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到了紫荊園,顧青城正在吃晚餐。
吃的是孜然牛排,楊拂曉站在餐廳旁邊就能聞到。
顧青城慢條斯理地切下一塊牛排,對站在一邊的楊拂曉說:“進來。”
楊拂曉笑著進來:“顧先生,謝謝你派車來接我,其實你直接把我行李送回去了。不用這麽麻煩的。”
酒杯中玫紅色酒液搖曳,顧青城右手端起高腳酒杯,“誰說你要搬走了?”
“!!!”
楊拂曉覺得她一定是聽錯了,“你是說,我可以在這裏繼續住著?”
顧青城從酒杯上方看她一眼:“你說呢?”
她不敢覺得啊!要是萬一被半夜抬著丟出去呢?
楊拂曉的肚子咕嚕了一下,她吸了一口氣,收腹。
在楊家吃完飯的時候,對著不喜歡的臉,自然是沒有食欲的,隻吃了一點。
顧青城抬眸,盤碟之中的牛排已經吃完了。“餓了?”
楊拂曉點頭。
“冰箱裏有食物,你想吃什麽……”
楊拂曉打斷顧青城的話,笑著說:“不用了。我現在正減肥。”
“想吃什麽自己去做。”
楊拂曉毅然轉身,走到廚房裏去鼓搗去了,還以為顧青城說要麻煩李阿姨,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她煮了一袋泡麵,裏麵臥了一個荷包蛋,再放上幾片新鮮的青菜,端上桌,一陣陣香氣撲鼻。
顧青城語氣淡淡:“這就是你要減肥?”
楊拂曉嘿嘿笑了幾聲:“顧先生你要不要嚐一嚐?味道特別好。”
顧青城直接站起身,轉身上了樓。
楊拂曉坐在餐桌邊,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砸吧了一下嘴。剛才顧青城真的是想要留下她在紫荊園住下麽?應該也是可行的,那樣的話就更加容易確定顧青城是不是許慕珩了。
她托著腮,筷子在碗裏上下挑著。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分明可以感受到自己對顧青城的另外一種感覺了,是自從許慕珩離開之後,就沒有的那種感覺。
可是,她分不清。這份感覺到底是對顧青城,還是許慕珩。
………………
第二天去上班,顧青城是自己開車去的,而後麵楊拂曉是由董哲送去的。
楊拂曉逐漸已經適應了董哲臉上的那道刀疤,其實仔細看,他也是一個十分清秀的男人。
車上的氣氛有些逼仄壓抑,楊拂曉便隨口找了一個話題:“那臉上的疤是怎麽弄的?”
董哲說:“被人砍的。”
“你沒有去想過把它做掉?畢竟是在臉上的。”
“沒有。”
楊拂曉與董哲的對話,始終就停留在有上句沒下句,董哲不會主動給你攀談。而楊拂曉的談話技巧又糟糕的讓人不忍聽,她索性偏著頭看向車窗外。
她來到酒店,照例還是在原來的位子上坐下,外麵吵嚷一陣,孟曦手裏拿著一個濕淋淋的抹布就一下子衝了進來。
“楊拂曉!你終於回來了!”
楊拂曉眼前閃過一道黑影,就被孟曦過來抱了個滿懷,手中抹布上的水,滴滴答答地在桌麵上積了一小片水漬。
辦公室的其他同事看著笑了笑,有人說“姐妹情深啊”,有人說“你們朋友關係可真好。”
孟曦將抹布往一邊桌子上一撂,一隻胳膊攀過來,摟上了楊拂曉的肩膀,“那是,還有曼曼,我們是三劍客!中午去吃吃吃!”
楊拂曉把給孟曦和辛曼兩個人帶的禮物都拿出來,因為辛曼是在另外一個城市做實習記者,楊拂曉便托了快遞給她郵過去,孟曦則是直接就把一條項鏈戴在了脖子上。
“還是閨蜜好,我現在對男人已經失去信心了,有個好朋友就足夠了。”
孟曦手邊放在一遝複印紙,楊拂曉隨便翻了一下,好像是這個季度新的排班表。
“你以後不要那麽花癡,見一個愛一個就好了。”
孟曦“切”了一聲,“那是臆想狀態,是一種理想你懂麽?看看就覺得心情特別好。”
“那你看薑力揚呢?”
“心情更好啊,”孟曦撐起下巴,好像有點低落了,“三個月都沒見過他了。”
薑力揚是孟曦的男朋友,從大一到大四,已經快四年了,不過薑力揚是專科,比孟曦早畢業一年,現在在外地上班,實習期。
有時候就是這樣奇妙,孟曦上午才說了薑力揚沒有給她打電話,中午就打過來電話了。
孟曦一看手機屏幕上是薑力揚的號碼,整個人一瞬間都煥發出光彩了,一下子就帶倒了身後的椅子。
一邊的楊拂曉揮手讓她去一邊接電話,別讓周向東瞅見了,幫孟曦把椅子扶了起來。
楊拂曉上午沒有等到顧青城的命令,吃飯的時候都有點百無聊賴的,幾次都被孟曦用筷子敲了碗邊,才知道動一動麵前已經快要糊掉的麵。
“你到底是在想誰啊?”
“想……”
楊拂曉也不知道怎麽說,索性不吭聲。
孟曦神秘兮兮地向周邊看了一眼,確認沒有眼線,才說:“之前我在網上看見,說顧青城要讓你做客房部副經理的事兒,是不是真的?”
“你從哪兒知道的?”
楊拂曉有點驚訝,這事情顧青城第二天就給壓下來的,當是是在方達的高層管理區,是有一些董事聽見了,但是能做到高位的人,首先能做的絕對不是靠亂嚼舌根出來的。
孟曦說:“之前看論壇啊,就有曝出的,不過沒指名道姓,就說是顧青城一個女伴兒,我想你不是跟著他去上海了麽。”
楊拂曉“嗯”了一聲,“我給拒絕了。”
“拒絕了!?”
孟曦這一嗓子讓周邊很多人都看過來,楊拂曉瞪著她:“你小聲點兒!”
“你真拒絕了?”
“嗯,我覺得我還不夠格,還是要一步一步……”
“楊拂曉,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就算是當上了副經理,你可以一步一步來啊,”孟曦說,“有錢拿就好啊,你傻不傻?幹嘛要跟錢過不去啊。”
楊拂曉撇了撇嘴,沒吭聲。
孟曦抱怨了一會兒,問:“我怎麽覺得,顧青城是看上了你了?”
“咳咳咳咳……”
楊拂曉當真是一個沒忍住,就咳了出來,“別開玩笑了,他現在也算是我的準姐夫呢。”
孟曦擺手:“我沒開玩笑啊,說不定他接近你姐就是想要進一步接近你呢,你看,他帶著你去上海,又許你職位,就差直接塞給你錢了……”
孟曦把著一些可以看成是喜歡上楊拂曉的行為條分縷析了一遍,楊拂曉就隻當成是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
下午,在亞寰有一個臨時會議,這一次臨時會議是在三樓的會議大廳內,所有人都如臨大敵一般,齊刷刷地坐了一個大廳。
楊拂曉是實習生,不用參加這種會議,和學校裏過來的另外兩個女孩子就臨時充當了前台和接線員。
過了十分鍾,楊拂曉接到了孟曦的電話。
“緊急會議。”
楊拂曉到的有點晚,等趕到經理室,周向東已經分配好工作了,楊拂曉拉著一邊的孟曦問情況,孟曦還沒回答,這邊的周向東扣著西裝外套,指了指楊拂曉:“你跟我走。”
酒店外的車在等候,楊拂曉跟著周向東上了車,“去機場。”
以前也不是沒有來過這種大人物,需要經理親自迎接的,不過楊拂曉卻是頭一回見。
楊拂曉穿著的是酒店的製服,上一次製服被人剪爛了再去領的時候就已經沒了她穿的號碼,便領了小一號的,胸部就有點緊,包臀裙有點短,特別是在坐車的時候,就有點走光的嫌疑。
她自己本身也並沒有覺得,不過,察覺到身邊的周經理的目光黏著在她身上,才恍然。
她嫌惡的扭了頭。
楊拂曉聽孟曦說過,女人在職場上,外表首先一步突出於工作表現的,更甚至職場潛規則的事情都時有發生。
隻不過,沒有想到這種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會是這樣難堪。
還好,車程隻有二十分鍾,再加上前麵坐著司機,一邊的周向東也就沒有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
一直到了機場,楊拂曉才知道了這個大人物是何許人。
“沈少,您這邊請。”
“周經理,這一次我來,是代表佳創公司。”
“是,沈總。”
周向東知道沈嘉攸這次留學回國,MSC董事長並沒有給他十分重要的職位,就像是許了空頭支票一樣在MSC掛了一個名。
實際上沈嘉攸是和自己的合夥人一起開的另外一家公司佳創,沈嘉攸所代表的佳創有一項專利要在這一次在C市舉辦的國際經濟貿易論壇上展示,才會在坐飛機回來之後,首先下榻在亞寰。
楊拂曉在後麵呆呆的站著,還沒回過神來。
沈嘉攸。
為什麽沈嘉攸今天回來,卻要她過來接?
她的婚約這件事情,除了上層圈子裏的人知曉,一般沒有人會主動提起,況且已經過了三年,這種娛樂爆炸新聞都是有時效性的,一旦過了保鮮期,也就失去了轟動性的效應。
楊拂曉全程都擺著公式化的微笑,嘴角都快要笑僵了。
沈嘉攸笑著看向楊拂曉,走過來,問:“你在亞寰上班?”
楊拂曉點頭:“是的。”
沈嘉攸伸出右手,楊拂曉愣了一下,才握上去,隻聽沈嘉攸說:“合作愉快。”
合作?
周向東自然是不知道楊拂曉就是那個身上帶著一億三千萬聘禮的傳奇女人,在辦公室的時候也就是臨時抓壯丁把她拉過來機場接人,現在看沈嘉攸伸手跟楊拂曉握手,鏡片後麵亮起一抹精光。
“沈少,請上車吧。”
客套寒暄過後,便來到了酒店的餐廳。
“經理,那我上去工作了。”
“你等等,”周向東按住了楊拂曉的手腕,“陪著吃完飯再走。”
席間沒有一個女伴還行麽?
楊拂曉真想問一句你的秘書呢?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現在就是要服從。
周向東剛在在車上,就看的出來沈嘉攸對楊拂曉的目光有些不同,便索性給拉上去一同吃飯。
說實話,楊拂曉不擅長應酬,況且沈嘉攸還算是她認識的,現在要裝成不認識來應酬,她覺得自己演技不成。
但是,腹誹歸腹誹,還是要聽人家的話。
在餐桌上,楊拂曉就被安排在沈嘉攸的身邊,席間還屢次被人敬酒。
沈嘉攸自始至終都笑的溫文爾雅,還幫楊拂曉擋酒,她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也不想要欠沈嘉攸人情,便來者不拒,一邊的人都誇好酒量。
而一邊的周向東更加確定了,沈嘉攸是看上楊拂曉了。
楊拂曉的酒量真不算好,僅有的一點酒量還都是跟朋友吃火鍋喝啤酒練出來的。
白酒度數高,滑過喉嚨十分辣,有幾次差點都嗆出眼淚來。
沈嘉攸看的出來,楊拂曉將自己杯中白酒喝盡,翻杯扣在桌麵上,“清底,喝酒點到為止。”
既然主家都已經把酒杯翻扣在桌麵上了,其餘的人也就都不好說些什麽了。
楊拂曉鬆了一口氣,覺得胃裏一陣向上翻湧,白酒的後勁兒也實在是太大。
她起身,道歉:“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
跑到洗手間,胃裏翻江倒海的卻又什麽都吐不出來,頓時胃裏難受的厲害。
楊拂曉喝酒有點醉醺醺的,聽見手機鈴聲,接通後才發現是孟曦。
“快下班了,你跟著周大胖去接人還沒回來呢?”
楊拂曉“嗯”了一聲,回過頭來才反應到孟曦說的是什麽,讓孟曦給她在辦公室裏留了門,好一會兒回去拿包。
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覺得酒勁兒稍微減弱了一些,原本打算去洗手間洗個臉,洗了臉才發現手邊沒有化妝包,看著鏡子,臉色倒是還好,酒醉必然會染上紅暈,但是嘴唇有些慘白,手邊沒有唇膏,她照著鏡子緊抿了兩下嘴唇,才出現了一絲血色。
“很難受麽?”
後麵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楊拂曉猛然抬起頭來,轉過身看向沈嘉攸。
“沈少,抱歉,我酒量不大好。”
楊拂曉說完這句話就又有想吐的感覺,急忙擺手,轉身又進了洗手間。
身後沈嘉攸也跟了進來,幫她撫著後背,“吐出來就會好點了。”
楊拂曉接過沈嘉攸遞過來的紙巾,道了一聲謝謝。
沈嘉攸說:“今晚你狀態不好,明天下班之後我帶你去試婚紗禮服怎麽樣?”
不好!
隻不過,楊拂曉也就是在心裏呐喊。
現在還沒有和楊棟梁達成共識,想退婚的話她也就是孤軍奮戰,索性就先應下來了。
楊拂曉去辦公室拿包,而沈嘉攸從酒店電梯下來,他看的出來,楊拂曉對他還是十分疏離,就算是說話也不自在。
他心裏知道需要時間,可是他現在就想要讓她在自己身邊,一分一秒都不想耽誤。
已經耽誤了好幾年的時間,他不想再繼續耽誤下去了。
辦公室裏已經沒人了,楊拂曉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發了一會兒呆,手機響了,是楊棟梁打來的電話。
“今晚又不回來麽?”楊棟梁說,“你是一個女孩子,還有兩個月就要婚禮了,怎麽說這裏都是你的娘家人。”
楊拂曉現在不想跟楊棟梁拐彎抹角,直接說:“爸,我不想嫁了。”
楊棟梁一聽就生氣了:“這是你自己說了算麽?想的時候什麽都好,不想的時候就這種態度?你現在給我回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楊拂曉動了動唇剛想要說出一個字來,結果卻被楊棟梁給打斷了:“別以為顧青城是你的靠山,家裏的事兒就什麽都不管了,這裏還是你的家,你還是楊家人。”
楊拂曉沒有吭聲,卻是十分氣憤的攥緊了拳頭。
需要你的時候,你就是家人,不需要你的時候,你就是陌生人,總之,從最初舅舅舅媽把她賣給楊家的不等價交換開始,她就隻是一枚棋子而已。
隱約可以聽見話筒另外一頭,是宋天驕在叫楊棟梁。
“家裏等著你回來吃飯,你現在馬上回來。”
說完,楊棟梁就給掛了。
楊拂曉在辦公室裏坐了一會兒,忽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孟曦去而複返。
“誒,你怎麽又回來了?”
楊拂曉一句話沒說完,孟曦就給打斷了,“拂曉,完了,我剛錢丟了!”
孟曦的臉色有點焦急,眼圈都紅了,想必是一路上找回來的。
楊拂曉一聽也是一愣,“你打電話凍結你銀行賬戶了沒?趕緊啊!”
孟曦手忙腳亂地找電話,等到手機拿出來,聲音卻一下子抖了,“我卡裏沒錢了,我下午在銀行取了兩萬塊錢,我卡裏的錢都取了……”
“怎麽可能?”楊拂曉忙攔住孟曦,“你別慌,我們慢慢找,你是用什麽袋子裝的錢?”
“包裏,我在包裏放著,是一個黑色的袋子……”
孟曦在她的辦公桌上翻找著,而一邊的楊拂曉已經先一步去翻孟曦的包了,不出所料,在包側麵,有一道很齊整的口子,一看就是用小刀劃出來的,很隱蔽。
楊拂曉一下子拉住了孟曦,“別找了,被人偷了。”
孟曦尖叫了一聲:“不可能!怎麽可能呢!”
楊拂曉將被人用小刀劃開的包給孟曦看,孟曦愕然瞪大了眼睛,顯然是不可置信,但是確確實實是被刀子劃開了。
“你快看看裏麵的東西是不是還有。”
孟曦的手機不算值錢,小偷應該是看準了她去銀行取錢,然後就盯準了她,就等著找一個恰當的時機下手。
“報警!報警!我要報警!”
孟曦已經完全慌亂了,楊拂曉懂得這種感覺,而且孟曦的學費全都是自己打工賺的,剩下的錢就全都存了銀行,平時省吃儉用,也就偶爾給奶奶買一些東西。
楊拂曉緊緊的握著孟曦的手,“你先別哭,先鎮定點,我們現在就去警察局。”
如果說剛才孟曦眼圈隻是紅了,那麽現在整個人都癲狂了,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止不住地往下掉。
“怎麽辦,拂曉,你說怎麽辦?”
楊拂曉也不知道說什麽,隻能先和孟曦去警局。
她拉著孟曦到外麵截了一輛出租車,上了車報上了警察局。
前麵的出租車司機一聽,“小姑娘,這是怎麽了?”
孟曦哭的已經說不出話來了,楊拂曉看司機大叔麵相和善,便說:“我朋友她被人偷了錢。”
“偷了多少?”
楊拂曉緊緊的握著孟曦的手,說:“兩萬。”
前麵的出租車司機搖了搖頭,“就當是吃一塹長一智吧,就算是到了警局,也就是找你做一下記錄,留個電話,說如果追回來聯係你,其實就跟石子兒沉大海沒什麽區別。”宏頁腸扛。
楊拂曉沒有否認出租車司機的話,一邊的孟曦哭的快斷了氣。
到了警察局分局,走了兩個院子,一個穿製服的警察出來問:“是幹什麽的?”
楊拂曉說:“我們要報案。”
果真如出租車的那個老司機說的一樣,警察也就是簡單的在記錄本上記錄了一下,留了孟曦的電話。
“回去等通知吧。”
孟曦哭的很痛,楊拂曉上前一步,“這錢能追回來麽?”
警察看著這兩個小姑娘也是學生模樣,語重心長:“多半追不回來,偷東西的扒手除非我們這邊有民警盯著,現場抓著能給你。這種被偷錢的都追不回來了,你們也別抱太大希望,以後出門的時候小心看著自己的包,小偷現在就專偷你們這些沒防備的小姑娘。”
而且,就算是追到了,揮霍的也不一定還剩下多少錢來還給受害者了。
孟曦剛才從上了出租車之後,就從嚎啕大哭變成了默默地流眼淚了。
楊拂曉給孟曦擦了一下眼睛,陪著她在馬路邊走。
夜風有點涼,吹起頭發,街燈從前到後,一盞一盞漸次亮起,好像是一條長龍。
到了街心花園,兩人便從偏門進去,在水光粼粼的湖邊,找了一排石凳坐下,睡眠上倒映著兩盞橘黃色的燈,水麵上好像是蒙了一層淺淺的水霧。
楊拂曉其實很怕水,特別是夜晚,麵對深不見底一片深黑的深潭。
但是,現在有更需要自己的朋友在身邊,她就必須要堅強起來了,借給朋友一個肩膀。
“存錢存的好好的,你怎麽忽然想到要取出來了?”
孟曦抽了抽鼻子,用紙巾擦著眼淚:“上午薑力揚給我打電話了,說他急需錢,能拿出多少錢就先借給他多少錢,我問他是因為什麽,他也不說,他本來說的是要我把錢轉過去的……但是我覺得我很長時間都沒見過他了,就想要親自給他送過去……”
孟曦說的有點語無倫次,話音又哽咽了。
楊拂曉知道孟曦家裏的情況,看錢重,比誰都想要賺錢想要出人頭地,之前存的錢又兩次都被她哥拿去換了賭錢欠的錢,每次看著卡裏的數字從零開始向上,一點一點漲,她都能樂很久。
楊拂曉撫著著孟曦的肩膀,拍著她的後背:“我卡裏有一萬多,你給我說薑力揚的賬號,我先給他劃過去。”
孟曦沒吭聲,隻不過轉過來,抱著楊拂曉的背,緊緊的抱著,臉埋在楊拂曉的肩膀上。
“拂曉,總有一天,我要把錢踩在腳底下,狠狠的踩!”
楊拂曉覺得自己的肩窩處濕漉漉的,抬眼看向遠處,樹影搖曳,風吹過發出沙沙的聲音。
………………
在路上,楊拂曉找了一個自動取款機,操作了一下,把上麵的錢都按照孟曦說的賬號給薑力揚打了過去。
從台階上下來,孟曦一下子抓住楊拂曉的手:“我會盡快還給你的。”
“沒事兒,我又不著急用。”
楊拂曉原本是安慰孟曦的話,但是聽在孟曦耳中,卻好像是釘子一樣。
慢慢攢,是的,自己卡裏的那兩萬塊錢,是她攢了一年多才攢出來了,現在一下子全都被偷了。
孟曦的手機沒電了,就借楊拂曉的手機給薑力揚打了個電話。
“錢我剛剛給你打過去了,你查一下收到了沒有?”
楊拂曉沒有敢走開,就站在孟曦身邊,自然也就聽見了從聽筒內傳出來的叫喊聲:“怎麽才隻有一萬塊錢,你不是說有兩萬麽?”
“我錢被偷了,這是拂曉借給我的錢。”
“你怎麽一點兒都不操心啊!錢都能丟了?!說了兩萬的,現在就一萬塊錢,你讓我怎麽去……”
楊拂曉在一邊聽不過,直接從孟曦手裏把手機給奪了過來。
“薑力揚你是個男人麽?你女朋友現在為了給你取錢丟了錢,你不知道關心還吵她,你覺得你自己還有沒有臉了?”
薑力揚一聽楊拂曉的聲音,直接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楊拂曉急地就又去回撥薑力揚的電話,結果已經關機了。
“怎麽回事?”
孟曦抿了抿嘴唇:“沒什麽事兒,他那邊可能也是急著用錢,明天打過來電話就什麽事兒都沒了。”
楊拂曉憤恨地說:“男人就不能慣著!你就是對他太好了,才讓他這麽有恃無恐!”
孟曦笑了一聲,算是破涕為笑了:“那你對許慕珩呢?”
冷不丁一提起許慕珩,楊拂曉心裏一酸。
楊拂曉把孟曦送到家,身上的零錢全都借給孟曦,讓她先瞞著家裏人不要說,特別是孟奶奶。
回楊家的路上,楊拂曉笑著搖了搖頭。
就像是她剛才為孟曦打抱不平的話,其實對她自己又何嚐不是呢。
在三年前,楊拂曉的卡裏莫名其妙地多了十萬塊錢,她當時覺得這是不義之財,便去銀行查詢賬戶來源,但是因為她的權限問題,銀行並不對她提供這個匯款的人名和賬戶。
沒有辦法,她便把這一筆錢先放在卡裏,等有人來要。
可一直到許慕珩去世之後,沒有安葬的墓地,她便生了想要動用卡裏的錢的想法,可是,去查的時候,才發現卡裏的那十萬塊錢,也憑空消失了。
所以,王阿姨才一直都把那個人當成是專門騙人騙心的渣男,說到底就是為了錢。
但是,楊拂曉不相信,從三年前,一直到三年後的現在,她都不信,許慕珩是真正喜歡她的。
要不然……在三年前的那一場災難,也不會把生的希望留給她了。
楊拂曉在路邊等了一會兒公交,公交來的時候,她感覺到包裏手機在震動,看了一下,是楊棟梁的手機號,已經有五個未接來電了。
她接通了電話,傳出來宋天驕的聲音:“怎麽還不回來?”
“我朋友出了點兒事兒,現在在公交上,馬上就到。”
宋天驕說:“快點,這裏還等著你開飯呢。”
楊拂曉現在因為剛才喝酒,頭還有點暈,剛才跟孟曦一同去警局都是強撐著的,現在已經九點多了,楊家還非要等著她回去吃飯……
“媽,不用等我了,我在外麵吃過了。”
“顧總在呢,說有事情說,你趕緊的,就算是等你等到十二點也等。”
楊拂曉心裏也是一詫異。
顧青城竟然在。
應該又是楊棟梁給叫過去的,為了公司的事兒。
楊棟梁的公司最近虧的很厲害,所以一手想要接工程,一手想要攬投資,當初楊素素大學實習是進了楊氏,畢業之後直接就是市場部經理,而楊拂曉,大概是從來都沒有管過她吧。
是楊素素來開的門,看見楊拂曉了也是一陣笑意,“妹妹你總算是回來了,都等著你呢。”
昨天晚上就感覺像是在演戲,今天更是感覺在演戲,特別是楊素素,明明看著她的目光都在寫著三個字“狐狸精”,還偏偏裝出一副笑臉。
在沙發上,顧青城正在和楊棟梁說話,聽見門口響動,兩人的目光就都向這邊看過來,楊拂曉趕忙扯出一個還算是能看得過去的笑來。
楊棟梁起身:“看看顧總可是在家裏等了你兩個小時。”
在楊家人麵前,還不能和顧青城有熟絡的感覺,她向前走了一步,“謝謝顧總。”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碗筷,楊拂曉在楊家吃飯,一般都是在最末的位置,沒有人和她搶。
還和上一次的座位安排是一樣的,楊拂曉剛剛吐了,現在胃裏也是空空如也,也不聽他們在飯桌上說些什麽話,低頭隻知道扒飯。
楊素素靠近顧青城坐著,恨不得貼在他身上了,笑著幫他夾菜。
宋天驕問:“拂曉在公司裏實習怎麽樣?”
真的是套話。
楊拂曉不用腦子都可以想到顧青城會怎麽回答了。
顧青城淡笑:“很好,我覺得是個好苗子,可以培養一下。”
楊拂曉腹誹,可以培養的意思,就是可以讓她在無盡的資本家的剝削和摧殘下,掌握一門生存技能。
“所以,我想要把拂曉帶在身邊一段時間,有我在,你們二老也就不用擔心楊拂曉的工作問題了。”
顧青城接下來這句話,讓飯桌上的所有人偶讀大跌眼鏡。
這是開口要人了麽?
還是宋天驕先回過神來,順帶在桌子底下踢了楊棟梁一腳:“哦,這是好事兒啊。”
楊棟梁猛然回神,點了點頭,附和道:“其實我是想要等這孩子畢了業,來楊氏工作的,不過顧總既然說了,先留在顧總身邊兒好好培養。”
楊拂曉一時間有點懵,她就這麽從人人嫌到了香餑餑了?一定是她打開的方式不對。
不過,也要歸功於顧青城的青睞。
坐在顧青城另外一邊的楊素素,極力的壓製著自己的怒氣,這是把她當成是什麽了?
她心裏有點小心思,向顧青城這邊靠過來,攥著湯匙的手忽然動了一下,手肘不小心就撞到了麵前的湯,碗一下子翻倒在桌麵上,頃刻間嘩啦啦傾瀉到裙子上,頓時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因為她和顧青城挨的比較近,湯汁也就傾灑在顧青城的西裝褲邊緣上。
“對不起,不好意思顧總,我不是故意的。”
楊素素沒有顧得上給自己身上擦,直接抽了紙巾幫顧青城擦。
宋天驕趕忙叫來王阿姨幫忙收拾一下桌子,“哎呀,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楊素素捏著紙巾在幫顧青城擦西裝褲上浸染的湯汁的同時,手裝作不經意地向顧青城的大腿內側觸過去,已經換上了一副嬌滴滴的聲音:“顧總,上樓去換換衣服吧?”
顧青城抓住楊素素的手腕,楊素素的手腕被抓的有點疼,她不禁抬頭看著顧青城,寒氣逼人的眸光讓她不禁向後瑟縮了一下。
“好。”
自然是沒有人看的清楚餐桌下麵發生的事情,顧青城的褲子上濕了一大片,需要烘幹一下,楊素素先上了樓。
楊棟梁說:“拂曉,你上去給顧先生烘幹一下衣服。”
“但是我不會烘幹啊?”
楊棟梁冷了臉看向楊拂曉,楊拂曉即刻起身,“好,我這就去。”
上樓上到一半的楊素素聽見父親的這種安排,雙手攥緊了。
父親為什麽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楊拂曉往顧青城懷裏推?明明這個機會是自己創造出來的!
別說楊素素,明眼人都能一眼看出來了。
等到他們都上了樓,宋天驕問楊棟梁:“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楊棟梁麵色凝重,“我自然是有我自己的想法,你不用操心。”
“我是怕咱們女兒……”宋天驕歎了一口氣,“承受不來。”
“最近先看好她,公司裏沒什麽事兒也不要讓她去了,給她報個旅遊團出去國外玩兒一段時間。”
樓上,顧青城倒是輕車熟路地就直接進了楊拂曉的臥室。
楊拂曉在顧青城身後頭跟著,心想他是怎麽知道樓上哪個房間是她的?
顧青城好像可以看出楊拂曉心中所想,說:“第一次來,你姐在樓上喊你要跳樓。”
楊拂曉恍然。
顧青城推開麵前的門,和他想象中不大一樣,並沒有什麽花花綠綠的貼紙和裝飾品,一眼看過去,倒是像酒店套房似的,除了必備的東西,一樣多餘的都沒有。
倒真的是挺簡潔。
楊拂曉跟進來,開了浴室門拿出來吹風機,她從來都沒有把這裏當成是自己的家,也隻是一個臨時居住點而已。
楊拂曉把吹風機插在床邊的插線板上,“顧先生,你坐下來吧,我幫你把褲子吹幹。”
顧青城抬手就要解皮帶,楊拂曉嚇了一跳,趕忙阻止:“不用脫褲子!”
因為顧青城抬手解皮帶的這個動作,讓楊拂曉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根,一雙眼睛瞪的老大,反應過來自己好像過於激憤了,便嘿嘿笑了兩聲,緩解了一下這種氛圍,“隻是濕了一小塊,你坐著,我幫你吹幹就好了。”
可是,這個被湯汁浸濕的位置是在大腿靠內側的位置,十分……尷尬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