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桃不著痕跡的往那百姓麵前一擋,嗔道:“大哥這小眼神光往車裏瞄可不好,我家小妹連人家都還沒說,偶見外男要害羞。”
那人聽見楊桃這樣說,麵上也是一囧,緊著就轉過了頭。
等那人走遠,楊桃才放下車簾看著喬安,問:“現在可怎麽辦,人家守著城門特意抓你呢。”
沒等喬安說話,去前頭打聽消息的手下也回來稟報:“百姓手裏人手一張畫像,自發幫著找大人您。就現在這情況,要進縣城實在危險。”
“這西火城已經被土匪占領了不成?”楊春曉義憤填膺:“還有那些百姓,也要跟著造反?”
“這幫山匪早就攻占了縣城衙門,他們要占城簡單得很。”李侍衛歎道:“太子的人在這邊經營幾十年,暴政、收刮無所不用其極,說一句官逼明反也不為過。咱要是這裏的老百姓,也怕再來一個那樣的官。”
“是呀,老百姓的要求其實很低。隻要能吃飽飯、穿暖衣也就知足了。要不是被逼得活不下去,誰願意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造反?”
楊桃聽得憂心忡忡:“西火這樣的情況,就憑你們幾個怎麽可能平了暴亂?”
“還平暴亂呢,能在這裏活下來都已經是上天眷顧了。”楊春曉看一眼喬安,很有些責備他當初不肯辭官:“太子還沒繼位呢,就算繼位當了皇帝,要辦人也得有個名頭吧。這倒好,你讓土匪給砍死,他還落了個一身幹淨。”
喬安緊皺了眉頭,好半天才問那侍衛:“是光有我的畫像,還是你們的畫像都有?”
“隻有你的。”
“那你們就先進城去,等摸清楚裏麵是什麽情況再出來和我會和。”
“那怎麽聯係。”
“有消息了就去城西破廟留個記號,我看見了第二天子時自會去那裏等你們。”
事到如今,也隻能這樣了。師爺並兩個武官先進了城,喬安帶著剩下的兩個武官並楊桃、楊春曉往後麵退。
這裏已經是西火地界,大多數百姓對新縣令充滿了敵意,村子裏肯定不能去,可要在野外露宿,時間長了也實在打眼。
“不然往遠處走一走,你上次下馬車被百姓撞見還是在壺關,既然那裏的百姓沒認出你來,不如就退到那邊去。”怕喬安不答應,楊桃還特意道:“還是安全更重要,現在若是被抓,就真是白死了。”
喬安斂眉想了半晌,還是搖頭道:“壺關不行,快馬加鞭也是一天一夜的路程。和周侍衛他們聯係太不方便。況且機會稍縱即逝,到了指定的時間不能上任也一樣是死罪難免。”
“那怎麽辦?”
這邊正在發愁,馬車又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停得急,車廂裏的人都是摔得東倒西歪。
喬安正要出去看情況,就聽見侍衛嗬斥道:“突然從邊上竄出來,我要沒勒住馬還不得撞翻你。過路也不知道看一看?”
楊桃攔下喬安,挑開車簾子朝外看去。隻見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跪在馬車前,一個勁兒的磕頭道:“求這位爺行行好,將我和娘親捎進城去看病吧。我娘快不行了,求求你們了。”
侍衛自然不可能讓他們上車,尋常時間也就算了,如今敏感時期,萬一暴露了喬安的身份這一車的人就誰都別想活。
可訓也訓了,罵也罵了,那孩子就是倔著不讓開,隻固執的磕著頭求:“求求你救救我娘親吧,隻要你們將他送到醫館,我做牛做馬報答你們。”
楊桃仔細看那孩子,露在外麵的皮膚黝黑粗糙、衣裳破爛不堪,身形也纖細瘦弱。這樣的形態,應當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沒錯。
再仔細看他的臉,又發現了幾處不太明顯的指印,想來是攔人家的車挨了不少打。
楊桃看他的這個功夫,侍衛已經將那孩子拖到了一邊。可侍衛剛坐到車上,那孩子竟又固執的攔了上來。
“你還訛上了?”
侍衛很有些生氣,揚起手中的馬鞭要打。楊桃咳嗽一聲,阻止道:“不過是個孩子,別亂來。”
說著她要下馬車,楊春曉卻一把拉住她搖頭:“自身還難保呢,少多管閑事。”
“沒事!”楊桃掙開楊春曉的手下車,楊春曉又眼疾手快的拉住她。還是喬安掰開他的手道:“讓你姐去看看也好,人命關天不能坐視不理。”
“莫說可能有詐,就當真是百姓咱們敢帶?你能保證他們娘倆認不出來你,還是能保證他們不會去告密?”
“不會讓他們上車,就去看看他阿娘究竟怎麽樣了。”
楊桃走到那孩子麵前,蹲下身子問他:“我是大夫,先幫你阿娘看看如何?”
那孩子很不信任的看著楊桃,好半晌也不說話。
“我們不進城,所以沒辦法將你和你娘親捎進城裏。可我真的是大夫,說不定能幫你。當然,你如果實在不願意,我也不勉強。”
你孩子認認真真的看著楊桃的臉,皺眉想了好半天才答應道:“好!”
他帶著楊桃往樹下躺著的婦人走去,楊春曉看著不放心,下來跟在了楊桃身後。
“就看個病人,你至於這樣?”楊桃一邊把脈一邊調侃楊春曉,可話還沒有說完,原本昏迷不醒的婦人突然睜開眼睛,沒等楊桃防備一把匕首已經抵在了她心窩子上。
於此同時,先前還一臉傷心無助的小男孩也繞到了楊春曉背後,一根銀針準確的紮在他身上,立時就讓他動彈不得。
“別出聲,否則我要你命。”那婦人出聲警告一點也不客氣:“別以為我不知道那馬車裏頭坐的是喬縣令,你要是跟我走咱們相安無事,若是不然,別怪我喊出來讓大家知道。”
路上行人很多,她胡亂喊一聲,肯定會引起旁人注意。
楊桃不知道自己哪裏露了破綻,可關係到喬安的安危,她到底是不敢輕舉妄動。
“你是誰,綁我做什麽?”楊桃小聲問她。
“找你救命,就很多人的命!”
楊桃被挾持著攙扶那婦人走,楊春曉卻還僵硬的站在原地。喬安和侍衛很快就發現不對勁。
等這邊架著馬車去追,那邊已經將楊桃拖上馬背狂奔起來。
按理來說,劫持了人就該往僻靜狹窄的路上跑。馬小馬車大,隻有走窄路對方才追不上來。況且喬安顧忌著不敢讓人看見,更不敢下了馬車來追。
可她偏偏往大路上走,若是喬安他們沒跟上來,她還會特意停下來等一等。
“你到底想做什麽?”
楊桃有些著急,可再著急,那婦人都不再搭理她。要是惹急了眼,直接一根銀針紮在她穴位上,她便身不能動、口不能言。
對於那婦人的這一項本事,楊桃心下駭然。
她自認為自己的醫術就很不錯、對藥物的理解和運用也到了一定的境界。可她竟不知道對方在自己是身上用了什麽藥,而這藥又為什麽能立時見效。
楊桃被震懾住了,她真後悔沒聽楊春曉的話。
喬安自然也察覺到對方是在引他,可楊桃在他們手上,他哪裏又能顧得上旁的?
沒多久,那婦人就將楊桃帶進了一處破廟。進廟關門之後,婦人在她身上紮了幾針,沒一會兒楊桃便恢複如初了。
“我們二掌櫃要見你。”沒等楊桃問話,那婦人便率先開口。
話音剛落,便有一麵具男子從內殿轉了出來。他看著楊桃,眼睛裏全是溫柔的笑。
“你是誰?”
雖說用的是問句,可楊桃的心裏已經猜到了他是誰。隻是她萬萬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以這樣的方式再見,更接受不了他現在的身份。
“連我都不認識了?”對方揭下麵具,對著楊桃鄙夷一笑道:“你還是這樣沒出息,隨便一騙就抓過來了。”
“不是說去當兵嗎?你現在……”看著楊畔貫穿全臉的刀疤,楊桃的心一抽一抽的疼,那個立誌要當英雄的五哥,怎麽成了土匪?怎麽可以去當土匪?
“我現在是天佑幫的二當家,不過我不喜歡當家這兩個字,所以大夥兒都叫我二掌櫃。”楊畔將腰間的彈弓取下來,牛筋皮在地上隨意的打著。他蹲在地上,偏過頭沒看楊桃,語氣漫不經心的道:“當土匪其實也挺好,比當良民好。”
正說著話,喬安追上來了。
侍衛踢開廟門,戒備的拔出刀來。楊畔卻已經笑出了聲。
他看著喬安,一雙眼睛閃閃發亮:“我果然沒算錯,騙來了傻楊桃既絕對能逮到你。”
“你,逮我?”喬安看著楊畔皺了皺眉,輕輕一笑道:“要我的命用不著這樣大費周折,千辛萬苦引了我來,莫非是想改邪歸正?”
楊畔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聽得楊桃心裏特別的不舒服。
“這世間,什麽是邪什麽又是正?”楊畔停了笑,渾身戾氣的看著喬安道:“我是土匪,原本該是人人喊打,可滿西火的百姓對我敬重有加。你是朝廷欽命的縣太爺,西火百姓該夾道歡迎,恭賀你走馬上任,可如今卻是人人喊打。”
“那你找我們來做什麽?敘舊?”
楊畔咧嘴一笑,那笑容看得人骨縫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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