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桃洗好出浴,一轉身就看見周雪若歪在門口,很是虛弱難受的模樣。可她也僅僅是看了一眼,而後便慢條斯理的穿好丫鬟準備的衣衫,漠然離開。
“楊桃!”擦肩而過的時候,周雪若抓住她的衣袖不讓她走:“我心慌得很,身上也跟著發軟,你幫我看看可好?”
楊桃扭頭看她一眼,病妝畫得不錯,虛弱也裝得恰到好處,可生病的人眼底怎麽會有那麽閃亮的算計?
她用力甩開她的手,淡漠的搖頭轉身要走:“不好!”
誰知,周雪若‘咚’一聲摔倒在地,一張臉煞白得沒有血色,額頭上更是虛汗直冒。她固執的抱著楊桃的小腿不肯撒手:“救我,求求你,救我!”
兩個丫鬟大驚失色,一個忙著去通報三皇子,另一個緊著求楊桃救人:“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楊大夫……”
話還沒有說完,周雪若一口黑血噴出來,濺了丫鬟一身。
楊桃驚覺不好,趕忙替她把脈,這一把心下更是暗驚:中毒,同出西域的十蟲散,攻心致命!
楊桃仔細打量著臉色逐漸變黑的周雪若,她突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預感自己掉進了一個掙脫不掉的圈套。
“水,給我水!”周雪茹哀婉的看著楊桃,眉間眼裏全是乞求與渴盼:“楊桃,給我水!”
周雪若催得緊,丫鬟也顧不得去倒新的,瞥見黑漆小幾上有一杯茶趕忙就端了過去。她要喂她,可周雪若雙手抱著楊桃的腿不肯放,隻拿背對著丫鬟。
“楊大夫……”
“我來吧!”楊桃從丫鬟手裏接過茶盞,暗自試了水,確定裏麵沒有不幹淨的東西之後才遞到周雪若嘴邊:“喝吧。”
同時又吩咐丫鬟:“周小姐是中了奇毒,保險起見,得趕忙再尋個高明的大夫過來。”
話音才剛落地,三皇子帶著侍衛匆匆趕來。
見著周雪若奄奄一息的樣子,三皇子一張臉黑得能滴下來墨,對著楊桃就是質問:“怎麽回事?”
周雪若喝完水有了點力氣,她放開楊桃的腿,用盡力氣爬到三皇子身邊,依賴的拉著他的衣擺:“三爺,救我,救我……”
她仰著頭,晶瑩的淚珠劃過她精致又柔弱的臉龐,看得人心窩發疼。
“救人!”三皇子眉頭緊蹙,渾身的威壓迫得人透不過氣:“救不活她,你便陪葬!”
楊桃驀然抬頭看他,脖子梗成倔強的幅度:“大夫治病,治不了命……”
刹時,一柄利劍架上了楊桃脖子,三皇子的聲音更冷了三分:“她若不好,本王要你全家陪葬。你記好了,這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她的命便是本王的命!”
“救命恩人?”楊桃唇角一撇,惡心得胃裏直翻騰。
可強權麵前,惡心有什麽用?不服不忿不甘心又有什麽用?她得活,她就得忍!
楊桃用手撥開脖子上的劍,蹲下身去替周雪若解毒。可再次把脈,她竟然發現周雪若體內的毒已經得到了控製,雖然沒有全清,可一時半會兒也不會致命。
楊桃主攻醫藥,毒藥毒方雖有涉獵卻並不精通。很多毒,她認得也熟悉毒性,可要解也並不輕鬆。
周雪若中的十蟲散,楊桃要解定然得花一陣功夫。
可她明明什麽都沒做,毒性卻已經控製住了。什麽情況?
楊桃下意識看了眼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茶盞,自己落入圈套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還不快動手,是想等她毒氣攻心?”三皇子又要拔劍,楊桃隻得收了思緒,拿了銀針幫周雪若排毒。
周雪若體內的毒素已經得控製,楊桃隻要找準穴位將毒素引出體外就好了。整個過程並不複雜,用的時間也不算多。
大概一刻鍾之後,周雪如體內的毒已經清得差不多了。
“再吃兩副藥排排餘毒,想來就沒有大礙了。”
三皇子悶哼一聲,轉頭看侍衛一眼,侍衛立馬出去帶了個大夫進來。
趁著大夫給周雪若把脈的時間,三皇子撿了屋中最好的太師椅坐下來,摘下腰間的一串十八子隨意把玩兒:“說說吧,雪若是中了什麽毒,怎麽中的毒,你又是怎麽解的毒?”
“中的十蟲散,至於怎麽中的毒,民女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三皇子手上動作一頓,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你這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他一個眼神,眼神身後侍衛便一腳踢在楊桃膝窩處,迫使楊桃跪了下來。
“屋裏統共就是個人,兩個丫鬟絕不敢給周小姐下毒。你不知道,那難道是周小姐自己想不開,要服毒自盡?”
不是自盡,而是陷害!
從梁縣到蜀州,一路走來,楊桃總能感覺到周雪若的防備和不還好意。她要陷害她,實在也是情理之中。
這事楊桃心裏明白,可拿出來說卻肯定沒有人信。拿自己的命來陷害個螻蟻一樣的平民,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楊桃跪在地上,心思百轉千回,找不到能破局的辦法。
恰好大夫已經為周雪若診好了脈,俯身拱手匯報病情:“周小姐中的的確是西域奇毒十蟲散,如今餘毒已清了十之八九,再服兩帖活血排毒的良藥便不會再有大礙。”
“西域奇毒?”三皇子長長的哦了一聲,手指間的翡翠珠被捏得死緊:“蜀州的西域奇毒倒是常見,前些日子是噬魂散,如今又出來個十蟲散,有點意思。”
“回三殿下,此毒十分難得別說是蜀州,就是在西域也並不常見。”
三皇子淡淡的瞥楊桃一眼,那眼神淩厲又高深莫測。可目光撤退的時候,眼風卻不經意的往周雪若身上一帶,諱莫如深,深不可測。
他問大夫:“這毒,你可能解?”
端肅又恭敬的大夫神色突然一變,滿臉都是慚愧:“除非有西域傳來的獨門解藥,否者此毒無解。”
三皇子濃墨劍眉微微一蹙,看向大夫的眼神如淬了毒的寒刃:“我朝人才濟濟,竟解不了個十蟲散?”
大夫嚇得心肝一跳,雙腿一軟就跪了下來:“不是我朝無能,而是配解藥的藥材全在西域皇室。”
他細細說了配製解藥的需要的物品,而後為自己喊冤:“這些東西,等閑西域百姓也難見一麵,我朝大夫若不是有通天的本事,絕對配不出來解藥。”
本朝解不毒,可周雪若的毒解了,這說明什麽?
有人私通西域,還和西域皇室有染!
這個人是誰?
楊桃仔細回想著事情經過,再瞥一眼身旁的茶盞,腳底板上都開始冒冷汗。
三皇子讓丫鬟將周雪若接觸過的東西全都找來,而後讓大夫一件件查驗,務必要尋到染毒的途徑,以及解毒的地方。
很快,大夫就找到了解藥的藏身之處:“就在茶水裏麵!”
至於下毒的地方,大夫卻是怎麽都找不到:“下毒的人高明,並沒有留下什麽痕跡。要做到這一點,要麽是逼人直接服毒,要麽銀針刺穴,而後用解藥擦拭銀針。”
“原來是你!”半躺在太師椅上的周雪若突然驚叫起來,她瞪大了眼睛震撼的看著跪在下麵的楊桃,不敢置信又傷心失望的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對我不滿,卻沒想到你惡毒得想要我命。”
楊桃眉心輕輕皺著,唇角蠕動幾下,終究什麽都沒有說。
周雪若擺明了是要置她於死地,拿不出絕地反擊的證據,任何爭辯都是徒勞。有和她磨嘴皮的功夫,她還不如凝神想想對方的破綻。
見楊桃無計可施,周雪若便忍不住的得意,乘勝追擊:“搜你針囊的時候不小心紮了手,沒成想……”
說到這裏,她突然頓了下來,大驚失色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銀針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你要毒殺的根本不是我!”
“今天,你是奉命來給三皇子診脈,你是大夫,有的是理由強行給三皇子紮針。”
“你是翠香的同夥兒,是帝國奸細!”
她表演得很好,用力吼出這個結論的時候,眼中的神色和臉上的表情轉換得無懈可擊。那從不解和震驚轉換到氣怒和悲憤的過度,爐火純青毫無破綻。
以至於三皇子都摔了手中翠玉,眸中寒光迸射。
“敵國奸細若都是翠香和我這種水平,隻怕早就滅國了。”楊桃掀起眼皮瞥周削弱一眼,平靜而淡漠的接著道:“皇室用膳都得先有人試毒,紮針就不先檢查器具?即便不查,那紮針之前總得火烤清毒吧,我將劇毒淬在針上,能有什麽作用?”
“便是不討論能不能用毒針替三皇子針灸,就是你……”楊桃頓了一下,長歎一聲之後才道:“察覺你湊巧中毒,我便是為了不暴露身份也得趕緊給你治好啊。”
“按照你剛才的推理,我手裏又十蟲散的解藥,那我何不早些給你解毒,非要等你毒發讓自己退無可退,萬劫不複?”
“你當你不想?一進浴室你就替我泡了盞茶,茶中就有解藥。若是我當時喝了,自然不會毒發。你不過是算漏了我不渴,算漏了我半口也沒喝。”
才解了毒的周雪若太過虛弱,一激動便支撐不住又歪著身子倒了下去。她以為三皇子肯定會接住她,並將她摟在懷裏。可她隻是跌回了椅子上,三皇子放空眼神望著窗外,不知道在看什麽,想什麽……
周雪若有些不安,她突然意識到她或許掌握不住三皇子的心思。她有些慌,迫不及待的想要楊桃的命。
不,不止是楊桃,還有喬安,她得防患於未然,將一切不穩定因素搶先掐滅。
她強撐著身體跪倒在三皇子麵前:“求三皇子詳查!今日在民女身邊的人一共就那麽多,一一排查,定然能查出西域奸細!”
妙書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