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小伽羅的提問,楊忠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她。獨孤信鎮守涼州未曾動身,楊忠也是剛剛收到獨孤信的書信。
獨孤信得知茱兒和妻小被宇文泰抓走之時,以為宇文泰想謀逆篡位,正要起兵回都城勤王,卻被高潁的父親高賓攔住了。高賓身為獨孤信的幕僚,冒死勸諫獨孤信不要一時衝動,中了宇文泰的奸計。
早有謀逆之心的宇文泰,之所以遲遲不肯有所動靜,是因為忌憚獨孤信的勢力,正想找機會鏟除獨孤信。因此,才假借封賞之名義,讓獨孤信的五個尚且年幼的兒子去千裏之外就封,再假借陛下聖意讓獨孤信鎮守涼州寸步不得離開。而後,再誣陷茱兒殺人將其監禁,目的就是為了激怒獨孤信。如若獨孤信回都城,不僅違抗了陛下的聖旨,也應了宇文泰散播的獨孤信叛逆的謠言,宇文老賊便可順理成章地除掉獨孤信。
雖然獨孤信聽從了建議,卻哪裏能做得到“稍安勿躁”,度日如年,翹首盼望著南方,能有一日從長安城裏傳來家人的訊息,也隻能另尋他法。
高賓也給楊忠去了書信,阻止楊忠回都城。卻不想南北相隔,書信晚到了幾日,楊忠已然率兵離長安城不遠了。
今番還是不能見到父親,小伽羅雖然有些失望,聽了楊忠的一番解釋,卻也能理解父親的苦衷。楊忠寬慰小伽羅,有他在身邊,便如父親一般,可以像親生父親一樣地嗬護小伽羅。
“父親”對於小伽羅來說,是一個隻存在於母親和姐姐描述中的概念,父愛的感覺,她從未有體會過。這一點,高潁和小伽羅是同樣的體會。高潁的父親隨軍之時,高潁才三歲,一晃五年的光景過去了,高潁對父親的印象也早已經模糊了。因而,兩個孩子有很多共通的語言。
曾經聽姐姐茱兒說過,父親的肩膀是溫暖的。小伽羅曾經很多晚上在夢中躺在父親的懷抱裏,隻是從來不知道夢中的感覺是不是對的,每次夢到的父親的麵龐也是不一樣的。
晚上就寢的時候,小伽羅忸怩地想和楊忠同睡在一個客房,卻又難於啟齒。待到深夜之時,小伽羅悄悄醒來,離開碧螺的身邊,走到楊忠的客房門前,輕輕地把高潁叫醒了。
高潁聽說小伽羅要和他換客房,讓他跟碧螺睡在一起,可不樂意了:“你看她白日裏嫌棄我的眼神,能讓我跟她睡在一起嗎?”
“那時候,不因為你是乞丐打扮嗎?你現在如此英俊瀟灑,多少姑娘對你夢寐以求啊!”為了能達成願望,小伽羅卻也學著大人的模樣,阿諛奉承了起來。
“你這些話都是跟誰學的,你再誇我,也不會同意換的!”高潁不吃這一套。
“潁哥哥,我的好哥哥,求你了嘛!”高潁還是不願意,小伽羅不高興了:“你是騙子,大騙子!說話不算話!”
“我又沒答應你換客房,怎麽叫說話不算話了?”高潁覺得小伽羅有些無理取鬧了。
“你不記得那天吃蜂蜜的事情了?那時候,你對我說,你是哥哥,我是妹妹,哥哥就應該保護妹妹!現在你反悔了,不是說話不算話嗎?”
高潁無言以對,隻好找了一個折中的辦法:“你不就是想體會一下躺在父親的懷裏,是什麽感覺嗎?你隻進去躺一刻鍾便出來,好不好?”
“好啊!好啊!”小伽羅興奮地點頭。
楊忠的鼾聲如雷,小伽羅還沒走到床邊,就被嚇得出了門外:“這是什麽響動,太嚇人了!”
“你沒聽過男人的鼾聲嗎?也是的,你從小跟夫人和大小姐一起長大,沒有接觸過年長的男子。”
“鼾聲是什麽?”
“是年長的男子,在熟睡的時候,從鼻子裏發出來的聲音。不用害怕,隻管去睡下便好!”
小伽羅鬥膽地爬到床上,在高潁的攙扶下,躺在了楊忠的懷裏。由於靠得更近,那鼾聲更是如雷貫耳,聒噪得小伽羅耳根顫動。小伽羅有些煩躁地要起身:“鼾聲太大了,嚇死人了!”
小伽羅的話音剛落,鼾聲就驟然消失了。小伽羅這才安然躺下,閉上眼睛,享受在楊忠寬厚的肩膀上的感覺,與睡在母親懷裏的感覺,確實是截然不同的。
高潁明白,楊忠應該是醒了,怕打擾小伽羅,才故意屏住了鼾聲:“感覺如何?”
“真的好溫暖,有一種睡在春日陽光下的那種,暖洋洋的感覺!”小伽羅閉上眼睛想象這那溫暖的畫麵。有姹紫嫣紅的花朵和綠意瑩瑩的草地,好像有一兩隻蝴蝶飛過,再上麵是一排從南方歸來的大雁,再上麵就是藍天趁著幾朵白雲。不知不覺中,小伽羅便睡著了。
高潁估摸著一刻鍾的時間到了,正要搖醒小伽羅,醒來的楊忠示意高潁不要打擾,高潁隻好悄悄地退了出去。
高潁剛剛出了房門,卻見已經醒來的碧螺,正在走廊裏尋找了過來:“你見到伽羅沒有?”
高潁指了指門內,碧螺看到熟睡中楊忠胸前的小伽羅,在甜美的睡夢裏露出了笑容,不忍心打擾,便替他們掩上了房門。
“你打算就在這裏候著嗎?”碧螺轉身走的時候,問了一句。
“候著便怎麽了,反正就是不能和你同房睡!堂堂男子漢,睡在一女兒家房間,這要是傳出去,我還如何為人?”高潁很是倔強。
“乳臭未幹的小兒,還有這樣的羞恥心?不來也罷,我懶得關心你!”碧螺說罷,自己回了客房休息,留下高潁一人站著。
起初,高潁還能勉強堅持一會兒,漸漸地,過了三更時分,正值長身體年紀的孩子,都是瞌睡的。高潁實在是招架不住了,隻好來到碧螺的房門前。卻見那房門是半開著的,碧螺有意給高潁留了門縫。
“如若我是進去了,豈不讓她看不起?”高潁心想著,再一想,此時碧螺應該已經熟睡了吧,且進去小憩一會應是不會被察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