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遇慘白著一張臉,右手捂住胸口,不自禁向後踉蹌兩步,“我……我不知道……”
寒汐冷笑:“是啊,你是生活地無憂無慮的貴公子。你母親與你爹未能終成眷屬,被你的嫡母謀害身亡,這怕是你人生中最大的挫折了。但你母親陪伴了你七年的時光,你爹他對你也十分重視。可是我呢,我連我爹都未曾見過。而我娘,她在離我很近很近的地方,默默守候了十八載,卻不能見我。我不過與她相處了極其短暫的時光,她就含恨去世了!”
且遇垂頭:“對不起,我從未想過,我們之間,竟然會有這樣的鴻溝……”
“你的確未曾想過,可誰又曾想過呢?”寒汐說著說著,眼淚便不由自主地滑落,“你可知我的父君,他為救族人魂飛魄散。我娘為了保護我和姐姐,不惜親手毀掉自己的傾世容顏!當我得知這一qiē的時候,你可曉得我的心有多痛、有多恨?而你,司徒且遇,竟還要一遍遍地來追問我為什麽!為什麽?因為你爹司徒璽,曾經的南宮洗,全都是因為他,害得我家破人亡!這個答複,你可滿意了嗎,司徒公子?”
“我終於明白,為何突然之間,你會對我如此冷漠。”且遇的眼中,是深深的無奈和愧疚。原來,他與麵前的女子,注定沒有結果。哪怕他比唐不驚更早一步遇到寒汐,他們也無法在一起。
這就是命數,誰也逃不脫!
寒汐握緊了拳頭,仰頭倔強地看著且遇,道:“終有一日,也許就是不久的將來,我一定會親手殺了司徒璽!”
且遇一怔,在寒汐眼中,他看到了濃濃的恨意和殺氣!曾經天真善良的少女已經消失不見,是仇恨讓竊玉變回了南宮寒汐。麵前的女子愛憎分明,隱忍決絕,讓且遇覺得那麽陌生!玉兒的眼中,何時出現過這樣的情xù呢?
“以命償命,我無話可說。我爹既然做下那麽多傷天害理的事情,你殺了他,也沒有錯。”且遇低聲說道,突然不知該如何去麵對寒汐。
寒汐擦幹麵頰上的淚水:“我會殺了他,為我父親報仇。你雖說與他不親近,但那畢竟是你親生父親。若有一日,你再來找我尋仇,我也決計不會怨你!”
說罷,寒汐掙紮著起身,兩日兩夜的昏睡讓她有些乏力,身形略有些搖晃,可也阻擋不了她要離開的決心。她迅速披上床邊事先為她準備好的外衣,轉身離開。
最後凝望了失神的且遇一眼,寒汐狠心,道:“還望司徒公子回府之後,轉告我的姐姐寒瀟,就說我已經找到了半卷山河畫,成功逃脫。請公子告知姐姐,我會等她取出另半卷畫作,半月為期。半月之後,無論她成功與否,還請她速回山莊匯合。畢竟,你們司徒府,不是我們南宮家的人適合久居的地方!”
且遇背對著寒汐,哪怕萬般不舍,終究也不再挽留她。他點了點頭,悶聲說道:“遇記下了。南宮姑娘,請你一定照顧好自己。遇往後不能在你身邊了,隻盼你萬般珍重!”
寒汐看著這樣落寞絕望的背影,恨極了自己的殘忍和冷漠!她怕多看一眼,就會心軟,就會忍不住上前告sù且遇,這一qiē都不是自己心中所願!但事已至此,哪怕多一分糾葛,日後都會成為更加痛苦的負擔。
寒汐再不做停留,就如一陣急行的風,快速離開了。在且遇看來,她是一刻也不願待在仇人的身邊。他是寒汐殺父滅族的仇人之子啊!無論他多麽不願被冠以“司徒”這個姓氏,但他與父親司徒璽的血脈關係,是不可能割舍的!
一股子甜腥的血氣泛上來,且遇猛烈地咳嗽,便有鮮血噴湧而出!殷紅的血跡滴灑在素白的前襟之上,觸目驚心。情之殤,往往最累人!深陷其中,飽受其苦,卻無法自拔。他心中積鬱太多,身子已然承受不住重荷了。
然且遇卻無知無覺,隻是靜默地坐在床邊。仿佛,他整夜未曾闔眼,一直用心守護的女子,依然躺在原處。
在苗疆之時,麵對自己的表白,她曾說:容哥哥,你不是我受傷時的避風港,在唐不驚那裏受了傷,就進來躲一躲,傷好痊愈了就可以自顧自離開。可是她不知道,哪怕一世隻能做一處避風港,他也甘願!因為這樣,在她倦了、累了的時候,回首時總能來他身邊。他可以幫她療傷,可以給她安慰。等她毫不猶豫地再回到唐不驚身邊時,他也能笑著注視她,揮揮手放任她離開,轉而在身後給她最大的支持。
可是如今,他連避風港也做不得了。容且遇可以是連竊玉的依靠,可是司徒且遇之於南宮寒汐,是瘟神,是避之不及的災難!
從天明獨坐至夜幕降臨,且遇才終於有了動作。他木然地起身,翻出竹舍內所有的藏酒,也不用酒杯,便對著酒壇開始飲酒。
寒瀟來到竹舍的時候,且遇已經醉得昏昏沉沉。她知道且遇將寒汐救出的計劃,算著時辰,寒汐今日早間便也該醒了。隻是,寒瀟在府裏等了一整日,也不見且遇回來。她心中擔心,不知是否計劃出了差池。到了黃昏時分遲遲不見且遇的身影,她便偷偷溜出府,來竹舍探個究竟。
屋內一片漆黑的死寂,難道無人在裏麵?寒瀟心下愈發疑惑,掏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點燃了來照明。
“且遇!”微弱的火光之中,隻見一向自重持穩的男子趴伏在桌上,身邊滿是酒壇,寒瀟嚇了一跳!她走到且遇身邊,濃烈的酒氣令她不禁皺了皺眉。他到底喝了多少酒,才會醉成這般模樣?
點燃了屋內擺放的一盞燈,輕輕推了推且遇,寒瀟又喚道:“且遇,你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何事?”
且遇自迷蒙之中被喚醒。他抬起頭,視線都有些模糊。麵前的女子身著一襲精致瑰麗的緋色鳳尾紋羅裙,外麵套著銀鼠皮短襖。精致的麵容夾帶著發自內心的關切和溫婉,在不被心魔所控之時,寒瀟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寧靜。
且遇看清來人,微微一笑,醉眼朦朧:“哦,寒瀟,是你來了。”
打探了竹舍一圈,並未發現任何寒汐的蹤跡。她頗有些擔心地問道:“寒汐呢,她不是應該在這裏的?”
聽到“寒汐”二字,且遇心中又是一痛,靈台卻在這種難以言喻地痛苦之中,逐漸清明。他又摸過一壇子酒,猛地灌了一口,道:“哦,她走了。今日早上她醒來,便走了。她還要我轉告你,她已經找到了半卷山河畫。半月之後,她等你浩英山相會。無論你找到另外半卷與否,都速速與她會合,不要在我身邊繼續久留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