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拂曉下樓到周向東的辦公室裏辦了手續,不知道是不是楊拂曉自己的錯覺,總覺得周向東對她萬分客氣了。
“請坐。”
周向東讓秘書給楊拂曉搬來的椅子,讓楊拂曉坐下來把手續簽了。
“是要去顧總身邊行政辦?”
楊拂曉點了點頭。
跟著方樹,方樹是首席秘書,是在行政辦。她也就應該在行政辦吧。
最後在臨走前,周向東還跟楊拂曉握了握手:“前途無量啊,年輕人。”
“……”
楊拂曉真的是擔當不起這一句話,第一,周向東也就勉強算是一個四十歲的中年男人,第二,她也就是調去跟著方樹學東西而已。
但是,她還是跟周向東握了握手,“謝謝周經理。”
將手續重新送到樓上交給方樹,方樹點了點頭,才第一次將這一層的辦公區向楊拂曉簡要介紹了一下,“顧總並不是常在這裏的。也就是因為經貿論壇的事情,才過來這邊,這裏是我的辦公桌。”
“最近主要的工作內容就是經貿論壇麽?”
方樹道:“嗯,是的,等到競標成功,到時候會更忙。”
楊拂曉跟著方樹走到顧青城的辦公室。看見在左邊書架旁邊新添了一張類似於學生時代課桌模樣的一套桌椅,剛剛想這不是……
方樹已經指了指在一邊的桌子,說:“你的臨時辦公桌,是顧總讓人剛剛給你加的。”
楊拂曉看著那張相當於小學生課桌的桌子,右眼皮跳了跳。
果然就是怕什麽來什麽,她簡直都可以想象得出,她在這套課桌後麵,和前麵寬闊的電腦辦公桌後麵的顧青城大眼瞪小眼的情景了,感覺顧青城是老師,而她是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學生。
方樹向上推了推眼鏡,問:“顧總讓我問問你對這套辦公桌椅有什麽看法?應該很適合你的品位。”
“……”
楊拂曉揉了一下鼻子,說:“高端大氣上檔次,絕對符合我的品位。”
回到辦公室收拾東西。很多同事都上來向楊拂曉道喜,說:“人家都說什麽情場失意職場得意,現在拂曉,你看你情場職場雙得意啊。”
“就是,到時候可別忘了我們了。”
“待會兒去聚餐吧,升職了要請客哦。”
“好啊,沒問題。”
楊拂曉與眾人寒暄了幾句,才總算是散了,坐在辦公桌上收拾東西,一邊的孟曦問:“你要上去給顧青城當秘書了?”
“不算是吧,我隻能算是顧青城首席秘書方樹手下的助理。”
孟曦說:“那也不錯了。你跟在顧青城身邊,肯定就不一樣了,以後抓住機會很容易往上爬了。”
楊拂曉笑了一下:“我也沒有想著往上爬,隻不過是學做事學生存吧,我覺得我這人就是不擅長交際,正好可以多鍛煉鍛煉。”
孟曦讓楊拂曉把銀行卡的賬號給她寫出來,說:“上個月的工資發了,還有那一套房產已經在中介掛牌了,一個人買下來了,先給了兩萬塊錢的定金,我先把錢還你。”
楊拂曉剛剛拿了筆寫銀行卡的賬號,結果聽孟曦這麽一說,手中的筆便頓了下來。
“我現在也沒急著用錢,我還以為你要拿我賬號幹嘛呢。你先自己用,這個月的工資發了我也夠自己的生活費了……”
孟曦說:“但是你不是要攢錢,好為自己畢了業脫離楊家打基礎麽?”上反縱技。
楊拂曉頓時沉默了。
若說是為了將來脫離楊家打基礎,多長時間能攢了多少錢。
她低著頭繼續收拾桌上的文件,轉過來對孟曦說:“你先拿著用,等你手頭寬裕了再還給我。”
楊拂曉這話是十分真摯地說出來的,但是孟曦卻忽然就將手中的水杯往桌上一放,水杯裏的水都迸濺了出來,楊拂曉嚇了一跳。
“拂曉,連你也看不起我了,是不是?”
楊拂曉驚訝於孟曦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轉過來看著她,“我沒有那個意思啊,我就是覺得你比我更需要……”
“你就是覺得,我靠我自己就養不活我自己了,是不是?”孟曦說,“拂曉,就算是我奶奶死了,我自己照樣也可以過得很好,所以,這個錢你拿回去,親兄弟都還要明算賬呢……”
楊拂曉張了張嘴剛剛想要說什麽,而一邊的孟曦卻直接拉住了她的手,“拂曉,你不要老是對別人這麽不計回報的好,會吃虧的,這個社會上的人不都是好人,也都不是表麵上你看見的一樣。”
楊拂曉沒懂孟曦究竟說這話是什麽意思,總感覺孟奶奶走之後,孟曦變得比以往更加敏感了,應該還是哀莫大於心死,過一段時間慢慢的就好了。
她反正是拗不過孟曦,索性就把卡號給了孟曦,孟曦下班就去銀行把錢給楊拂曉轉了過來。
“我真的不懂我哥每天拖著一屁股債是什麽感覺,”孟曦從銀行裏出來,伸開手臂摟了一下身邊的楊拂曉,“現在真的是無債一身輕,我都能跳起來了。”
楊拂曉扯了一下孟曦的手臂,“今天晚上吃什麽?我請你,去吃上一次和曼曼一起去吃的那家牛排怎麽樣?”
“好啊。”
不過,兩人都忘了,答應了要和辦公室的同事聚餐的,如果吃西餐的話,吃不飽而且貴,索性便就此作罷,楊拂曉答應孟曦:“下次單獨請你吃飯。”
楊拂曉既然是做東,所以定地點就是同事們定的。
定的是在當地很有名的碧海藍天。
楊拂曉聽見這個名字就覺得滿滿的全都是文藝氣息,以為是創意餐廳之類的地方,但是等到進去了,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兒,其實就是一個名字聽起來好聽的夜總會而已,就跟從“東南亞風情”改名成“夜色”的顧青城手底下剛剛接觸的產業一個樣。
大廳裏看起來還不錯,還比較正常,這邊是餐桌,那邊有現場彈鋼琴拉小提琴的兩個女孩子,都很年輕,長得漂亮,身上有獨特的一種氣質。
眾人在旁邊訂了一個桌,點了一些菜,坐下來吃飯。
出入這裏的算是有低階層也有高層次的達官貴人,楊拂曉坐在一邊,就看見有一些比較眼熟的麵孔從門口經過,應該是一些娛樂新聞的寵兒,不過因為楊拂曉向來都不關心八卦,所以這些人一個都不認識,倒是聽一邊特別八卦的小芳指著其中說是哪家哪家的公子,有沒有訂婚是不是紈絝子弟。
“我給你說,拂曉,那些豪門裏麵,見不得人的事兒真多的很,之前我看了一篇扒陸家的帖子,當天還能看見,第二天就沒了,估計是被黑了,你現在要嫁沈家,說不定也亂七八糟的事兒一大堆呢。”
楊拂曉但笑不語。
孟曦直接打斷了小芳的話:“拂曉嫁過去那是拂曉,跟你沒什麽關係,少說兩句。”
小芳皺了皺眉,“我跟拂曉說話呢,你在旁邊插什麽話啊。”
孟曦向來都是個暴脾氣,楊拂曉趁著在孟曦炸之前,急忙說了一段祝酒詞,端了酒杯跟同事幹杯,算是化解了這兩人之間即將形成的矛盾。
楊拂曉覺得這一頓飯吃下來,肯定要花不少錢了,還不如在外麵找個大排檔吃,吃完了再去KTV唱歌,也總比都把錢花在這上麵強。
“我去趟洗手間。”
楊拂曉抹了一下嘴角,剛想要站起來,一邊的孟曦也跟著站了起來。
她其實也就是借著這個機會想要去台前把賬結了,一會兒吃完了就都可以走了。
孟曦跟過來說:“你是不是想去結賬了?”
楊拂曉點了點頭。
“你傻不傻啊,哪兒有你這麽實誠的,”孟曦說,“一共來了十來個人,這頓飯少說也要一千塊錢往上了,怎麽也應該AA平攤,他們都是正式的員工,咱們隻是個小小的實習生。”
楊拂曉說:“不過剛才說了是我請了。”
“說了又怎麽樣?明天開始你就不在客房部的辦公室裏了,他們還能上去高管層去找你啊,”孟曦直接將楊拂曉手裏的錢包給奪了過來,不讓她把卡往外掏,“萬事變通一點,這一頓飯就花掉你將近一個月的實習期工資。”
孟曦夾著楊拂曉的錢包就要去後麵走廊上的洗手間,楊拂曉也隻好跟上去,想著回頭再過來,都已經答應了別人的事情。
兩人在經過前台走廊的時候,楊拂曉向後麵看了一眼,結果猝不及防就撞上了剛剛從台子上跑下來的一個女孩子。
是那個彈鋼琴的女孩子。
“對不起,不好意思。”
楊拂曉趕忙扶了一下她,她擺手說沒關係,轉而向另外一邊的員工休息室走去。
可是,就當楊拂曉向前走過兩步,想要追上前麵的孟曦,忽然聽見身後一個聲音:“方大少,能不能放過我?”
楊拂曉猛地回頭,就看見剛才彈鋼琴的那個女孩子,正在對麵前的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說話,雖然口中說著的是乞求的話,但是從她的目光裏,看不到一絲為權貴而折腰的神色。
“不能。”
“為什麽?”
而這個男人卻露出了惡魔一般的表情,說話也是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因為你命硬,玩兒不死。”
就這麽一瞬間,楊拂曉相信她在這個女孩子眼睛裏看到了某種類似於某種破滅的光,腦子一熱,抬步就想要走過去,卻被後麵的孟曦及時的拉住了。
孟曦將她向後拉,“你想要幹什麽啊?別逞能,你以為這些權貴是你能招惹的起的麽?”
“那我報警……”
“既然他們能夠堂而皇之的進來這裏,你覺得這裏幕後老板沒有跟警察局打過招呼麽?”孟曦拉著楊拂曉,“不要因為一個陌生人強出頭了,在這裏工作的女人,能有幾個是幹淨的。”
楊拂曉其實沒有打算離開,她依舊是想要打電話報警,但是等到看見在台上那個拉大提琴的女孩子從台上匆匆忙忙跑下來,上了樓,便知道應該是搬救兵去了,還好,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在去洗手間的路上,孟曦就開始對楊拂曉進行全方位的洗腦,楊拂曉不斷地點頭說:“是。”“好的。”“我明白。”“我絕對不會魯莽了。”
她懂孟曦是對的,現實總是殘酷的,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這種小人物隨時都有可能被碾軋,所以如果懂得的話,就應該在任何時候都明哲保身。
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楊拂曉看見那個大提琴手跟在一個看起來比較有威懾力的女人後麵進了通往VIP包廂的走廊,應該是去救人了。
孟曦說:“好了,解決了,我們跟她們根本就都是兩個世界的人,看見了也就當成是長一長見識,走了。”
“嗯。”
………………
雖然白天的時候,楊拂曉和沈嘉攸的新聞還炒的如火如荼,經過一天的時間,好像已經冷卻降溫了。
楊拂曉在出來的時候,原本還帶著口罩,等到從碧海藍天出去的時候,口罩都沒有戴,也沒有遇上盯梢的娛記。
孟曦和楊拂曉原本說打車,但是這裏距離孟曦新租的房子並不遠,楊拂曉便打算要步行送孟曦回去,然後她再打車回去。
“你現在還住在楊家麽?”
楊拂曉頓了頓,說:“沒有了,我搬出來了。”
孟曦的目光閃了閃:“搬去和顧青城住了?”
楊拂曉倏然轉過頭來。
“小道消息裏麵知道的,”孟曦笑了一下,“今天下通知讓你上去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楊拂曉沒有否定。
“不過,你現在跟沈三少有婚約,還跟顧青城住在一起好麽?要萬一被拍到了怎麽辦?”
這種可能性楊拂曉並不是沒有想過。
可是,她真的有點怕,如果一旦搬出去的話,就再不能和顧青城有交集了。
“我知道顧青城跟許慕珩長得很像,可是,許慕珩已經死了,”孟曦轉過頭來,看著楊拂曉,“你現在就是一直活在許慕珩的陰影裏,人死不能複生,就算是再像,也不可能是同一個人的。”
楊拂曉低著頭,向前走了兩步,看向一邊孟曦,“其實我……”
一句話沒有說完,楊拂曉忽然看見在孟曦另外一邊,剛剛從一個大商場內走出來的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身邊還跟著一個穿著時尚的女人,兩人手牽著手,看起來特別溫馨。
她眨了兩下眼睛,確認了走出來的那個人影。
孟曦發覺楊拂曉的異樣,“怎麽了?”
在孟曦轉過頭去想要看向商場的同時,楊拂曉忽然向前走了一大步,拖著孟曦的胳膊差點就摔倒在地上,蹲下來捂著自己的腳踝,“哎喲。”
孟曦急忙扶著楊拂曉,“你怎麽了?”
她注意到楊拂曉的動作,“崴腳了?”
楊拂曉半蹲在地上,一隻手扶著腳踝,“沒事兒,我歇一會兒就好了。”
她從孟曦腿側,看見剛才的那兩個人進了一邊的西餐廳,心裏才鬆了一口氣,裝作是腳疼的樣子,說:“我直接打車走吧,今兒就不去送你了。”
孟曦點了點頭,扶著楊拂曉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開動,楊拂曉從車輛後視鏡向後看了一眼,孟曦好像已經走遠了,前麵的司機再三開口問:“要去哪兒?”
楊拂曉恍然間回神,說:“到前麵的路口再掉頭,還在剛才我上車那兒下車。”
司機有些古怪地看了後麵的這位女乘客一眼,真不知道是在鬧什麽,卻依舊按照她口中所說的,打方向盤掉頭,重新回到了剛剛上車的這個位置,楊拂曉付了起步價,從車上跳下來,就向那家西餐廳飛快的跑過去。
剛才如果她沒有看錯的話,那個身邊有一個女人的就是薑力揚。
幸好沒有讓孟曦看見,要不然她真的不敢想,孟曦看見了這一幕,再加上孟奶奶剛剛去世,她會做出怎樣的過激舉動。
“歡迎光臨。”
楊拂曉一把推開餐廳的門,這個時間點,餐廳內的人也不算少,楊拂曉環顧四周,一一掠過所有的桌子,看見了在靠近窗邊的一個位置上的薑力揚,此刻正在給對座的一個女人夾菜,身上穿著看起來十分名貴的西服,頭發上也抹著發膠。
她印象中的薑力揚,絕對是窮小子一個,就連去應聘正式工作,都是租的西服。
現在,他從哪裏來的錢,還來這種高檔的餐廳內?
楊拂曉直接走過去,“薑力揚,她是誰?”
因為楊拂曉忽然衝過來問這句話,薑力揚嚇了一跳,手中的刀叉在餐盤上碰撞了一聲,眼神裏驚恐的神色一閃而過,眼角的餘光掠過對桌的女人,鎮定下來。
楊拂曉現在像極了是一個來抓奸的正室,可惜的是,坐在座位上的這個女人,明顯是要更加鎮定,吃了一小塊豆腐,細嚼慢咽,捏著一把極細的嗓音,問:“力揚,這女人是誰啊?”
薑力揚站起身來,“這是我一個朋友,麗麗你先吃,我馬上就過來。”
說完,薑力揚就將楊拂曉拉到了一邊,避開前麵一看就是看熱鬧的兩個服務生,“你怎麽搞的?沒看見我正在吃飯麽?”
“你什麽時候從外地回來的?你見過孟曦了沒有?”
見薑力揚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楊拂曉冷笑了一聲:“沒有吧,她昨天還跟我說,看看你是不是缺錢,還要給你打錢過去,結果你現在就在用你女朋友打來的錢在泡妞!”
薑力揚皺著眉:“說什麽呢!這是我一個大客戶,萬一要攪黃了單子,你負責啊?”
對於薑力揚的這種滿口胡謅的話,楊拂曉毫不留情麵地直接戳穿:“大客戶就要陪著逛商場,還陪著來餐廳裏吃飯麽?陪酒陪笑陪吃飯,那包括陪上床麽?”
楊拂曉眼睛裏麵全都是怒氣,她這輩子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負心人,明明孟曦對他那麽好。
“我現在不想跟你多什麽,我還要去吃飯,”薑力揚說,“孟曦那邊我改天給她解釋,如果你真是為了孟曦好,今天在這兒看見了我的事兒,就不要告訴她。”
說完,薑力揚就直接繞過楊拂曉向餐桌那邊走過去。
楊拂曉看著薑力揚重新坐下在桌邊,臉上帶著笑意給對桌的人夾菜,而對桌的女人也死嬌俏的笑著,楊拂曉看見她手指上戴著的一枚尾戒,上麵的鑽石很閃。
“剛才那個女人是誰?”
薑力揚解釋說:“我一個朋友。”
“真掃興,嚇了我一跳,”女人手指輕巧地點著自己的下巴,燃著玫紅色的指甲和白皙皮膚形成鮮明對比,抽出紙巾來極輕的擦了一下嘴角,“我不想吃了,一會兒我們去看電影吧。”
薑力揚十分順從地說:“嗯,好的。”
女人已經拿了包,另一隻手還捧著一束鮮豔欲滴的紅玫瑰,放在鼻端:“謝謝你的玫瑰花,我很喜歡。”
楊拂曉看著這一幕,真的十分生氣,氣的肺都要炸了。
拿著女朋友辛辛苦苦賺的工資,甚至是從別的地方借來的錢,卻跟富家小姐在這邊談星星談月亮,還要去看電影。
她是親眼看著孟曦和薑力揚從大學過來的,他們兩人去看電影的次數都屈指可數,更別提送花了,曾經有一次,孟曦回寢室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支從學校花園裏折下來的月季花,還特別剪了一個塑料瓶插著,說這是薑力揚給她折斷下來的。
楊拂曉看見這樣的情景都十分生氣,根本就不用想孟曦了。
薑力揚站在前台結賬,後麵的這個女人就抱著玫瑰花,看向楊拂曉的眼神裏有著得意和睥睨。
而就在這個時候,在在楊拂曉身後,忽然有一個人一下子衝了過來,直接撥開了前麵的楊拂曉,衝向兩步開外的女人。
楊拂曉扶住一邊的桌麵站穩,楊拂曉定睛一看,竟然是孟曦!
而孟曦衝出來的位置剛好就是剛剛她在和薑力揚談話的那個走道前麵……
這麽說,剛剛楊拂曉找薑力揚說的那些話,是不是都被孟曦聽見了?
孟曦衝到那個女人麵前,抬手“啪”的一聲就直接給了她一個巴掌,“賤人!”
就因為這樣一句話,整個餐廳內吃飯的人都向這邊看過來,剛剛楊拂曉還隻是靜悄悄的顧及到這是在高檔餐廳內,但是孟曦上來就鬧出了這樣的大動靜。
因為孟曦的一個巴掌,這個女人向後踉蹌了兩步,手中的玫瑰花一下子掉在地上,飽滿的花瓣撒了一地,這個女人尖叫了一聲。
孟曦一下子踩過地上的玫瑰花,花瓣被她踩的粉碎,直接攥上這個女人的衣領,“你為什麽要跟我搶薑力揚?你知不知道,我除了他什麽都沒了?你知不知道?”
“你再說什麽啊,我都聽不懂,薑力揚是我未婚夫,什麽時候是你男朋友了?笑話。”
這女人一開口說話的語氣都是驕矜的,聽起來就像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的口吻,看人的姿態都是仰著臉。
餐廳內的人看情況不好,已經叫了前麵的保安過來。
楊拂曉看著孟曦此時此刻的情緒真的很難以把控,真的怕她做出來什麽其他的事情來,便上前一步去拉孟曦。
孟曦也急了,腦子裏轟的一下,就沒有了一絲理智。
因為這個女人抓住孟曦的手臂,孟曦想要甩開她的手臂,猛地一推,這個女人一下子摔在後麵,從後麵的三級台階滾了下去。
“麗麗!”
這個女人在樓梯台階上磕碰了幾下楊拂曉都仿佛能聽得見,她握住了孟曦的手,不在讓她輕舉妄動。
薑力揚急忙下去去扶撞在地上的那個女人,女人拉住他的胳膊:“力揚,我肚子疼。”
在楊拂曉的驚愕之下,看見在這個女人的裙底,已經流淌出來一片血紅,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餐廳裏頓時一片混亂,甚至有尖叫聲,已經有人撥打了報警電話和救護電話。
地上的女人臉上一片蒼白:“力揚,孩子沒了。”
聽了這句話,孟曦的臉色比這個名叫麗麗的女人臉色還要蒼白,似乎是難以置信地反問了一句:“她懷孕了?”
她看著地麵上,從裙底滲出來的鮮血,覺得自己的呼吸逼仄,似乎被人扼住了一樣。
薑力揚眼睛裏一片血紅,已經將麗麗抱了起來,向外麵走,孟曦喃喃著嘴唇看向薑力揚,“力揚,我剛才根本就沒有用力,我不知道她會忽然向後倒……”
薑力揚說話沒有一絲溫度,說:“讓開。”
孟曦動了動唇:“力揚,我……”
薑力揚卻忽然抬腳狠狠的踢了她一腳:“我他媽叫你讓開!”
孟曦被薑力揚踹到一邊的椅子上,撞翻了桌上的一瓶紅酒,液體嘩啦啦地傾瀉了一地,好像鮮血一樣的顏色,灑了一地。
楊拂曉趕忙上前去扶孟曦,孟曦很沉,楊拂曉花費了極大的力氣才將孟曦扶起來,讓她坐在一邊,抬手在孟曦眼前晃了晃:“孟曦,孟曦。”
孟曦一雙嚴謹呆滯地盯著前麵,沒有一點焦距。
而就在這個時候,有遠而近的警笛聲竄入了耳膜中,餐廳門推開,緊隨其後進來的,便是兩個穿著製服的警察。
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證件,說:“有人報警說這裏有蓄意傷人。”
旁邊有人立即附和,“是的,剛才一個孕婦被她們倆推下台階,流產了,你看那邊還有一灘血。”
一個警察已經去拍照留證了。
“是你們兩人誰推的?”
這個聲音好像是利刃一樣穿透了孟曦的耳膜,她顫了一下,一張臉刹那間變得更加蒼白。
楊拂曉後背一顫,已經發覺孟曦緊緊攥著她的胳膊,有些發疼了。
她猛地抬起頭來,抿了一下嘴唇,看向警察:“是我推的。”
旁邊也沒有人糾正,因為剛剛確實是這三個女人纏在一起,貌似都有所動作,不知道是誰動的。
孟曦的手開始顫抖,楊拂曉在她手背上拍了一下,站起身來,雖然臉色也同樣蒼白,但是聲音卻堅定,“是我推的。”
………………
紫荊園內,顧青城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接近十一點了,可是楊拂曉卻還沒有回來。
李阿姨第三次從廚房裏走出來,將已經第三次熱好的飯菜放在一邊,“先生,楊小姐是不是……”
顧青城擺了擺手:“李阿姨你先去睡吧,她回來了讓她自己去微波爐熱飯菜。”
李阿姨回了自己的房間。
盛微微裹著一條毯子在沙發上,露出穿著黑色絲襪的長腿,手裏拿著遙控板,已經從頭到尾將所有的電視台調過三遍了,歎了一口氣:“一點意思都沒有,如果能來點兒刺激的就好了。”
顧青城沒有理會盛微微,走到酒櫃邊,開了酒櫃,從裏麵拿出來一瓶酒,取了高腳杯倒進去,酒液嘩啦啦的倒入其中。
盛微微從沙發上坐起來,“哥,要不然咱們去酒吧玩兒吧,在這兒一個人喝悶酒多沒意思啊,我知道新開了一家酒吧,裏麵各種新奇玩意兒……”
顧青城靠著酒櫃,瞥了盛微微一眼,吐出兩個字:“閉嘴。”
盛微微翻了個白眼,但凡是跟顧青城好好說話的時候,顧青城就沒有給過她好臉色。
她直接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徑直走到顧青城身邊,抬手就想要取過顧青城手中的酒杯,卻被顧青城躲開了,她索性便拿過那一瓶酒,喝了一大口。
“我知道你在想那個楊拂曉,但是你想她為什麽不給她打電話呢?”
顧青城直接否認:“沒有。”
盛微微哈哈大笑,“顧青城,我第一次聽你拒絕地這麽幹脆利落的,心裏想就直說嘛,幹什麽要繞這麽大一個彎子,我都聽說了,不就是沈嘉攸未婚妻麽,搶過來就是了,反正就還沒結婚。”
顧青城目光淡淡:“你去搶?”
盛微微搖了搖頭:“能讓我出麵去搶的男人還沒出現,你放心,我性取向正常,不會跟你搶的。”
顧青城淺淺的啜著杯中紅酒,瑰麗的顏色映在瞳孔之中,漾開波紋。
他轉向盛微微:“三年前,在你爸爸大婚的時候,你是不是來找過我?”
盛微微皺了一下鼻子,“是啊,我當時為了阻擋那個狐狸精進門嘛,然後為了抗議就離家出走,就來C市找你了,你當時還在特種兵部隊呢。”
顧青城眯了眯眼睛:“當時,我身邊有沒有女人?”
盛微微臉上出現了三條黑線:“顧青城,你真是……我說你什麽好啊,部隊啊,你那個時候在部隊,你又沒結婚沒軍嫂,哪裏來的女人啊?”
“那個時候,我有沒有表現的跟現在不一樣?”
盛微微覺得顧青城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弱智,還特別踮起腳尖摸了一下顧青城的額頭:“沒發燒啊。”
顧青城按下盛微微的胳膊。
盛微微搖了搖頭:“沒有,一樣的狂霸拽,一樣腹黑臭屁,反正是看誰都不順眼的樣子,你和你那個哥們叫裴什麽的,天啊,我當時都以為你倆去攪基了,還說什麽女人。”
顧青城聽了這句話,陷入了沉思之中。
盛微微眯起眼睛:“顧青城,你不是瑪麗蘇的失憶了吧?”
顧青城說:“沒有,你說的我都記得。”
“那不就得了。”
就在顧青城眯起眼睛來想事情的同時,一邊的盛微微更加無趣了,自言自語:“煩死了,本來還以為來了你這兒有可能會有什麽有意思的事兒呢,沒想到還是一樣無趣……”
突然,一聲手機鈴聲劃破了安靜。
是顧青城的手機在響。
盛微微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擋開顧青城就衝了過去,“我幫你接電話!”
她急急地按下了手機的接聽鍵,在顧青城發作拎著她扔出去之前,按下了外放聽筒。
“請問是顧青城顧先生麽?”
顧青城抬手將手中把玩著的高腳酒杯放在一邊的玻璃酒櫃上,說:“是。”
這麽公事公辦的語氣,盛微微頓時覺得無聊,剛剛給顧青城遞過去手機,卻聽見從聽筒內傳來——“我們這裏是XX區警察分局,楊拂曉因為在餐廳裏將一名孕婦推下樓梯導致流產,需要您現在來警局一趟……”
盛微微眼睛忽然亮了亮,看著顧青城陡然陰沉下來的目光,向上彎了彎唇角:“嗬嗬噠,這下有意思了。”
………………
在警察局裏,審訊室內,楊拂曉坐在一把椅子上,兩名警員坐在桌後,一名警員詢問,另外一名警員記錄,頭頂明晃晃的白熾燈照的她眼前有一些發暈。
做過簡要的筆錄之後,兩名警員就帶著她出去,到了一間類似於關押的房間內,裏麵還關押著另外一個人,坐在角落裏,隻在門響的時候抬起頭來看了一眼,看見楊拂曉,便重新低垂下眼簾了。
兩個警員將門鎖上,兩人說:“如果這事兒牽扯的不是部長千金,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件事兒,做個筆錄第二天就給放出去了,不過現在,你看著吧,一會兒上邊還有電話打過來。”
女警員冷聲哼了一聲:“現在劈腿的男的多的是,但是每一次卻都讓女人來承擔後果……其實也說不準,剛才這個女孩兒報的不是MSC總裁電話麽,等著先來領人吧。”
關押的房間內一片漆黑,楊拂曉走到一邊,抬手想要按下電燈開關,在角落的那個女人忽然叫了一聲:“別開燈!”
這個聲音淒厲,嚇了楊拂曉一跳。
她放下手來,走到另外一個角落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來。
楊拂曉身上也沒有手機,剛才被警察收走了。
她不知道還要在這裏呆多久,覺得有點冷了,或許就和在上海的那一次一樣,第二天就會被放出去?
那樣也挺好的。
一陣靜默,一片漆黑,怪不得之前有人專門做過試驗,把一個人關在一個完全密閉的空間裏,沒有聲音沒有光線,在密閉空間內的氧氣還沒有用完之前,這個人就會瘋了,現在真的是體會到了。
“咳咳……”
突然的咳嗽聲,讓楊拂曉後背僵硬了一下,抬眼看向那個縮在另外一個角落內的女人,披頭散發。
這個女人開口問:“你也是得罪了什麽權貴?”
這個聲音讓楊拂曉後背發毛,她搖了搖頭,並不答話。
女人笑了一聲:“嗬嗬,關在這間關押室的人,基本上沒有幾年都不會出去,是既不屬於法律範疇內,弄不到牢房裏去,就給關在了這裏。”
楊拂曉抿了抿幹澀的嘴唇,艱澀地開口:“你在這裏多長時間了?”
“三個月?還是三年?不記得了……”
楊拂曉十分驚訝,“這麽長時間你都沒有出去過?”
“沒有。”
一瞬間,楊拂曉覺得瘮的慌,向後縮了縮,抱著自己的腿,不再說話。
這樣之後,審訊室內再沒有了其他的什麽聲音,楊拂曉抱著自己的雙腿,低著頭。
眼前一片漆黑,腦海中一片漆黑,似乎就在這麽一片漆黑中,看不到來路,也看不到盡頭。
直到,關押室的門再度打開,走廊外麵的光線照射進來,在地上投下了一道長長的光線。
楊拂曉看過去,眯起眼睛,黑暗中的眼神刹那間接觸光明,還有些不太適應。
男人頎長的身影走進來,彎腰攜起她的手,如同從天而降的神祇一般,將她從這種黑暗的萬丈深淵中給拉了出去。
“拂曉,走吧。”
楊拂曉冰冷的手被男人溫熱幹燥的大手納在掌心內,包裹著,她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依托,再也沒有了恐懼。
顧青城的目光掃過關押室,而在角落的女人一瞬間尖叫了起來。
“啊!”
楊拂曉嚇了一跳,急忙向前一步抓住了顧青城的胳膊。
顧青城微微蹙眉,一個警察已經走過去,急忙將關押室的門關上,“抱歉了,顧先生,您這邊請。”
在明亮的燈光下,顧青城才發現楊拂曉的臉色如同白紙一般,想要起身去給她倒一杯熱水過來,但是楊拂曉抓著他的手就是不鬆開,好像這就是救命的最後一根稻草,絕對舍不得鬆開。
顧青城便作罷,一個警員已經倒了一杯熱水端過來,顧青城把水杯轉交給楊拂曉,讓她雙手捧著,等到楊拂曉的神色稍微緩了緩,原本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紅暈,才說:“你先在這裏坐一下,我出去見一見律師。”
楊拂曉先搖了搖頭,然後又重新點了點頭:“好的。”
………………
顧青城走出房間,將房間輕巧地關上,透過窗口看了一眼楊拂曉,轉身進了另外一間房間。
這個房間內,身穿一條大紅色的裙子,一條純黑色的絲襪的盛微微,靠在身後,看著麵前一臉麵癱的律師,正在極盡黑絲誘惑。
沈宸良皺了皺眉,擋開了盛微微的胳膊,“盛小姐,請自重。”
盛微微不知道什麽原因,興許是最近看了一部禁欲係的律師電視劇之後,就開始各種YY律師,這個律師長得英俊,而且白襯衫加上西褲,完美的詮釋了一個禁欲係的絕好律師形象,真的是讓人忍不住就想要接近。
顧青城走過來,直接將盛微微擋在身後,問:“了解過情況了?”
沈宸良向上推了一下眼鏡,“對方是劉部長家的千金,醫院那邊已經傳來消息了,確認流產了,已經兩個月了。”
顧青城皺了皺眉。
沈宸良將剛剛從警局那邊要過來的筆錄遞給顧青城:“這是剛剛楊拂曉給警察錄的筆錄,她承認是她自己推的。”
顧青城接過筆錄,一目十行地將筆錄部分掃完。
後麵的盛微微湊過來看了看,“楊拂曉是不是傻啊,直接矢口否認不就好了嘛,反正警局裏也不會有測謊儀,說根本就沒推,她自己摔下樓梯的。”
沈宸良瞥了一眼盛微微,接著說:“我知道你跟張局長有點交情,但是現在劉部長那邊千金流產,這件事情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有兩個最壞的打算,第一,就是劉部長家裏請律師,那楊小姐就隻等著收法院被告的傳票了,不過,這個官司不好打。”
顧青城眸色深沉,目光低垂下的瞬間,重新抬起來,“第二呢?”
“私了。”
盛微微一直黏著在沈宸良的目光,在聽見這個聲音之後,才忽然轉過來,“不過,話說回來,楊拂曉為什麽要把劉部長家的那個嬌小姐推下樓梯呢?”
顧青城和沈律師的目光都看向盛微微。
盛微微聳了聳肩:“據我所知,女人之間打架無外乎一個原因,就是男人,我說顧青城,難道你跟那個劉部長家的千金還曾經有過一腿?導致現在楊拂曉要去把她推下樓梯讓她流產?”
“你再這麽滿嘴跑火車,我就直接打電話給你爸爸,讓他派人來把你給接走了。”
盛微微立即閉緊了嘴巴,翻了個白眼,轉過身溜到沈律師身後,還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沈宸良轉過來看向顧青城,挑了挑眉,也算是知道了一點為什麽這位顧大總裁這麽大半夜的給他打電話讓他來警局裏保人了。
“對於當時的情況,警局這邊調過監控了,不過監控有點遠,剛好有人擋著,”沈宸良說,“對於當時的情況,你最好多問問。”
“嗯。”顧青城對沈宸良說:“人我先帶走,你去辦手續,隨後我聯係你。”
“好。”
沈律師夾著公文包,跟著前麵帶路的一個警察去辦手續,盛微微衝顧青城做了個鬼臉:“哥,我就不跟你了,我跟著沈律師去長長見識。”
顧青城臉色陰沉,直接拿出手機來,翻找著其中的通訊錄。
盛微微揚了一下眼角,“你給誰打電話呢?”
“給你爸爸。”
“別!我聽你的好不啦!”盛微微十分不情願地站在顧青城麵前,“好不容易過上安定的生活了……”
………………
楊拂曉從警員手中重新接過自己的手機,道謝之後跟隨顧青城出了警局。
盛微微繞過車頭剛剛想上後車座,結果卻被顧青城嗬斥:“到前麵開車去。”
“切。”
盛微微衝顧青城做了一個鬼臉,還是乖乖地上了前麵的駕駛位。
顧青城看向站在車外的楊拂曉,道:“上車。”
楊拂曉看了一眼警局四周一片黑漆漆的,已經到了深夜了。
她旋即彎腰上了車。
車子剛剛駛動,盛微微直接就開了車內音響,頓時一片搖滾熱辣的DJ舞曲,她搖頭晃腦的同時,被身後的顧青城直接在後腦勺上推了一下。
“關了!”
盛微微從後視鏡看著後車座兩人同樣凝重的臉色,原本到嘴邊反駁的話重新吞了下去,抬手關了音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