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三日裏,伽羅同樣跪在正陽門外,不時地仰望著被吊起來的楊麗華,一度以為女兒真的已經撐不住已經死了。
然而,宮門之中的宇文贇是一個鐵石心腸,不但對城門外的伽羅和楊麗華沒有絲毫的悲憫之心,更是在宮中鶯歌燕舞,尋歡作樂,越是聽到太監們稟報說楊麗華已經奄奄一息、伽羅的頭已經磕得血肉模糊,越是更加心中邪惡般的興奮,讓舞女們盡情地歌唱舞蹈。
雖然伽羅的赤誠之心沒有感動聖上,卻感動了蒼天,第三日的午後,連伽羅都有些體力不支之時,忽而天空陰雲密閉,一場及時的暴雨傾盆而下。這一絲涼意和久違的甘霖,把楊麗華淋醒了了。
楊麗華睜開了眼睛,仰著頭讓雨水拍打著自己的臉麵,張開櫻桃小口,像是吮吸母乳一般,盡情地吮吸著雨水的甘甜,虛弱的身子仿佛是經曆了寒冬的小草,在春雷之後又重新蘇醒了一般。
伽羅見楊麗華了醒了過來,連日來的擔憂終於釋懷了,放聲嚎啕,然而臉上盡是水珠,也覺察不出是淚水還是雨水,隻是呼喚著:“麗華,你終於醒了,蒼天有眼,不滅我獨孤氏,蒼天有眼啊!”
楊麗華這才發現下麵的伽羅和楊廣都在跪著,伽羅的額頭的血肉模糊,心中已經明白了緣由,也是涕泗橫流:“母親——母親——”千言萬語,卻也說不盡她對母親的感恩。
此時的宇文贇聽聞正陽門外的伽羅和楊麗華得益於這場雨水的眷顧,又有了喘息之機,咒罵著該死的老天爺,助獨孤氏不助他宇文氏。尉遲迥前來稟報洛州大營那邊的軍情,楊堅按兵不動,屢次壓住了要鬧事的將士們。
宇文贇有些猶豫:“莫非楊堅真的沒有謀反之心,朕錯怪了他?”
尉遲迥道:“陛下莫要心軟,楊堅之所以不敢有所妄動,皆是因為我們手裏握著他的女兒,如今又有他的夫人,他也是有所顧忌啊。”
宇文贇又道:“可如今兩邊這樣僵持下去,總也該有個解決的法子。”
忽而聽太監進來稟報:“獨孤夫人在正陽門外暈倒了。”
連日來的身體虛脫,有經過這場大雨寒涼衝擊,加之額頭傷口的感染,伽羅發了高燒,暈厥了過去。太監來請示宇文贇該如何處置,宇文贇看了一眼尉遲迥:“以卿之見,該如何是好?”
尉遲迥想了想:“臣正發愁無計可施呢,獨孤伽羅這場病,病得好,下令不許任何人給伽羅看病,並把這消息傳給洛州答應,若是楊堅不想讓他的夫人死,便隻身前來認罪伏法,不信他不來。”
宇文贇便依計行事。
大雨過後,跪在積水裏的楊廣撫摸著母親發燙的額頭,想四周的士兵和圍觀的百姓求助:“求求你們,有誰來救救我的母親啊?”
百姓們雖然對伽羅流露著憐憫的神情,卻見那虎視眈眈的士兵們,誰也不敢靠近。楊廣抓住一個挎著菜籃的老嫗:“老媽媽,求你幫我母親煮一碗薑茶來可好,日後必有重謝,一碗薑茶而已。”
那老嫗有些心軟,正要答應,卻見他的兒子走了過來,將老嫗拉開:“娘,少管閑事,快走啊!”
楊廣再把目光投向其餘的圍觀百姓,他們也都搖頭歎息地離開,正陽門外又隻留下了伽羅母子三人。
楊麗華有氣無力地對楊廣道:“母親她燒得厲害,地上冰涼,快找個地方給母親換下幹淨的衣服。”
楊廣發愁:“便是換了衣服又能怎樣,母親這般高燒,得快些醫治。”
“我,我想起來了,有一位前朝的老禦醫就住在城外不遠,曾經給姨母明敬皇後診過脈,為人醫者之心,你帶著母親去求他,他必定會幫忙。”楊麗華道。
“對對,我怎麽把他給忘了。”楊廣將伽羅背在了身上,又問楊麗華:“姐姐你怎麽辦?”
楊麗華搖頭:“莫要管我,救母親要緊。”
楊廣隻好離去,楊麗華望著楊廣遠去的背影,鬆了一口氣,忽而自己也暈厥了過去。
就在此時,有一位翩躚的年輕少婦帶著貼身的丫鬟過來,此人並非是別人,乃是李淵的妻子竇氏。
自從楊麗華被宇文贇掉在正陽門外的那日起,李淵便要前來營救楊麗華,卻一直被母親沙華禁足在府內:“淵兒,你哪裏也不許去,隻準在府裏待著,這是聖上的旨意,不要添亂。”
李淵道:“母親,麗華是我的表姐,也是你的外甥女,我們都是血肉至親,你為何見死不救?”
沙華看了看四周,恨鐵不成鋼地掰扯李淵的耳朵:“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還惦記著那個女人,這要是讓竇氏知道了也罷,讓聖上知道了,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就算孩兒死了,也做不到像母親、像聖上那樣鐵石心腸,即便是救不下來麗華,送一碗水也不枉姐弟一場。”李淵還是要奪門而出。
沙華命人嚴加看管,這六日來,李淵在房內沒有一刻的安定,來回踱步。竇氏也是聰明之人,來到楊府之後聽過下人議論李淵和楊麗華的過往,心中對楊麗華本來就是有幾分的嫉妒。聽聞楊麗華落得這般下場,本是暗中欣喜的,卻見夫君為她魂不守舍,也是氣不打一處來。於是,夫妻二人便起了爭執。吵鬧了一番過後,李淵對竇氏道:“雖然我不該惦記著她,可她終究是我的表姐。若是此次你能替我救她一救,我李淵發誓,此生不再提此人,心心念念隻有夫人一個人!”
竇氏也想得明白,與其讓李淵越是這般對楊麗華牽腸掛肚,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也好了卻了他的心願。
竇氏給楊麗華施禮:“臣妾竇氏,見過天元皇後娘娘。”再抬頭看,楊麗華沒有反應,料想到有些不妙,便拿起身邊佩戴的匕首,上前要割斷繩索,準備救楊麗華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