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素來豔陽高照的天氣突然改了性子,開始變得烏壓壓的,大朵大朵的烏雲從四麵圍攏,仿佛在等待積壓已久的瑰寶重現人間一般肅穆莊重。
無風無雨,卻給人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
穀瑤被一股從打開的窗戶中偷溜進來的冷風刮行,纖薄的睡衣被吹得從膝蓋爬到了大腿,嚇得她迷糊的意誌一下子驚醒。
舉目四望,確定沒有阿離那酷愛在牆裏轉悠的詭異的臉後,她披上了一件外袍,起身下床。剛準備走出房間,就聽到放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訝異的回眸,一般周末幾乎沒有人找她的。
而且還是這麽早!
心頭好奇,便跑了過去,看到上方不甚眼熟卻想不起所屬的號碼,她半疑著接通了電話。
“穀瑤,抱歉打擾你了!可是能不能請你來一趟市醫院?”
從聲音上辨認,對方是舒雯。
穀瑤很慶幸自己沒有率先開口問候對方,不然多尷尬。
心緒一轉,她收起了驚訝,低聲詢問:“發生了什麽嗎?”
如果不是大事,舒雯應該不會那麽著急的一大早就找她。
“就是少薇,她現在有些不好。”那頭的舒雯說得有些吞吐,似乎很不確定。
“怎麽不好?”穀瑤一邊疑惑,一邊換下了睡衣,選了一件長袖長裙換上。
“說不上來,就是怪怪的。”
“好,我這就過來。”穀瑤掛斷了電話。
如果是薛少薇出事,那南嶧應該會趕過去吧。隻是一個晚上,薛少薇怎麽會怪異到讓舒雯不得不給自己打電話呢?
想到這裏,穀瑤打開房間門走了出去,走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的車昨晚葬送在了那片幻境。下樓之後,就站在樓梯口遲疑著怎麽去麵對宴君。
“阿穀,你起來啦!”還沒想好話,阿離特有的高揚語調就衝了過來。
隨之而來的便是一條粉紅粉紅的背帶褲。
穀瑤低頭看著緊貼著自己的背帶褲,伸手牽了牽它的耳朵,驚訝道:“阿離,你從哪裏弄來的這條褲子?我不記得我們家有這種……這種顏色。”
“買的啊!”阿離的五官漂浮在背帶褲中間,說話時眉飛色舞,看起來十分滑稽。
穀瑤彎了彎唇,“看來你很習慣了啊!”
“宴君說,你們女孩子都喜歡粉紅色,如果我這樣出去的話,一定會有很多女孩子接近我的!”阿離作勢搖晃著自己粉嫩婀娜的身姿,煞有其事的點頭肯定著自己的話。
穀瑤看著那條滿滿粉色,同時又布滿了破洞的背帶褲,艱難道:“應該吧。”
“嗯,我就知道宴君雖然人不好,但是心不壞,不會騙我的。”阿離聽聞穀瑤的鼓勵,滿意的點頭,搖晃著走了兩步,突然頓住,想起了什麽,又對穀瑤說:“對了,宴君說,你的車已經放在樓下了,你隨時可以用。”
“我的車?”穀瑤驚訝,她的車不是還在穀底嗎?
“對啊,昨晚我正睡得滿足,宴君就突然衝到牆邊伸手將我從裏麵扣了出來,然後一路狂飆,到了一個黑黢黢而且陰森森的地方將你的車撈了起來,一路扛回來的。”
“昨晚!”穀瑤輕輕咬唇。
阿離沒有察覺穀瑤低落的情緒,交代一般將最後的話抖了出來,“他還說,你不用感謝他,他也不需要你的感謝。”
“阿君呢?”穀瑤愈發內疚,覺得自己昨晚的那句話過了界。
“在房間休息呢。不過你不要去打擾他,他睡得晚,而且喝了好一些酒,才睡下。”阿離說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穀瑤,“你們是不是鬧矛盾了?”
穀瑤看著他粉嫩嫩的臉,伸手摸了摸它,笑道:“沒事,告訴阿君我先出去一趟,之後回來再跟他道歉。”
“啊!”阿離被穀瑤一摸,突然激動了,兩條背帶不受控製的甩來甩去,“阿穀,摸我了!阿穀,摸我了!”
穀瑤見它的背帶又開始翻飛,立刻散身後退,才沒有被它的凶器傷到。看到阿離這麽開心,她也不禁彎了眉眼。
隻是她比較憂心,阿離這樣出去,真的好嗎?
陰沉沉的天色因為這一抹溫煦變得不再那麽壓抑,因為昨晚回來得太晚,一直唯恐天下不亂的阿離破天荒的沒有吵著跟著她,回到牆裏去睡覺。
穀瑤靠著導航來到了市醫院門口,醫院不管什麽時候都是門庭若市,喧鬧非凡的。然而這份喧鬧卻是穀瑤不喜歡的,因為這個地方見證了太多的生離死別,絕望毀滅,煞氣太重,業障太深。
縱然裏麵的人都是恪盡職守,竭忠盡智,但是命定的劫數非人力可改,這裏依然悲傷四溢,哀傷難絕。
剛將車停穩,穀瑤就感覺一股極強的陰氣衝麵而來,裏麵夾雜著諸多紛亂的聲音,時而尖銳,時而低啞。
她走下車,在自己的車上按下了一旨手印,隔絕了不安分的東西靠近。之後才拿出電話給舒雯回撥,電話很快接通,舒雯讓她在原地等,她親自來接,順便告訴她昨晚發生的事。
穀瑤從她的話語間察覺了一股凝重之氣,隱約覺得事情不簡單。
她站在門口沒多久,就見到一輛急救車從門口開了進來,急停在門口,裏麵等待的醫生和護士宛若赴戰般衝上前。拉開擔架,打開車門,病人被裏麵的人送出來,車門口的醫生接過之後,與護士一起將病人送到擔架上。
病人渾身是血,一時看不出傷了哪裏,但是因為失血過多已經休克了,隻好急速送往急救室。
病人身上沒有被察覺的傷口,不斷溢出鮮血,隨著擔架車往裏鑽去,鮮血宛若星辰點綴夜空那般滴了一地。
察覺地上血滴的人踏腳踩過,急匆而去,血色腳印布滿了整個大廳。
在那片紛亂的血色腳印裏,穀瑤看到了一道如霜的白色腳印隱藏其中,與地麵的慘白相溶,幾乎是肉眼無法辨認的。
登時,她的心弦一繃,不動聲色的移開了目光。
“穀瑤!”
這時,舒雯從大廳的電梯走出來,一眼就見到了站在門口的她,隔著人群朝她揮了揮手。
一路往前的白色腳印驀地止步不前。
穀瑤眉頭輕蹙,朝舒雯看去的時候,已是眉目如常,淡然自若。
她回以舒雯微笑,信步走了過去,步伐沒有一絲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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