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人,還請明示!”秦夫子帶著喬安和楊春曉再次行禮,平和溫潤的逼問:“這事兒,董縣令不好決斷,或者您需要向上頭請示一下?”
大家都明白,秦夫子指的上頭絕不是正在往梁縣趕的知府大人。
董縣令麵皮一紅,斜一眼秦夫子道:“秦夫子說笑了。”
繼而便拍了驚堂木接著審案:“將王掌櫃帶上來!”
帶王掌櫃,竟也將先前被董縣令打了板子轟出去的小翠等人帶了進來。董縣令死皺著眉頭,倒也沒多說什麽。
例行問案,王掌櫃竟是供認不諱。怎麽和張存搭上線,怎麽騙取了張存的信任,怎麽用計騙得張存去湘地做生意,怎麽在楊家醃菜裏下毒,事無巨細,統統招供。
原本心如死灰的張存一聽,整個人都被憤怒的火焰燃燒著。他不管不顧的朝王掌櫃撲去,牙撕嘴咬,恨不得將他抽筋扒皮,五六個衙役用盡全力才堪堪將他脫開。
即便如此,張存殺人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王掌櫃周身。那樣子,駭得他直縮脖子。
“原來是你!”董縣令一拍驚堂木,冷冰冰的看了王掌櫃一眼就要宣判:“如今真相大白,你也供認不諱。本官這就宣判……”
“大人且慢!”秦夫子急忙打斷董縣令:“區區一個布匹鋪子的掌櫃,和楊家又是往日無緣近日無仇,他為何要冒這麽大險處心積慮的害楊家?憑他一人,又哪來的本事做到這等程度?”
“秦夫子的意思是……”
“我等認為,王掌櫃也不過是受人指使,替人賣命。”
“可有證據?”
“有!”
楊春曉去小翠那裏取了郭家護院的腰牌,又從袖袋裏拿出從湘地鋪子裏搜出來的王家和郭家的往來書信。而後一同交給師爺轉呈縣令:“王掌櫃和郭家過從甚密,而郭家又是梁縣大戶,恰好殺害小翠阿娘的還是郭家護院。是以,這中間必然有所牽連。”
連番驚雷,震得董縣令招架不住,拿著驚堂木的手都在抖。可這還沒完,真正讓他退無可退的證據,還在楊桃手裏。
楊桃走過去讓喬安替她拔出堵嘴的汗巾,而後肅穆威嚴的道:“豈止是有牽連,王家鋪子以及楊家醃菜鋪周圍的新開的五家醃菜鋪,完全就是郭家交給王掌櫃打理的鋪子。
換言之,王掌櫃根本就是郭家的下人。他沒有權利單獨做任何事情,更沒能耐使喚動郭家護院殺人滅口。”
“楊大夫慎言,郭家乃當今太傅本家。無憑無據,如何敢說他家指使人在你家醃菜中下毒,又如何能肯定是他家護院殺人?”
“那腰牌,是我親手從殺害我阿娘的凶手身上扯下來的。”
“或許是郭家護院丟了腰牌正好被凶手撿到,也或者是那護院和你家有私人恩怨擅自報仇呢?誰去殺人,還帶著能表明自己身份的腰牌呢?這,實在是說不通。”
“那加上這個呢?”看楊桃著急,喬安率先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而後才從袖袋掏出一封燒到一半的書信,遞了上去。
董縣令看的時候,喬安便在下麵背誦信上內容:“我郭家上有太傅撐腰,下有董縣令周旋,區區命案何須畏懼?且,證人已被控製,贓物毒藥也已全數放入楊家作坊,人證物證俱全,楊家便是想抵賴也不成。
你替老爺做事,前程自不可量,如今湘地難關你得費力周旋。倘能逼得楊桃就範,成了大事,便是……”
信就此燒斷,可隻前麵這些,也足夠了!
董縣令看著聽著,好半晌才長長的歎了口氣:“這信也能作偽……”
“大人所言甚是,不過我曾有幸得見郭家管家親筆,自覺和這一模一樣。為證郭家清白,不如傳了管家過來寫兩個字,兩相對比,不就明白了?”
“這……”
“王掌櫃,你可有話要說?”隻要王掌櫃大喊冤枉,隻要他肯承認書信和賬本作假,你一切就都有回旋的餘地了。
可王掌櫃不知道是受了什麽刺激,驚堂木一敲,他渾身一抖便磕頭喊道:“我招,我招,我什麽都招。”
而後,便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我原本就是郭家的奴才,我名下的所有鋪子都是郭家的產業,我等家生子,全家的性命都子郭家手裏。”
……
他將郭管家、郭淼以及郭二爺都招供了出來:“這一切都是他們指使的,我一個下人,實在隻有遵命行事的份。”
不僅如此,還牽連出好多替郭家賣命的人:“護院的根據需要殺人,除了
事情發展到這個程度,再不請郭家人過堂也實在說不過去了。
大勢已去,董夫子也實在沒有了法子周旋。
很快,郭家的人就被傳上了公堂。
郭老爺一來就擺威風,郭淼帶著麵紗嬌嬌怯怯的行了禮,也是一副溫柔懵懂的模樣。管家戰戰兢兢的跪著,二丫倒似笑非笑的看了楊桃一眼,笑問縣令道:“傳別人也就罷了,我家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就這樣上了公堂,隻怕對她的閨譽有礙。”
郭淼嗔怒的看了二丫一眼,道:“大人還能沒有分寸?等最後查明事情與我郭家無關,自然會給我郭家一個交代。”
聽聽這話,分明就是威脅。
“閑言莫敘,審案吧。”
董縣令讓王掌櫃重複了證言,小翠和董家媳婦也承認幫著王掌櫃下毒。話還沒有說完,郭老爺就黑了臉:“他陷害楊家,和我郭家有什麽關係?強往我郭家扯,是何道理?我郭家可沒有這樣的家生子。”
說著,便讓人去拿了郭家家丁的賣身契過來,當場查證。
“區區賣身契,點火燒了也不過數息時間。”
喬安提出疑問,郭老爺卻也爭鋒相對:“那依喬公子的意思,要如何才能證明王掌櫃與我郭家無關?”
喬安一笑:“無需證明!”
他指了指董縣令案上的證物,肅穆道:“勞煩管家寫上兩個字,真相也就大白了。”
管家一看那信,手就抖了起來,看王掌櫃的眼神凶惡得無法形容。
衙役將筆墨拿了過來,郭管家卻一度求助的看著郭老爺,猶豫著不肯寫。
“怎麽,心虛?”楊桃走過去看著他,冰冷的語氣中有淡淡的譏諷和威脅:“都上了公堂,可由不得人作假。快寫吧,省得一會兒吃苦。”
郭老爺正襟危坐泰然自若,郭小姐寧靜安然坦蕩得好像這些事情原本就和郭家無關。他們有什麽好怕的呢?董縣令是他們的人,就算查出來是一個人的字,衙役也隻敢說不是同一人。
郭管家熬不過,最終還是抖著手寫下兩個大字。
原本就有靠山,他又刻意將字寫得和尋常不一樣。原本以為是萬無一失,可衙役鑒定的時候秦夫子也不知道指著那兩個字說了什麽,那衙役給出的結果竟然是:“兩份字跡出於同一人之手,確定王掌櫃沒來得及燒毀的那封信的確是郭管家寫的。”
此結論一出,郭管家立馬癱倒在地。
郭老爺一張臉黑得鐵青,皺眉看著那衙役,威嚴道:“你可看仔細了,我郭家的人可不是誰都能汙蔑的。”
那衙役泰然拱手,公正道:“郭老爺要是不相信,可以再請人細看。總之在下的結論就是這樣,也自信沒有看錯。”
話雖這樣說,可在堅定字跡這一行,這個衙役已經是全梁縣最權威的了。找誰,結果能比這個更有說服力呢?
郭淼雙手搓著手帕,恨不能立時搓碎了一般。
郭老爺用質問的眼神看著董縣令,董縣令卻偏開頭沒和他對視。
到了這個程度,回天乏術,隻能自保!
董縣令一拍驚堂木,喝問郭管家:“還不從實招來?再敢有所隱瞞,大刑伺候。”
郭老爺給他使眼色,要他獨自承擔下一切的意思。
那管家倒可也忠誠,當真就將所有事情往自家身上攬:“是我,一切都是我做下的惡。我認!”
“你有調動郭家護院行凶的權利,還有隨意動用郭家銀錢的能耐?不僅如此,還能在郭家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將事情做得天衣無縫,完全沒有人能察覺?”
楊桃問得郭管家漲紅了臉,他就是肯厚著臉皮這樣認,有點腦子也絕對不會信不是?
可要說不要臉,郭老爺當屬典範。
楊桃才剛問完,郭老爺就一腳踹翻了郭管家,義憤填膺道:“枉我那麽信任你,將整個郭家都交給你打理,將郭家生意也都全交給了你。你卻頂著郭家的名頭在外頭到處作惡?”
被踹翻在地的郭管家撞破了頭,鮮血直流。可他隻飛快的看了郭老爺一眼,爬起來重新跪好,不敢反駁一句。
喬安便朝郭老爺拱手,而後問他:“照郭老爺的意思,您郭家家主的印章也是郭掌櫃在掌管?”
“家主印乃是身份的象征,是開了郭家祠堂、號令郭家子孫的憑證,如何能交到區區奴才手裏?”
喬安薄削的唇向後微微一扯,請出楊桃從董家娘子那裏拿來的賬本,指著交接賬時的郭家印章問他:“那這個章是怎麽回事?要是沒認錯,這可實實在在是您郭老爺的家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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