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行走在這片死寂之中,時不時的抬頭望著頭頂一輪明月。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反複下來,她察覺了不對。這輪明月似乎從一開始就這般明亮,明亮中不含任何一絲黯淡,均勻得仿佛是被人精心的拿捏著分寸描摹的。
想著,她抬手撚起一絲金光,彈指射出。金光是她與生俱來的神力,也是她身為半神的象征,有著看破一切假象的力量。
金光飛出,發出了一聲類似神鶴的清嘯,隨著聲音緩緩漾開,空氣中散開了一片波狀的漣漪。一層接一層,一道接一道,穀瑤霎時明白自己不知不覺走入了一片環境中。這片幻境自然不如之前朝夕的那般厲害,但是也有著過人的地方,就是它非實物凝集,也沒有寶器。被金光這樣一影響,透明的四周瞬間透出了一絲堪比夜色的暗色,深深濃濃,宛若墨潑。
隻是這片夜色不是無聲的,那是一片由死氣凝結而成的。雖然無形,卻有著魂魄死前的那份悲戚。
“我就知道這點小把戲,不可能對你有用。”空蕩中,一聲陰測測的歎息響起,含著一絲讚許。
穀瑤聽聞聲音,沒有四處張巡,站在了原地,往下看去。綠草隨著夜風飄蕩,像是舒展著保持固定姿勢而生出的疲憊。而那片舒展下的綠茵下,一張巨臉藏在了泥土之中,因為過於巨大,在草根縫隙見隻能看到因為展開笑容而露出的兩顆白森森的牙齒。
“你是誰?”
在她的印象中,不曾出現過這樣巨大的東西。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會變成誰。”對方賣著關子。
“那你想要變成誰?”
“我想變成一個人。”
“人?”
“一個普通的人。”
“那你現在是什麽東西?”
“我不是東西。”
“那你是什麽?”
“不知道。”
經過這樣一番問答,穀瑤猜不透對方的身份,明明身上沒有死氣,但是生活在這樣充滿了死氣的地方。明明不是人,卻有著人的意識與對話能力。
“你是妖怪?”推論之後,她試探著問道。
“你才是妖怪!”對方很是不悅,雖然它不是鬼不是人,但是也不是那種嫌膩的妖怪。
穀瑤莫名其妙被對方吼了一聲,抬手一揮,以她為中心的十米範圍的草坪被齊齊削去,露出的不是深暗色的土層,而是一麵塊狀的冰層。看這樣這般詭異的一幕,她驚愕了。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早知道就讓蘭嵐一起來了,或許她還能看得出對方的來曆。
“你幹嘛脫我的衣服!”眼看草坪被削,那人的聲音有鎮定變為了尖叫,淒淒厲厲,很是刺耳。
穀瑤聽聞他駭人的話,目光飛快的掃視了四周,惱怒道:“四周就是一片冰層,哪裏有什麽不能看的!”
“這是什麽道理!”那聲音不依不饒,“冰層就是我,我就是冰層,你現在看到了光禿禿的我,你要為我負責!”
穀瑤聽著對方胡攪蠻纏的話,心頭一沉,難道自己來錯了地方?這個聲音怎麽看都不像薛少薇所說的草菅人命的妖怪,更像是蠻不講理的搗蛋鬼。
“哎!你怎麽不說話!”那個聲音沒有聽聞穀瑤的聲音,不滿的叫了一聲。
穀瑤聽聞他這句話一驚,難道它看不見?
那個聲音又等了一陣,還是沒有聽聞穀瑤的聲音,不由低喃道:“難道逃跑了?真是不負責任!”
穀瑤認著他鬧,想看看它到底是怎麽辨別自己的。這時,四周突然掀起了一股風,風落在她的身上,反射出一圈圓弧,下一刻就傳來對方得意的聲音。
“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就發現不了你嗎!隻要你在我的地盤上,哪怕你隱身我也能找到你!”
穀瑤看穿了它的把戲,還是沒有出聲。看著四周被她有意削除卻依然無法展現對方全貌的冰層,她不厭其煩的又問了一句,“你什麽時候在這裏的?”
“你不是不對我負責嗎?那你管我什麽時候出生的!”
“……”穀瑤深覺自己來錯了地方,看著腳下那張時而閉合,時而張開的大嘴,她很是無奈。
又聽不到回應,它很是不爽,“你真奇怪!不是來和我聊天的,你跑來這裏幹什麽!不想對我負責,就出去!”
說完,四周刮起了一陣狂風,生生將穀瑤吹得飄離了冰層,刮得她秀發亂飛,臉皮起皺。
“停一下!”形象全無之下,穀瑤不得不出聲阻止。
“幹嘛?”它倒是好商量,說停就停了。
雖然穀瑤沒有特意修飾過自己的容貌,但是被吹得那麽沒形象卻也不是她願意接受的。她捋了捋頭發,對著下方的大嘴問道:“這裏隻有你嗎?”
“廢話!難道這裏還有比我更大更厲害的東西嗎?”
“你離開過這裏嗎?”
“你幹嘛!對我沒興趣,還要那麽深透的了解我!”它又開始耍賴。
穀瑤被它亂七八糟的思維弄得很是惱火,不由加重了語氣,“你先回答我的問題,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你竟然敢吼我!”那個東西發橫,張大了嘴呼喝道。
穀瑤望著那張磨著巨齒的嘴,防備著對方的突然襲擊,飛身站在半空。
“我在這裏那麽久了,還沒有人敢吼我!你真是……真是……太大逆不道了!”那個東西很是憤怒,絞盡腦汁後罵出了新學來的詞語。
大逆不道?
穀瑤再次被對方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震住,不知怎麽的就衝動的反駁了一句,“不是沒人幹吼你,是這裏根本沒人來吧。”
說出之後,她自己都愣了,什麽時候自己也學會了貧嘴了?
“啊啊!”那個東西顯然被氣怒了,發出幾聲地動山搖的呼喝。
狂風再度來襲,穀瑤為了穩住身子不得不設下結界來防禦。同時心頭思考著薛少薇的話,按理來說自己不可能找錯,但是這裏的確沒有發現薛少薇所謂的亂殺無辜的東西。而且藏在這裏的東西那麽巨大,如果它離開的話,恐怕這裏整座山都得垮,所以它應該不會離開這裏。
但是如果不是這個東西,那又該是什麽?
是自己沒發現,還是自己忽略了什麽。
正想著,四周突然一暗,之前還明亮非常的月光突然間變暗,像是被人照上了燈罩。
狂風驟停,四周霎時恢複了之前的死寂。
穀瑤覺得不對,望著腳下的冰層,卻見之前還張合有力的大嘴不見了,透明的冰層裏什麽都沒有。
四周看起來沒有變化,但是穀瑤卻覺得一股難以估量的力量正在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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