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采潔真的回來了,卻不是被耶律淳放回來的,而是她的母親蕭王妃放走了她,原來耶律采潔自被耶律淳軟禁後終日以淚洗麵,茶飯不思,整個人很快就瘦了一大圈,蕭王妃心疼不已,母愛在這個時候戰勝了理智,蕭王妃終於做出了決定,她暗中操作,將耶律采潔神不知鬼不覺的放出了燕王府,派人把她送到了海邊,登上了前來接應的登州海軍的船,直達登州。
正在登州的阮小二也在第一時間向鄭飛報告了這個消息。
按照鄭飛原本的計劃,他是真的想扶持耶律淳,讓耶律淳暫時作為抵擋金軍南下的一道屏障,為自己再多爭取一些時間,隻可惜耶律淳這個人太狡猾,也太貪心,表麵上看起來是一副被逼無奈的樣子,實際上卻是機關算盡,這樣的人極難被控製,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使得鄭飛不得不放棄了原先的計劃,這才決定要吃掉耶律淳的南京道大軍,壯大自己的力量,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雖然現在的一切都在按照鄭飛的預期在進行著,但耶律采潔與他們未出世孩子卻始終是壓在他心頭上的一塊大石頭,他們畢竟還都被耶律淳軟禁在燕京,就算事後耶律淳念在骨肉親情不會怎樣耶律采潔,也難保遼皇盛怒之餘會懷疑這一切是耶律淳與自己暗中勾結商量的結果,因此而找到借口對耶律淳還有他的全家下手,耶律采潔必受牽連!
所以做出這個決定對鄭飛來說是極其困難的,但權衡再三,鄭飛還是下定決心仍要這麽做,道理很簡單,無數人為了天下安定的理想都付出了巨大的犧牲,自己又怎能自私的瞻前顧後、猶豫不決呢?如果這麽做可以避免更多人的遭遇死難,那就是值得的!
不過鄭飛也絕對不會放任耶律采潔身處險境而完全不管不顧,他也做好了一些準備,比如在事成之後拿遼軍的一些大官作為條件交換耶律采潔,比如幹脆直接向北起兵一直打到遼境與耶律淳接壤,逼迫耶律淳直接投降或者將耶律采潔還回來,他甚至還準備派一支特別行動小隊潛入燕京,找機會劫走耶律采潔。卻沒想到這些瘋狂的計劃還沒來得及實施耶律采潔自己就回來了,鄭飛得知後簡直是欣喜若狂!
阮小二在信中還說,耶律采潔的身體似乎是出了什麽問題,自抵達登州後就整日嘔吐,茶不思飯不想,還拒絕任何大夫的診治,隻是堅持要求來見統帥,阮小二無奈,隻得在把這封信用信鴿發出的同時也親自帶了一千精兵護送著耶律采潔往濰州而來。
鄭飛當然明白是怎麽回事,耶律采潔這真分明就是懷孕的反應,她之所以拒絕診治估計也是出於謹慎小心的原因,並不信任阮小二等人。
這下鄭飛是完全的放心了,耶律采潔沒事,孩子看來也沒事,掐指一算,按照阮小二所說的出發時間,再加上耶律采潔因為身孕必然不會讓他們行軍的速度過快,差不過還有七八天他們就能到濰州了。
一想到這些,鄭飛心裏那叫一個高興,他正美呢,卻見剛剛才離開的花榮和曾明義又回來了,
花榮來到近前略帶些興奮的說道,“統帥,曾明義還有事要稟報。”
鄭飛疑惑的看向曾明義,
曾明義立刻上前道,“啟稟統帥,剛剛屬下忘了告訴您一件事,屬下等人今早就按照張四海將軍的吩咐做好了準備,但在行前突然接到了遼軍副帥耶律大石的命令,讓我們都去南城門見他,我們以為事情敗露了,就殺了他的傳令兵,後來趕到南城門光顧著往外撤了,到現在才想起來似乎在南城門並沒有見到耶律大石的身影,相反,地上還有許多死屍,有幾個就是耶律大石的親兵,屬下心想,耶律大石該不會是……!”
鄭飛與眾人臉色都是一變,乖乖,該不會湊巧把耶律大石給炸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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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大石並沒有被炸死,他當時隻是受了些傷並被炸暈了過去,然後被部署緊急帶離了城門,等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中午,而他醒過來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找刀去戰鬥,直到經過身邊眾部下的勸說他才相信,敵軍並沒有發動進攻,隻是有兩萬多漢軍背叛了大遼,趁亂逃出了城,逃往了敵軍的陣地,契丹軍追殺出去,但敵軍顯然是早有準備,打退了契丹軍的進攻,還接納了漢人叛軍,很顯然,兩座城門的被毀與漢軍的背叛都是有計劃的!
耶律大石聽罷極為震怒,他知道以目前的不利形勢,對敵軍心生怯意甚至投降之心的會有很多人,尤其是那些非契丹族的軍隊,但他卻沒想到他們的反叛來的竟是這麽的快,而且還是在敵軍的配合之下,天知道他們暗中與敵軍已經勾結了多久!
早知如此,就應該提早把這些漢人全部殺死!
但耶律大石在震怒過後,隨之而來的卻是驚懼,他自付虎心豹膽,當初以幾千人馬身陷重圍對抗金軍數萬人也不曾怕過,但現在他卻覺得有點怕了,在南城門所發生的一切都太恐怖了,每每想起自己被炸暈之前所經曆的一切,都令他心底一陣發寒,幸虧自己當時下了城樓,否則隻怕現在已經……!他從沒想過世上竟然還有這種恐怖的力量,這種可怕的力量一經施展,任何擋在它前麵的人都將灰飛煙滅!
而更令耶律大石感到擔憂的是,連他都覺得害怕了,整個遼軍又不知該怕到什麽樣子,明明被困死在這裏,外無援兵內無糧草就已經足夠令人絕望了,敵軍卻又施展出了這種可怕的簡直就是傳說中的鬼神之力的力量,就算是再勇敢的軍隊也會瞬間喪失一切的勇氣!
耶律大石抬起頭看了看屋子裏的人,隻見自己的親信部將此刻幾乎全都在這裏,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已不見了往日裏的勇氣與自信,取而代之的都是深深的憂慮乃至……絕望的神情,他們都在看著自己,目光中還帶著一絲期盼,似乎是期盼自己能帶給他們一些希望。
耶律大石心頭無比沉重,他當然想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好鼓勵他們,但他卻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所有的語言在現在這種慘烈的現實麵前都是那麽的蒼白無力,最終他也隻能強顏一笑說道,“走,咱們去城門看看敵軍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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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城門到東城門,即便滿地的死屍與殘肢斷臂都已收拾幹淨,但眼前所看到的災難式的景象還是再次深深的震撼了耶律大石,傷亡其實並不大,據說直接死傷的也不過幾百人,但東南兩座城樓已完全被毀,巨大的缺口在短時間內根本無法修複,敵軍也隨時可以通過城樓攻進城來,當然,幸運的是他們並沒有這麽做。
那兩道巨大的缺口不隻是毀壞了城牆,更是兩道深深紮在全軍上上下下心中的裂口,令人膽寒!
更令耶律大石感到吐血的是,敵軍那邊已經開飯了,但卻是就在陣地前開的飯,而且吃飯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叛逃出城的兩萬漢兵,隻見他們圍坐在陣地前,一個個如同餓鬼般敞開了腮幫子的吃,飯香的味道很快也傳到了城前,包括耶律大石自己,遼軍之中一片此起彼伏的肚子咕嚕聲,
餓啊,大家是真餓啊!
耶律大石知道,敵軍真是故意的,他們就是要讓遼軍看到,投降不但不殺,還有飯吃。再加上敵軍隻毀城樓卻不趁機攻城的舉動,耶律大石更加肯定,敵軍這是擺明了要招降遼軍!
這種擺明了欺負你可你卻愣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感覺讓耶律大石都快氣炸了,正在此時,蕭察剌“搖搖晃晃”的來了,
耶律大石一看到蕭察剌簡直是兩眼冒火,把大軍害得如此境地都是這個王八蛋不聽自己勸告導致的!而在剛剛已經有部下向耶律大石稟報過,在他在昏迷的這段時間,大軍不可群龍無首,便有人立刻去找蕭察剌,結果蕭察剌雖然找到了,但卻比耶律大石“昏迷”的更厲害,原來昨夜蕭察剌喝的大醉,直到那時還酒醉不醒。
也就是說,在一上午的時間裏,整個遼軍實際上一直處於沒有主帥的情況,敵軍要是在這個時候發動進攻,遼軍斷無活路!
整個大軍都在挨餓,蕭察剌卻借酒逃避,就算不發生現在的事,光這一點傳揚出去,也會嚴重削弱大軍的士氣!
耶律大石一想到這些心裏就是那個恨啊,他真是想不明白皇帝為什麽要派這麽一個人來當主帥!難道就是因為他是老太後的親侄子,皇帝的親表弟?
但恨歸恨,僅存的理智還是令耶律大石不得不上前對蕭察剌行了一禮,
蕭察剌渾身酒氣,他看了一眼南城樓的廢墟禁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倒似是把他那還沒完全醒過來的酒勁又嚇跑了些,
“林牙……,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蕭察剌驚道,
耶律大石咬咬牙,強壓著怒火就把事情的原委講述了一遍,
沒想到,聽完之後,蕭察剌瞪大眼睛看了看滿場的慘狀,又看向敵軍的方向,也不知道是酒勁還沒過去仍有點神誌不清,還是被嚇傻了,竟然愣住了,愣住也就罷了,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楞法,半響之後,他才對耶律大石說道,“林牙,咱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
耶律大石抬頭看向敵軍,沉聲道,“立刻派人去敵軍。”
蕭察剌驚道,“咱們是……投降?!”
耶律大石搖搖頭,看了一眼四周,身旁眾人立刻都一起散開了些,耶律大石這才低聲對蕭察剌將自己的計劃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這就是我原本的計劃,但現在漢軍已經跑了一半,剩下的漢軍以及其他族的人我也不會再信任,所以咱們隻能從自己人裏挑選一些出來去假投降!”
蕭察剌猶豫了一下,“這……能行嗎?我軍還有跟敵人決一死戰的實力嗎?”
耶律大石見蕭察剌麵露怯意,心中更加厭惡,但還是隻能說道,“大人,咱們的大軍斷糧已經兩天了,現在將士們還有力氣跟敵人打上一場,若再等兩天,將士們隻怕連走路都走不穩了,到時候就隻能任由敵人宰割!這個計劃是咱們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
“這個我知道……,但……那個……,”蕭察剌已經不敢去看耶律大石的眼睛,“林牙,你有幾分的把握?”
這話卻也正說到了耶律大石的痛處,他歎了口氣道,“實話實說……,昨晚我想好這個計劃的時候,還有六成的把握,但發生了今天的事,尤其是漢軍營這一叛逃,對將士們的士氣影響的太大,這把握恐怕……已不足三成!”
“三成……!”蕭察剌的臉色很難看,“如果失敗的話,那咱們……?”
耶律大石斬金截鐵的說道,“那就唯有死戰到底以報國恩!無論怎樣,我也不會背叛大遼的!”
蕭察剌倉忙連連點頭,“那是自然,對,那是自然!”
耶律大石繼續道,“那我這就去準備了!”
蕭察剌點頭道,“好,林牙你受苦了,大遼能有像林牙這樣的忠臣真是幸事!”
耶律大石對蕭察剌的這種反應總算還較為滿意,暗道這人雖然是個庸才,在原則的問題上還是有分寸的,也不枉皇帝如此信任他!耶律大石朝著蕭察剌一抱拳,轉身就帶著手下人都走了。
蕭察剌站在原地,看著耶律大石遠去的背影,輕輕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