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能遠遠地看到父親的行軍大營,十萬大軍的營寨,聲勢浩瀚,軍威赫赫。
父親獨孤信,就在眼前中軍的帥帳之中,幾日來的亡命天涯和路途奔波,總算是熬到了頭。
“中軍大帳在哪裏呢?”小沙華看著眼前營寨,軍紀嚴明,士兵在來回巡視,能聽到士兵們操練的呐喊聲。
“去問問便知曉了!”李昞拉著小沙華往前走。
卻未曾想到,剛剛到了營寨門前,就被守門的士兵攔住了:“站住,做什麽的?”
李昞上前施禮:“兩位軍爺,在下是李昞,這位是大司馬的四小姐獨孤沙華,我們想見一見大司馬,還望軍爺能給通報一聲!”
守門士兵很狐疑地看著兩人:“她是大司馬的千金?不像吧?跟流民似的!”
“你們竟敢如此蔑視本小姐,聽著,本小姐正是如假包換的獨孤四小姐,我命你現在就進去通報與我爹爹!”小沙華聽士兵說自己是流民,心中大為不悅。
“這……”士兵麵露難色:“恕難從命,誰知曉你們是真的還是假的?大司馬帶兵向來軍紀嚴明,不明來曆的人不允許進入軍營!再者,不瞞二位,近日來冒充大司馬家人的很多,也有冒充是四小姐的,我可分不清誰真誰假。生逢亂世,難免有些流民為了混一口吃的,什麽都敢冒充,更何況,大司馬又愛民如子,不但不責罰還有賞賜!”
小沙華還要責難,被李昞拉了回去:“這位軍爺,我們真的不是冒充,我們兩人是從長安城裏逃出來的!”
士兵道:“二位不要為難在下,大司馬軍務繁忙,副將已然明令禁止不讓流民叨擾大司馬,我等如若違抗,便是軍法處置!”
“什麽軍法處置,我看你就是狗眼看人低,見我穿著寒酸,看不上我!如若我身著華服,你必然是卑躬屈膝,一副奴顏!你算是惹怒了本小姐,待到他日見到父親,說你怠慢了我,本小姐一樣可以將你軍法處置!”小沙華怒罵道。
“沙華,別說了!”李昞把憤怒的小沙華拉到一旁:“能不能不給你父親丟臉?”
“怎麽就給我父親丟臉了?你沒見他那樣,分明就是瞧不起人嘛!”小沙華有些難過:“我娘親屍骨未寒,我就被人這般欺侮,以後的日子還長著,不知還會有多少艱難險阻!你還幫著人家說我,沒人疼沒人愛,就是想見見爹爹都不行!”
李昞很是難堪:“好了好了,我想想辦法好不好?你父親定下的軍法,不能毀在你的手裏,否則,將來他還怎麽帶兵?”
“好吧,看在我父親的麵子上,我不記恨他了!”小沙華雖心有不甘,見李昞如此曉之以情,卻也不好再過分了。
李昞向那士兵道歉:“軍爺,實在抱歉,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李昞拉著小沙華正要離開,那士兵叫住了他們:“看你們這樣子,有些時日沒吃飽了吧?從這裏沿著軍營一直往東走,約莫三四裏的路程,有一個舍粥的場子,是大慈大悲的乙弗娘娘命人設的!”
“多謝軍爺!”李昞拉著小沙華:“我們總算能飽餐一頓了!”
“我不要去!”小沙華有些嫌棄:“和流民在一起,吃別人舍的粥,還是我大小姐的做派嗎?”
“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在乎什麽大小姐的做派?你不是還要找你父親嗎?沒有氣力怎麽找?快走吧!”
李昞強拉硬拽著,小沙華方才勉強地跟著李昞去了。
簽滿炊煙嫋嫋,久違的粥米香味,誘使著兩個饑腸轆轆的孩子往前走。
真是餓壞了,像這種粗米粥,小沙華在家裏略微聞到,就作嘔難以下咽,如今聞起來,比昔日吃的珍饈美味都要饞人。
舍粥的場子很大,架起來十口大鍋,士兵們搬運著米袋,輪流不間斷地在煮粥,忙碌不暇。
前來討粥的流民,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這些流民不隻是長安城周邊的,更多的是,大軍一路舍粥帶來的流民。
看著如此多的流民,李昞不禁慨歎:“大司馬愛民如子,卻也是兵家大忌!”
“什麽兵家大忌?”小沙華不懂兵法。
“攜帶流民隨軍,消耗最大的便是軍糧。糧草是大軍的保障,多一個流民,就是多一張嘴跟士兵們搶糧吃。”李昞看到這些流民之中,大多是老弱婦孺:“他們不僅不能上陣殺敵,打起仗來,大司馬還要分兵保護他們!”
“既然有這麽多的壞處,為何父親還要留下這些流民?”小沙華開始替父親擔憂了,本來還對父親和宇文泰的這場戰爭自信滿滿,經由李昞分析,她反而更是喪失信心了。
“大司馬慈悲之心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大司馬也是在向世人宣告,他帶領的是忠於大魏的真正的王師,這些流民都是大魏的子民,大司馬有責任保護他們!”
流民們領粥,一人一碗,粥米多水少,有病殘的,額外發放雞蛋作為營養補給。
“你懂得可真多,感覺你現在就能大兵打仗,做一個小將軍了!”小沙華對李昞更加認可和讚許了。
“唉,也隻是紙上談兵罷了,不曾真正隨軍到過沙場。這些都是我在家之時,學習父親的兵書和打仗的心得,也不知真正到了戰場之上,能不能派上用場!”李昞心中有些遺憾:“走,我們也排隊領粥去!”
小沙華和李昞,又走了好些路程,才來到了隊尾。剛剛開始排上隊,兩個人便橫在了他們麵前。
小沙華憤怒:“你們兩個,到後麵排隊去!”
隻見那兩人,怒目圓睜,蠻橫地:“你個小兔崽子,爺站在你麵前,是看得起你,怎麽跟爺說話呢?”
李昞打量這兩個人,容光煥發,雖然身上破布爛衫,腳上卻穿著嶄新的靴子,顯然不像是普通的流民。
“這二位,我在長安城見過你們!”李昞故意笑著給兩位鞠躬:“長安城賭坊、青樓、樂坊、茶樓,插科打諢、混吃等喝,二位可是長安城街坊的名人啊!”
“我,我不懂你小子在說什麽?長安城街頭要過飯,卻不曾去過你說的那些地方,你記錯人了吧?”其中一位狡辯道。
“你們臉皮可真夠厚的,好吃懶做在長安城為非作歹就算了,怎麽還跑過來跟流民搶粥吃?丟人不丟人?”李昞繼續譏諷道。
“你小子是成心的吧?既然你在長安街坊見過本爺,就應該聽說過本爺的由頭,今天看爺怎麽教訓你!”另一位冬瓜臉的壯漢撲上前就要抓李昞。
李昞順勢,將壯漢擒拿在地,三招兩式,把兩個人全部都收拾了。
“你們兩個市井無賴,看是你收拾小爺,還是小爺收拾你!”李昞騎在那壯漢的身上,揮起拳頭照著臉部就打:“讓你冒充流民,讓你欺軟怕硬!”
小沙華在一旁鼓掌歡喜:“打得好,打得好!”
“救命啊!殺人了!”另一個無賴見壯漢吃了虧,拚命地喊。
叫喊聲引來了巡邏的士兵,將他們帶走了:“敢在這裏撒野!”
忽然,一聲震天的齊喊:“見過娘娘,娘娘千歲千千歲!”
小沙華抬頭看見,前麵一婀娜的蒙麵女子,正是那日城牆之下,與魏文帝相認的乙弗娘娘,也忙不迭地與李昞一起跪下:“小女獨孤沙華,見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