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嫉妒茱兒心念元寶炬的宇文毓已經失去了理智,又見徐貴妃分析得在理,便相信了。徐貴妃趁熱打鐵,唯一能和以楊堅為首的獨孤氏餘黨抗衡的,隻有宇文護,故而殺宇文護是不明智的,所謂的君王最應該擅長的是權術的製衡。
若是放了宇文護便是放棄殺父殺兄的大仇,宇文毓輾轉反側思量再三,出於對權力的渴求,還是決定將宇文護放了出來,也下定了將茱兒打入冷宮的決心。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盡皆沸騰,那些曾經竭力要整垮宇文護的勢力,意想不到宇文護竟然又回來了,人人自危,擔心宇文護的報複,對於廢皇後一事不敢反對。而那些宇文護僅剩下來的黨羽,也揣摩明白了聖意,自然是讚成廢掉皇後的了。
伽羅入宮見茱兒,茱兒已然是神思恍惚、麵容憔悴,不似以前那般的氣質,曾經高傲氣質的茱兒,堂堂的一國之母,卻要忍受著卑賤出身的徐貴妃的欺淩。伽羅麵見茱兒之時,徐貴妃正言語相欺,說什麽茱兒本就沒有做皇後的命,早就應該把中宮之位讓出來讓有能力者居之,如今更應該識時務主動請求陛下降罪,還能保得她一時的尊嚴。
伽羅也顧不得尊卑,管她是不是貴妃,將徐貴妃數落了一番。所謂聖意難測,雖然茱兒如今不得誌,卻也並不意味著她徐貴妃就能夠恩寵一世。將來或許陛下轉念寵幸茱兒,或者再有別的新入妃子,徐貴妃就不怕自己遭了報應嗎?徐貴妃終究還是卑賤出身,在品德上和茱兒天差地別,即便茱兒被廢了中宮之位,她徐若兒也並不是最佳人選。什麽有能力者居之,皇後乃是舉國之表率,向來都是有德者居之,生了皇子有什麽了不起?隻會生不會養,將來也隻是亡國之君,怎堪承繼大業?
也是因為伽羅氣壞了,責難出來的這些話語,竟連茱兒聽得都目瞪口呆,活脫脫把徐貴妃氣得翻白眼,隻好帶著宮女回去了。伽羅傷心地和茱兒相擁而泣,讓茱兒真做,如今茱兒仍然是皇後,萬不可作踐了自己。徐貴妃還沒做皇後已然是這般囂張跋扈,他日若不幸讓徐若兒得了逞,還有他們的活路嗎?現在楊堅已經在迎接母親崔夫人回國的路上,茱兒還忍心看著年邁的母親再顛沛流離嗎?
伽羅陪伴茱兒一直到了黃昏日落方才歸去,茱兒也看得淡然了,她覺得經曆這些也看得明白了,什麽宇文毓當年對她的恩愛誓言,在權勢麵前,在新寵麵前,都是那麽蒼白可笑。相比之於魏文帝的癡心,宇文毓不及他萬分之一,既然如此便不要再對宇文毓有太多的執念,重新振作起來,宇文護若是不除,獨孤氏將永無寧日。
剛回到家門口,卻見一大隊禦林軍聚集在楊府門前,伽羅預感到了不妙。赤練馬一聲嘶鳴,卯足了勁衝開了人群,卻見楊廣已經被禦林軍帶了出來。呂夫人拽著楊廣的衣襟哀求道:“你們憑什麽抓了我的孫兒?”
帶隊的校尉道:“陛下的口諭,將皇後犯上作亂的同犯捉拿,你敢抗旨嗎?”
赤練馬的前蹄落下,正中那校尉的腦袋,把他的頭盔打落,那校尉要揮起手中的長槍反擊,帶著受手銬的楊廣揮拳砸向校尉:“帶我走可以,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禦林軍也不敢再向前,伽羅問道:“陛下已經親口答應不再追究廣兒的罪責,你等可是假傳陛下的口諭?”
校尉道:“你敢質疑陛下的口諭,就是抗旨。”
楊廣道:“祖母和母親休要擔心,孩兒去去便是,無妨的。”
伽羅也隻是含著淚默默不語,呂夫人著急了:“柔然長公主不是我們家廣兒殺害,乃是李淵的毒手,放了我們家廣兒!”
“你敢冤枉唐國公?”校尉對手下道:“將這個老太婆給我帶走!”
伽羅縱馬橫在呂夫人的麵前:“誰敢!”
校尉又道:“得罪了,老夫人既然說人是唐國公殺的,那邊隨我等去接受審訊,否則便是欺君的汙蔑之罪!”
楊廣著急道:“我祖母乃是舔犢之情深切,請各位軍爺不要跟老人家計較,人確實是我楊廣殺的,我願意受罰!”
呂夫人還要再說,伽羅使眼色讓楊麗華和楊勇把呂夫人拉了回去,轉而目送著楊廣被這些人帶走。心中焦慮,料定宇文毓改變主意要抓楊廣,必定是有人在背後唆使,楊廣這一去卻不知是吉是凶。便匆匆前去找高潁,下人卻道,高潁下午便已經快馬加鞭地出城去了,卻不知是去做什麽。
如今家中一團混亂,伽羅身邊卻連一個商量拿主意的,訴苦的人都沒有。眼下姐姐在宮中尚且難以自保,沙華卻不知因為什麽要做到這般地步,唯一的解釋就是因為李昞的故去,她失去了理智。婆婆年邁又因為楊廣被抓走受到了刺激,由楊麗華照顧,楊堅和高潁這兩個男人又不在身邊,悲傷、恐慌、焦慮等思緒湧上心頭像一團亂麻揪扯不清。
夜深人靜之時,伽羅輾轉難以入眠,便坐在窗前望著夜空惆悵,忽而,卻不知赤練怎麽解開了韁繩,出現在了伽羅的麵前,舔了舔伽羅的眼睛。伽羅摸了摸赤練的腦袋,赤練哼哧了兩聲,衝著自己的脊背點點頭,伽羅會意便出去坐在了赤練的背上。
赤練便帶著伽羅在月光皎潔的長安街道上漫步,漸漸地眼前出現了熟悉的巷子。伽羅回想起來當年乙弗皇後的貼身宮女柳春把自己送到了這裏,讓自己從乙弗皇後手中逃脫回到家中。還清楚地記得母親崔夫人在獨孤府門前翹首以盼的神情,而今獨孤府已然是一座廢墟了。
赤練馬信步走到獨孤府的廢墟前,這裏已經是雜草重生,唯有花園之中的那座假山並未曾變了模樣。伽羅在假山之前下馬,回想起小時候和姐姐茱兒捉迷藏的情形。赤練馬蹲下身子讓伽羅倚靠,伽羅躺在赤練的肚子上,想起了很多幼年的往事,伽羅如同繈褓之中的嬰兒一般,仿佛回到了母親溫柔的懷抱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