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桃最終也沒能阻止了楊老三,她眼睜睜看著阿爹怒氣衝衝出去的身影,就像三九天被人潑了桶冷水。那種寒意,直透心窩,直鑽骨縫。
她回頭哀求的看著葉氏,眼淚不爭氣的往下掉:“阿娘,怎麽辦啊阿娘,怎麽辦?”
葉氏走過去要扶楊桃起來:“你爹也是為你好,喬家這個樣子,哪裏有半點娶媳婦的樣子?你阿姐都已經在婚事上吃過一回虧了,你難道還不長記性?”
“不一樣,喬安不是李小壯。若有一天我落到阿姐當初那步田地,他一定會比我更生不如死。”
“那他現在就應該生不如死了!”葉氏恨鐵不成鋼的瞪她一樣,語氣也是難得的淩厲威嚴:“他要是真心對你,就絕不會讓家裏人這樣敷衍你們的親事,絕不會眼看著你受這樣的委屈。”
“他也是沒辦法,但凡他有一點辦法,他也絕不會……”
“你給我閉嘴!”
屋外,楊老三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和的內心感受和楊桃截然不同,他心中是滿腔的火。
若是以往三餐不繼的時候也就罷了,隻當給楊桃找個衣食無憂的還婆家,別的一切也就忍了。
可我楊老三家現在有四五十兩銀子的存款,有兩個月收入三兩以上的醃菜鋪子。我家楊桃名下還有整整一個山頭的土地,兩千兩銀子的銀票。
我家楊桃嫁給你家喬安就算說不上般配,那也夠不成高攀。你喬康成憑什麽這樣作賤人?你一個進了牢房,敗光家產的老掌櫃憑什麽這樣看不上我手心裏的寶貝?
“等我見著了你,這筆賬可得好好清算清算!”他怒氣難平的想著,所以推開大門看見喬安還等在門口的時候,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嗬斥:“你還有臉守在這裏,給老子滾回你喬家去。”
麵對怒火衝天,態度明顯不善的楊老三,喬安端端正正的行下一禮,而後又用哀求的姿態跪在了楊老三麵前:“楊叔,晚輩有話要說,還請您給個機會。”
“我沒話要和你說!”楊老三性格懦弱,可脾氣上來的時候也絕對執拗。
他雙眼發紅的瞪著喬安,雖說這樣青年他也很喜歡,這個青年也當真前途無量很可能是楊桃的良配。
可,喬康成想那樣作賤人,無論如何都是不行。
“我家的姑娘不愁嫁,哪怕真是嫁不出去,這天下的姑子廟也多的是。我楊老三的閨女,受不起你們喬家的大富大貴。”
“我會風風光光的娶楊桃過門。”
村裏閑人原本就多,楊家門口這麽一鬧,好些人探頭探腦的往這邊看。喬安怕將事情鬧大對楊桃名聲不好,趕忙給楊老三使眼色:“咱們進屋去說行不行?人多嘴雜,這些人一會兒就能傳出去十八種說辭。”
看喬安跪地堵門的架勢,楊老三也知道輕易出不去門。況且他對喬安印象挺好,也不願意在眾目睽睽之下給他太多的難堪。
況且楊桃那麽喜歡他,喬家也已經答應定親,這往後要真成了自己女婿呢?
各種想法一綜合,楊老三最終退了步:“跟我來吧。”
他將喬安帶去了堂屋,阿爺和阿奶都在地裏幹活,這會兒堂屋正好沒人。
喬安一進門,楊老三就‘啪’一聲將房門關死,而後黑著臉坐在上首的藤條椅上,冷冰冰的的看著喬安:“說吧,你家打的是什麽盤算,對你和桃兒的定親宴又是怎麽個安排。”
光聽的這話,喬安就知道楊桃沒有和家裏說實話,至少是沒有交待明白。
不過也是,就他喬家對定親的態度,哪個好人家的女兒能答應?
可騙和敷衍,終究不是辦法。
喬安再次朝楊老三作揖行禮,而後省略了隻能拿官俸蓋新房而後娶妻的事情,將喬康成剩下的意思原原本本的說了個幹淨。
楊老三還沒聽完一張臉就已經黑得能滴出來墨汁,等全部聽完,已經是氣得七竅生煙,順手操起桌上的茶碗就往喬安身上砸:“你給我滾,若再讓我看見你和我家楊桃來往,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一個茶碗不能解氣,又是下一個,再一個……
於是,苦苦哀求葉氏的楊桃聽見了動靜。她停下了哭泣側耳傾聽,除了阿爹的怒火,她還聽到了喬安的聲音。
他沒走,他攔住了阿爹!
這一瞬間,滿目淚水的楊桃笑了起來,眉眼彎彎,花開遍地。
她起身要往外走,她想去幫喬安,葉氏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如果喬安能說服你爹,那你和喬安的事情就當是天意,我和你阿爹都不再阻攔。
可若他沒辦法說服你爹,那這事絕對不行。我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女兒,輪不到他姓喬的來作賤。”
“我去看看。”
“不行!”葉氏嚴肅的看著楊桃的眼睛:“他如果在嘴上都無法讓你阿爹覺得他好,絕得他往後肯定能給你幸福,那你憑什麽讓我們相信一個連婚事都打算敷衍的家庭,能給你幸福的生活?”
“你去,隻能讓我們覺得喬安無能,他沒辦法說服你阿爹,所以才需要你的幫助。”
母女倆說話的空檔,堂屋又傳來一陣激烈的杯盤碎裂的聲音。
可當這一陣怒氣之後,屋內卻安靜了下來。
也不知道喬安具體和楊老三說了什麽,反正小半個時辰之後,楊老三背著手拿著煙杆踱回了屋。
楊桃關切的朝外麵看去,隻看見喬安神色沉靜。兩人目光相遇,喬安立馬給楊桃一個‘你放心’的微笑。
她想追過去問喬安都和阿爹說了什麽,誰知阿爹一個眼神橫來,惡狠狠地道:“還不快回房納穩跟鞋?就三天時間,憑你那手藝做得出來嗎?”
楊桃先是一愣,等明白過來的時候歡喜得幾乎都要跳起來:“你答應了阿爹?你答應了?”
看著楊桃眉飛色舞的樣子,楊老三心中五味雜陳:“同不同意的早晚也要用,快回去繡。訂婚禮完成之前,天塌下來你也不許房門一步。”
“好!”
楊桃歡歡喜喜的回屋繡鞋,誰知她才進門,阿娘便在外麵落了鎖。
“娘……”楊桃反應過來不對,轉身用力地拍打著房門:“你們這是要捉什麽啊,要做什麽啊?娘,你們別逼我,求你們別逼我。”
葉氏從門縫中將繡穩跟鞋要用的物件遞了進去了,而後歎一口氣道:“女大不中留,這還沒過門呢,一顆心就早就飛了出去?”
“你阿爹不過是要考驗喬安幾天罷了,怕你看了心疼不能好好繡鞋,這才知會我將門鎖起來。我能說的都告訴你了,你是要想法子出來看個究竟,還是聽爹娘的話好生準備給新女婿的鞋子,你自己看著辦。”
楊桃聽著聽著臉就紅成了一片,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而後撿起阿娘塞進來的物件,開始仔仔細細的做鞋。
“喬安,我希望三天之後,我能親手為你穿上這一雙穩跟鞋;我希望咱們從此安安穩穩,情深意長……”
楊桃心誠,每下一針都祈禱一遍:平安喜樂,心心相印……
從楊家院子出去之後,喬安並沒有回家。他挺直了脊背規規矩矩的跪在楊家大門口,每隔一刻鍾時間,他便朝楊家磕一個頭,真心誠意的朝裏喊道:“楊叔楊嬸明鑒,我喬安對楊桃絕對是真心的,倘若有一絲假意,天打雷劈。”
任由他怎麽跪怎麽喊,楊家就是沒有人出來。
左鄰右舍出來看熱鬧的倒是不少,他們先前還隻是在暗處看看,偶爾對著喬安指指點點。到了後頭,便有人過來問:“你和楊桃怎麽回事?小小年紀就私定了終生?”
一個剜心眼瞪在他心窩子上,皺眉道:“都私定終生了我還來求什麽?是我心悅楊桃,發誓今生非楊桃不娶,所以才特來求親。”
“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個……”
“我爹娘早就同意,媒人也已經請了三個。可輪番登門都被拒絕。我也是實在沒有法子了,才想出這麽個笨法子,隻求楊叔楊嬸看在我心誠的份上,相信我一定能給楊桃幸福。”
說著話,他又虔誠的朝楊家門口磕了個頭,喊著:“我是真心的,求楊叔楊嬸成全。’之類的話。
街坊鄰居原本以為楊家又鬧了大笑話,心心念念的想看熱鬧。可聽了喬安的話,大夥兒心裏開始羨慕。
楊桃那小妮子雖然長得不錯,可進過牢房,又成天拋頭露麵的瞎跑;因為學醫術,還成天和男人有肌膚接觸,這樣的一個女人,怎麽就能得了喬安的歡心?
喬安多厲害啊,家裏有底子,城裏有藥鋪,他自個兒長得也俊俏不說,還梁縣有名的才子。不僅如此,還小小的就得了三皇子賞識,沒中秀才就先拿到了國子監的推薦信。
這種樣樣都好的青年,打著燈籠都不好找呢,楊家竟然還不願意?
一時間,看戲不怕事大的鄰居們都開始起哄,隔牆對著楊老三喊:“差不多就讓女兒嫁了吧,這樣下跪求親的好女婿可是打著燈籠都不好找。”
大夥兒正起著哄,喬平和喬錦兩兄弟匆匆趕來過來。他們一見渾身是傷的喬安跪在地上就是心疼,臉色也便得凝重起來。
“阿爹讓你回去,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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