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兒一路從索尼的書房小跑到棲梧齋,身襲一見月白色單衣,在這寒冷天氣,實在單薄,長發及腰,隨著奔跑的速度飛舞在空中。遠遠看過去恍若神仙妃子般,但實則蒼白柔弱。
芳兒難以置信自己從索尼書房外所聽到的消息。原來艾燁是當今的聖上……原來自己愛上了一個帝王……芳兒想笑卻笑不出聲。
東珠來棲梧齋看她,從她口中芳兒知道艾燁裝扮成小廝隨著她進入了索府,卻被爺爺帶到了書房,芳兒心中擔憂之極。不顧盧淑的勸告,不顧自己身子的虛弱,執意去書房看看,深怕爺爺傷害了他。卻不想他的身份竟是如此的尊貴,爺爺怎麽可能傷得了他。
此時此刻,芳兒方才明白索尼為何會反對她跟艾燁在一起。原來爺爺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是皇上。爺爺怕她將來進宮受到傷害才快刀斬亂麻,讓她長痛不如短痛的了斷這份情緣。原來爺爺是為了她好,可她卻誤會了爺爺的用心。
芳兒心中後悔萬分,她不該這麽對爺爺說話,不該這麽忤逆爺爺。
一入宮門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她該怎麽辦……一生一世一雙人,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她不想進宮,不想跟別人分享一個男人,但是她更不想和艾燁分開。淚水滑落臉龐,芳兒心中說不出的痛,說不出的為難。
芳兒仰首望向天際,天空一片蔚藍,白雲在上空漂浮,她仿若看到了額娘,看到額娘在向她微笑。思緒逐漸混沌,芳兒聽不見旁聲,隻聽見自己喃喃道:“額娘,您告訴芳兒該怎麽辦?芳兒的心已經收不回來了……”眼前逐漸變黑,慢慢便沒了意識。
玄燁在索府仆人的帶領下穿梭在回廊之中,行至拐彎處,忽見一女子身著單衣躺在地上,看身形像極了芳兒。正欲上前看仔細,卻聽見丫鬟驚呼叫了一句“格格”。
玄燁疾步上前,俯身將那女子拉入自己的懷中,一看容顏的確是芳兒。他見芳兒麵色慘白,不若往日般神采,心疼至極。怒罵道:“一群丫鬟婆子都是幹什麽吃的。你們格格病成這樣,還讓她外出吹風。若是芳兒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朕饒不了你們。”他將芳兒橫抱起,見丫鬟還杵在這裏,氣急了,“還愣著幹什麽,快前麵帶路呀。”
那丫鬟回過神來,連聲稱是,忙跑在牽頭,為玄燁帶路。
當玄燁將芳兒抱到床榻上安置的時候,清月也已經將盧淑給帶了過來。
盧淑沒好氣的走進屋子,看到芳兒的樣子,心中頗為無奈。這就是不聽她盧姑娘話的下場。拿出銀針,在芳兒的穴道上老練的紮了幾針,然後執起她的手腕把脈,確認無恙之後,才對著一臉毫無生氣的芳兒訓斥,也不管她能不能聽見。
“瞧瞧你,好好的一個格格,為了一個男人弄成這樣何苦呢。索大人又不是老虎,會吃了你心上人不成?你用得著不披一件衣服沒命的跑出去嗎?”
東珠輕咳了幾聲,想要提醒盧淑她所說的那個男人正在屋子裏,可盧淑卻是神經大條的沒聽見,繼續劈裏啪啦的說著。
玄燁臉上露著心疼,卻盧淑的話也不責怪,但是卻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此刻的他隻想好好守在芳兒的身邊。他給了容若一個眼神,示意他把那個呱噪的女人帶出去。
納蘭容若無奈,深吸一口氣,他拍了怕說的正起勁的盧淑,見她回頭,容若露出溫和的笑道:“這位女大夫,我前些日子剛受了傷,能不能麻煩你出去幫我看一下?”
盧淑隻是淡淡的看了容若一眼,又看了眼他身後的玄燁,點了下頭,便拿著自己的醫藥箱出去了,也算是同意了。其實她這番話是故意說給玄燁聽的。雖說她不認識玄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能讓溫柔如水的芳兒看上眼,想來不會差到哪裏去。但是男人嘛,還是得說說,不然他就不會好好珍惜芳兒。
玄燁走至榻邊坐下,執起芳兒的手,滿目神情。
東珠見狀命所有人都退下去。索大人既然讓皇上來見芳兒,想來他是同意芳兒跟皇上在一起了。但願她苦命的芳兒妹妹從此能幸福下去。
玄燁將芳兒的手貼在臉龐,呢喃道:“傻芳兒,是我害苦你了。我幹什麽一直拘泥於身份,愣是不告訴你呢。你要是早知道了,現在也不會如此難受了。”玄燁心中多麽希望現在躺在床上的是他自己而不是芳兒。
迷戀的看著芳兒的容顏,眼睛瞄到枕邊放著幾張紙,上寫道:“誰執我手,斂我半世癲狂。誰撫我麵,慰我半世哀傷。誰扔我心,融我半世冰霜。誰棄我而去,剩我一世獨殊。誰明我意,使我此生無憾。誰助我臂,縱橫萬載無雙。誰覆我之唇,估我前世流離。誰攬我之懷,除我前世輕浮。誰執我手,陪我癡狂千生。誰吻我眸,陪我千世輪回。”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睡不穩紗窗風雨黃昏後,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夢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豈少夢中之人耶。”
一字一句,皆寫著芳兒對他的情,對他的真。
“芳兒,我愛新覺羅玄燁發誓,今生今世隻愛你赫舍裏芳兒一個,若違此誓言,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眼眸微動,玄燁將濕潤的眼眶擦幹,又將紙張放回原處,靜等著芳兒醒來。
目光流轉,清澈微眸。芳兒一睜開眼睛就見到了玄燁。其實她蘇醒過來已經有一會兒了,隻聽見玄燁在喃喃自語,便想聽聽他還會說些什麽,卻不想等來了她的真心告白。
芳兒裝作不知,一臉欣喜,道:“燁,你怎麽在這裏?”
玄燁將芳兒的身子直起來,拿過裏頭的錦被,讓她靠著舒服點,然後才說:“知道你病了,我心裏很著急便來看你了。”見芳兒的氣色仍是不好,他問道:“你怎麽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眼中閃過一絲愁,“爺爺不允許我們在一起,我絕食抗議。”
玄燁雖是知道,但是親耳聽芳兒說出來卻又是另一番滋味。他輕輕刮了一下芳兒的俏鼻,道:“以後不允許這樣了。”見芳兒點頭,他又道:“你放心吧,索大人不會反對我們了。”
“為什麽?”雖然知道了原因,但是芳兒仍想親自聽玄燁說。
玄燁先狀似開玩笑的說:“當然是因為索大人看到我氣宇軒昂,玉樹臨風,文采風流,是個難得的人才。所以答應我們的事情了。”
芳兒被玄燁的說辭逗笑了,這是幾日來她真心的笑。
玄燁執起芳兒的纖手,正色道:“芳兒你知道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幾天沒有你的消息,我簡直是度日如年。”
芳兒清眸微抬,顧盼琉璃,請說了句“我也是”。
兩人相識一笑,情意流轉,無聲勝有聲。
正當玄燁要跟芳兒說出他的真實身份時,盧淑一臉氣憤的走了進來。她不顧場合,見到芳兒醒了,便來到芳兒跟前,告狀道:“芳兒,那個混蛋好討厭,說他病了讓我看看,可居然傷了那種地方,簡直是不要臉。”
芳兒聽的雲裏霧裏,不明白盧淑在說什麽,隻好問道:“出什麽事情了?”經過幾天的相處,芳兒了解到這個醫術滿京城的盧姑娘實際上是個小孩子心性。什麽事情都是率性而為,一切憑她高興。
玄燁看了眼隨後進來的納蘭容若,眼神有著責怪,令容若不敢直視。
“就是他。”盧淑指著納蘭容若說道,“簡直是個壞胚子。”
東珠笑著開口,道:“好了,盧姑娘你也別生氣了,容若不是故意的。”其實也怪不得容若,他把盧淑騙出來看病,可他渾身上下除了那個難以啟齒的地方,就沒什麽其他毛病了,也隻能是實話實說了。但是當著盧淑這個小姑娘的麵確實有些不妥。
盧淑“哼”了一聲,便不看向容若了。
納蘭容若自討沒趣,走至玄燁身邊道:“公子,出來已經有些時刻了,該回去了。”
玄燁頜首,看向芳兒,正欲開口,卻見芳兒已經先說了。“你說過你家規矩多,那你還是先回去吧。來日方長,不是嗎?”
玄燁想想也是,既然已經跟索尼攤開了說,那他跟芳兒就能時常見麵或者通信了,來日方長,這話一點也沒錯。
玄燁帶著一臉舒心離開了棲梧齋,離開了索府,卻沒見到他離去後,芳兒的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