做第二個文婉儀,機關算盡,自己半死不活,別人不見得多可憐她。”
容高雲垂頭不語,難得的,一向淩厲的冷秋也陪著她沉默,冷秋不傻,平素欺軟怕硬,今個見善寶斷這樁案子簡直是神來之筆,所以不想與善寶硬碰硬,適時的回避,保存實力,否則哪有未來的好日子過。
不知容高雲聽明白自己的話沒有,總之她默然善寶當她接受了自己的決定,當下吩咐錦瑟:“一場誤會,將珊瑚放了。”
珊瑚在抱廈養著呢,所謂的放了,不過是走個場麵,錦瑟心知肚明,躬身道:“是。”
苦心孤詣設計的一個局,被善寶輕鬆擊破,容高雲沒有再質疑,隻在心裏升起一股股涼意,那是懼怕,是對善寶的重新認識,也是對自己的重新認識,仿佛兩軍陣前,孰強孰弱立竿見影,她不敵,陡生恨意,悻悻然告辭回了客院,剛好竇氏在等她,急著問:“怎麽樣?”
容高雲就原原本本的學給她聽。
其中牽涉到文婉儀,竇氏笑了,說來自己好久都沒見文婉儀,略有幾分想念,於是從客院回來後,便讓婢女去後院套了馬車,使個小的趕著,僅帶著心腹玲瓏,往文家而來。
文婉儀在就任木幫大當家慶典上與哥哥文武嫂嫂扈氏鬧翻,並無搬出文家,她今非昔比,還怕什麽扈氏,不僅住在家裏,還把哥嫂趕去跨院,偌大的文家,她霸占了大半,今年來買木材的老客又多,她接了一個又一個單子,山場子日夜忙活,砍伐的木頭堆滿山坡,隻等明年江河融化,便放排送貨,所以她現在是每天坐在家裏數銀子,正是春風得意。
對於竇氏的到來她並不意外,曉得竇氏大概得了善寶什麽消息來通知自己的。
而竇氏,甫一見麵就嚎哭著:“我這苦命的侄兒媳婦……”(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