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府在那一夜所發生的事很快就被鄭飛知曉了,
出於有備無患的心理,鄭飛已設想過李綱也許會做出破壞議和舉動的的可能性,但他卻沒想到,這件事竟會以這樣一種出人意料的形式結束,隻是相比於趙桓等人早已派人帶著聖旨來到大名府防備李綱的舉動,更讓鄭飛感到震驚的是李綱破壞議和的決心,他為了破壞議和,居然敢明目張膽的抗旨,說劉延慶手中所持的聖旨是假的,這可是罪無可赦的殺頭的大罪啊!
如今李綱已經被下了大牢,隻待議和結束就會被帶回東京受審,當這個消息被天道軍眾將知道時,幾乎所有人都是興高采烈,因為李綱就是重創獨立軍的罪魁禍首,獨立軍的將士一聽到李綱這兩個字莫不咬牙切齒,恨不能將其碎屍萬段,此刻一聽他已犯了重罪,離死不遠了,大家當然都很高興。
看著眼前眾人開心的樣子,鄭飛心中不禁一陣感歎,他總算是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傳說中的仇者快與親者痛,這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他也一點開心的感覺也沒有,難道他不痛惜獨立軍的傷亡嗎?當然不是,鄭飛對由自己親手創建的獨立軍的感情並不比任何一個人少,三千多名獨立軍將士的犧牲也讓他痛不欲生,他也曾不可抑止的憎恨過李綱!
但他和別人不一樣,他是一名來自未來的人,他知道真實的李綱是什麽樣的,他知道李綱曾為大漢民族做出過怎樣的努力與犧牲,他知道李綱是一個真正的民族英雄,麵對這樣的人,他想恨,卻怎麽也恨不起來!不但恨不起來,他還做出了一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決定……!
“我要救李綱!”鄭飛在遣散眾人隻留下朱武與龐萬春等人後沉聲說道,
朱武等人都是大吃一驚,尤其是龐萬春,他的臉上甚至破天荒的第一次對鄭飛閃過了一絲充斥著不解與憤怒的神色!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鄭飛沉默了片刻,他想對他們解釋李綱是一個怎樣的人,想對他們說是曆史的局限性讓李綱走到了咱們的對立麵,但他卻不能這麽說,正如不能告訴他們自己其實是一個穿越者一樣,而且就算他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他,隻會認為統帥是不是發高燒了還是中邪了,怎麽淨說胡話?
所以鄭飛決定從另一個層麵進行解釋,他說,大宋所有的人都知道李綱對大宋忠心耿耿,尤其是幾十萬西北軍也知道,在某種程度上,李綱已經成為了忠於大宋的所有的人一個代表,但就是這樣的人卻被大宋治罪了,離死不遠了,當然,李綱若死,對咱們很有幫助,一來獨立軍的仇就報了,二來,忠於大宋的人也會對大宋很失望。但我想要的卻不隻是這些,大家想,隻要能救出李綱,並且招降他,忠於大宋的那些人會怎麽想?他們一定會想,連最忠於大宋的李綱都離棄了大宋,大宋如此不得人心,殘害忠良,那咱們還有什麽好猶豫的?如此一來,等咱們日後做好了準備,再次進攻大宋時,豈不就事倍功半了!而且咱們還要考慮一點,這個李綱很有本事,他雖然獲罪了,卻還沒說是必死無疑,等他被押回東京,大宋的有識之士必然會想盡辦法解救他,一旦他真的被救出死牢,就意味著他還會被大宋重新啟用的那一天,到時候咱們還是避免不了要與他一戰,以他如今的表現看,到時候咱們就算能戰勝他,恐怕也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所以,我才決定要救他,雖然獨立軍的仇沒法報了,卻可以在日後避免更多的兄弟戰死在沙場上,獨立軍兄弟們泉下有知,也會感到欣慰的!
朱武與龐萬春等人將鄭飛的話細細品味一番,還真是這個道理,朱武率先道,“統帥高瞻遠矚,棄私憤謀大義,朱武自歎弗如!”
龐萬春也上前一步滿臉懊悔的抱拳道,“萬春罪過,誤會了統帥,日後定以此為戒!”
剩下的人也都表示了同意,
吳用又問道,“統帥,您打算怎麽救李綱?他現在被關在大名府牢中,要救他,隻有兩個辦法,一是派人潛入大名府救他出大牢,但那樣風險太大,二是攻進大名府,光明正大的救他,卻又會破壞議和。”
鄭飛擺擺手,“我既不準備派人去救,也不準備攻打大名府,而是準備把他從那個什麽耿南仲的手裏當作議和條件要過來。”
朱武一驚趕忙道,“統帥不可,從現在的種種跡象看,那耿南仲應該是個主和派,否則也不會被趙桓派來前線議和,李綱又是主戰派,兩人極有可能不對路,若您討要李綱,必為耿南仲所猜疑,甚至成為他進一步治罪李綱的借口,到時候想救李綱隻怕更困難了!”
鄭飛一笑,“我當然不會做這種傻事,你們聽我說,我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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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南仲一行終於順利的抵達了大名府,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一趟牢房,見了見李綱,
由於耿南仲命令別人都不準在場,所以他們的談話內容沒有人知曉,隻知道耿南仲離開牢房的時候臉上還殘存著得意和痛快的笑意,隻知道在他的授意下,李綱的牢房很快就由誇大幹淨且備有床椅被褥的“高幹”牢房,變成了陰暗潮濕隻有草芥的破爛牢房。
姚古很快就得到了消息,他趕忙去牢房查看,目睹這一切之後姚古勃然大怒,接著就要去找耿南仲理論,卻又被李綱攔住了,李綱又對姚古說了什麽還是無人得知,隻知道姚古一臉悲憤的離開牢房後直接回了自己住的地方,當夜大醉。
耿南仲在接見了大名府及周邊一幹大小官員,一番聯絡感情與觥籌交錯後,他終於第一次登上了大名府的城樓,但見城內到處是殘垣斷壁與地上被巨石撞擊後所留下的大坑,城外的天道軍營地聯營百裏,延綿不絕,數百架投石車在陣前一字排開,散發著震人心肺的氣勢,戰旗獵獵,軍陣驚人,不由心底又驚又怕,心中直暗歎幸虧議和,也幸虧阻止了李綱的自殺式行為,否則一旦與賊寇徹底開戰,大宋必不保矣!
隨後,耿南仲下令,通知天道軍,可以議和了!
接下來的議和進展的很順利,由於鄭飛他們早已知道了大宋的附加條件,並已有了完全的應對之策,雙方在談判上都是直接步入正題,討價還價,並很快就有了結果。
耿南仲很高興,雖然在一些曾被姚古認為地理位置非常關鍵,要求他必須要回來的州縣上並沒有與對方談成,但卻從對方手中比此前總的目標多要回了四個州縣,這就是勝利,誰會去管這四個州縣的是不是很重要呢,待他日後回到東京,這就是表明談判大獲成功的依據,
而眼看談判終了,隻待回報皇帝得到皇帝的肯定就算大功告成時,耿南仲卻遇到了一件很意外的事情,他在談判結束後正準備返回大名府,剛出了天道軍統帥的帥帳,卻被一個騎馬的將軍攔住了,
“此人叫做龐萬春,乃是鄭臨風親衛軍的頭子,也是他的心腹。”旁邊立刻有人為耿南仲小聲的說道,
耿南仲恍然,客氣的對龐萬春說道,“不知將軍為何攔我去路?”.
龐萬春麵無表情的說道,“末將想請耿大人借一步說話。”
耿南仲一驚,但想對方應該不敢怎樣自己,而且自己是大宋的使者,若表露出怯意也是不妥,便點點頭答應了龐萬春的要求,
沒想到他剛與龐萬春來到旁邊,就見龐萬春壓低聲音對他說,“我奉我們統帥之命要請耿大人再答應一個條件。”
耿南仲一聽心中就有些不快,有條件為何不在談判桌上談,談完了又要加,是想出爾反爾嗎?
“什麽條件?”
龐萬春的臉上突然猙獰起來,狠狠說道,“我們已經知道了李綱的事,我們統帥想要……李綱的命!”
耿南仲大驚失色的看了看龐萬春,趕忙擺手道,“不行,李綱是欽犯,連本官都沒有治他罪的權力,隻能押回東京讓陛下親自治罪,這件事不……。”
龐萬春冷哼一聲打斷他道,“兩個月前,李綱派人設下埋伏包圍了我們統帥,不但殺了我統帥三千親衛,甚至差點害了統帥的性命,我們統帥對那李綱咬牙切齒,誓要將他挫骨揚灰!請耿大人務必幫這個忙!”
這下耿南仲明白了,他來到大名府後就聽說了那件事,如此說來倒也合情合理,想拿鄭臨風手握雄兵百萬,卻被一個初來乍到名不見傳的無名小卒設下埋伏差點圍殲,這確實是一大恥辱,這麽迫切的想要李綱的命就不足為奇了。
雖然耿南仲也想讓李綱早點死,但他也知道這件事的分寸,萬一敗露,殺害朝廷大員的罪過也是他承受不起的,可如果再堅決的拒絕對方,他又擔心惹惱了那鄭臨風,再給議和生出什麽變數,於是他想了想便看了看四周對龐萬春低聲說道,“李綱犯的是死罪,絕無可赦,早晚是個死,你們又何必著急呢?請您回去轉告鄭……,”
龐萬春卻搖搖頭道,“耿大人此言差矣,我們統帥認為,李綱現在雖然是大罪之身,卻還沒說是必死無疑,等他回到東京,他的親朋好友一定會想辦法救他,萬一大宋皇帝開了隆恩赦免了他,那怎麽辦?”
耿南仲也皺起了眉,他不是沒想過這種可能,李綱的同夥,比如歐陽珣,孫傅,李若水等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這的確不是沒可能的,而他這些日子也一直在想辦法如何才能將李綱徹底置於死地。
隻聽龐萬春繼續道,“我們也當然理解耿大人的難處,但也不是白讓耿大人做的,耿大人隻要答應,我們可以再割讓給耿大人三個州縣!”
耿南仲一聽這話不由怦然心動,再加三個州縣?那豈不是比預期的目標足足多得了七個州縣?這要回去向皇帝和朝廷複命,豈不是天大的功勞?!
但即便如此,耿南仲還是下定不了決心,
龐萬春又將嘴湊到他耳邊低聲道,“我們知道耿大人下不了手,我們隻求耿大人一件事,就是將李綱押回東京的路線告訴我們,然後安排一個地點,我們的人會裝成山賊土匪襲擊隊伍,到時候,我們親自動手……耿大人也就對朝廷有了交待。”
耿南仲眼中一亮,他的眼珠子一轉,突然咬咬牙道,“再加一個,我要四個州縣!”
龐萬春沉吟片刻點點頭,“可以,不過隻能我們給,你不能挑!”
“還有,這件事必須保密!”
“嗬嗬,那當然,所以我們統帥才會讓我私下跟您接觸,此事隻有天知地知,你知和我知,找個證人都不可能!”
“好……一言為定!”
“嗯,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