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

佛佛

052章 索性嫁了他

書名:小娘 作者:佛佛 字數:5445

新月如鉤,偏照離恨。

紫竹軒內,善寶捏著木簪發呆,自來雷公鎮便風波不斷,卻從未像今日這樣惶惑過,手抄本的故事裏多數都是大團圓結局,千辛萬苦,千回百轉,男女主角還能在驀然回首之時,發現對方竟在燈火闌珊處。

李青昭踅了過來,知道她心裏所想,試著勸道:“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雞。”

善寶舉頭看她:“雞?”

李青昭打著飽嗝:“雞。”

善寶蹙蹙眉頭:“雞?”

李青昭捂著滾圓的肚子道:“晚飯沒有肉,所以想雞了,我的意思,你想你哥哥還不如想想祖公略,你哥哥即使三頭六臂那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倒是祖公略幫了你多次。”

角落的佛桑花開的正盛,窗外卻是風過竹林的沙沙之聲,竹製的宮燈繪著山水圖,疏疏淡淡的投影在善寶身上,她將木簪放入錦袋裏,望著圓木桌上的小綠瓶子,不提祖公略,卻道:“琉璃給我捎來半瓶胭脂水粉,顯然她已經明白我的用意,至少她曉得我有要緊事找她,可是等了這半天她都沒來,怕是被什麽麻煩給纏住了。”

正思量,外麵又有人吵吵嚷嚷,一個時辰之前就鬧過一次,耳聽像是猛子的聲音,等善寶跑出去卻空無一人,這次聽著又像琉璃,善寶與李青昭同時拔腿往門口跑去,推開房門,真是琉璃,她身邊還有另外一個姑娘,當然是瑣兒。

瑣兒給琉璃出謀劃策,欲求喬姨娘救猛子,想著自己已經使了好處給那些執掌家法的上房小子們,料猛子一時不會有事,所以琉璃先來紫竹軒看看,若是琴兒在,也想求琴兒去替猛子在老爺麵前美言。

等善寶與她對視,琉璃吃了一驚:“善小姐,你在這裏?”

善寶不是很明白,所以隻嗯了聲。

瑣兒看去琉璃:“你不是說琴兒住這裏麽。”

琉璃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問守衛的兩個婆子:“善小姐一直在這裏嗎?我怎麽聽說琴兒是住這裏的呢。”

婆子因她想闖紫竹軒很是不高興,顧忌彼此的地位懸殊,於是耐著性子懶懶的答著:“琴姑娘連二夫人房裏都少去了,怎麽能住在這種地方。”

言下之意,琴兒多在祖百壽房裏。

琉璃忽然明白瑣兒說的果然不假,祖百壽想對付猛子,用了個莫須有的罪名,琴兒根本沒在這裏洗澡過,猛子是冤枉的,突然心內歡喜。

善寶招手喊著琉璃:“冷嗬嗬的,快進來罷。”

婆子擋著門口道:“二位姑娘可憐可憐老婦罷,若是被老爺知道你們擅闖,老婦兩個隻怕要腦袋搬家了。”

瑣兒啐了口吐沫徑直在婆子臉上:“放你娘的狗臭屁,誰擅闖了,琉璃同善小姐是舊識,老朋友看老朋友而已。”

婆子抹了把臉上的口水,苦著臉道:“回頭老爺問起,老婦可不好說。”

瑣兒還想發作,琉璃過去對婆子道:“善小姐是二少爺的朋友,這個老爺知道,而二少爺遠在京城,我不來看看怕二少爺回來怪罪,既然二位姐姐為難,我們不進去了。”

料善寶找自己也是為了祖公略,目的達到,隻想告訴善寶祖公略不在家裏,轉身同善寶聊了兩句,隨即拉著瑣兒走了。

紫竹軒的門重新關緊,善寶默然立在門口良久,盯著門上的明格出神,祖公略不在家,也就意味自己再無可求之人。

她身後,赫氏已然看了明白,拉著女兒的手往臨窗大炕上坐了,淡淡道:“一家人能死在一起,娘求之不得。”

善寶突然抬頭,看見赫氏還微微笑著,完全不是臨近絕境的恐懼和無措。

想當年,鎮西王一條銀槍橫掃胡虜,單人獨騎麵對敵人十萬之眾毫無懼色,善寶想,一脈相承,母親身上彰顯著名門望族之赫家的雄風,然而死,善寶是怕的,或許她怕的不是死,而是疼,都說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可是那劊子手一刀下去……

不敢想了,她下意識的摸摸脖子,感覺脖子後麵起了股陰風。

比她更怕的是李青昭,竟放聲哭了起來:“我不想死,我還沒嫁過人,還沒吃夠燒雞,還沒去過京城,還沒見過皇上,還沒……”

一樁樁心願訴說出來,鼻涕一把淚一把。

倒是錦瑟冷靜,過來跪在赫氏麵前,鄭重道:“我聽說死囚有被冒名頂替的,奴婢願意頂替小姐去死。”

李青昭的哭沒觸動赫氏,錦瑟的話卻感動了赫氏,她下了炕拉起錦瑟,哽咽道:“好孩子,寶兒她這麽多年沒白疼你。”

李青昭聽說死囚有冒名頂替,哭的聲音更大了:“錦瑟頂替表妹,誰來頂替我呢,我這麽胖,可著雷公鎮找不到第二人。”

善寶麵無表情道:“豬八戒。”

李青昭朝她氣呼呼道:“這個時候你還笑話我。”

善寶道:“豬八戒是神仙,把你比擬成她是高抬你了,怎麽成了笑話,再說你不會死,誰都不用死。”

李青昭用袖子擦擦眼淚,歡喜道:“你有辦法?”

赫氏突然一拍身側的炕幾,怒道:“娘就是死一百次也不會把你嫁給祖百壽。”

李青昭勸著:“嫁誰都是嫁,嫁祖百壽為何不可。”

是了,反正嫁不了胡子男,嫁誰又有什麽區別,善寶想,父親母親為自己而死毫無怨言,可是李青昭和錦瑟是不相幹的卻被株連,被株連的還有遠在濟南家裏的管家,出事那一晚父親連夜遣散了所有下人,管家善梁不肯走,誓要守著善家共生死,如今隻怕他已經被官府抓走,或是被前宰相嚴刑逼供而生不如死。

善寶心猛地揪緊,緊到呼吸困難,因為自己,害了太多人,穩穩情緒對赫氏道:“皇上三宮六院,隻怕還有比我小的女子。”

赫氏凜然道:“倘若你嫁的是皇上,娘親自為你縫嫁衣,關鍵要娶你的是祖百壽不是皇上,娘不單單是嫌棄他年紀大,而是厭他人品不好,雖然並不熟悉,看一眼即無好感,更何況他用這樣鄙薄的方式來威脅你。”

善寶忽然又想起那本書上寫的,假如討厭一個人,索性娶了她,然後冷待她,讓她生不如死,自己也是討厭祖百壽的,不如就嫁了他,然後冷待他,也讓他生不如死。

她不知道的是,當年的喬姨娘被逼無奈嫁給了祖百壽,一直以來就是冷待祖百壽的,那又怎樣,男人想冷待女人可以將她束之高閣,女人想冷待男人,比如喬姨娘,還不是流著淚在鴛鴦帳裏,與之共度**。

善寶歎息似的道:“不是自己喜歡的,管他什麽人品呢。”

說完就趴在圓木桌上,盯著窗戶,格子上糊著麻布紙,上麵刷了桐油,厚厚的密不透光,也就看不見那一彎新月。

新月照著紫竹軒,也照著幽人館,這是喬姨娘自己為住處的命名,她握著狼毫正在揮灑――

我有所念人,隔在遠遠鄉。

我有所感事,結在深深腸。

鄉遠去不得,無日不瞻望

腸深解不得,無夕不思量。

況此殘燈夜,獨宿在空堂……

沒有寫完,門簾打起,走進瑣兒和琉璃,甫一進來便是雙雙跪倒在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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