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公孫勝這幾日表麵上看起來十分悠閑,但他也不免在心裏為阮小二及登州水師暗暗捏了一把汗,他自然對登州水師的實力非常的放心,可這畢竟是登州水師的第一次作戰,又是遠渡重洋深入遼東金人所控製的海域,誰也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麽。
而等他突然接到消息說耶律淳要見他時,他的心頓時就提到了嗓子眼上,十有八九,耶律淳找他就是因為寧州港的事!
耶律淳的麵容冷冰冰的,根本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絲毫的喜怒,他見麵便問向公孫勝,“是不是你們幹的?”卻也不說是什麽事。
公孫勝心中一動,微微一笑道,“王爺說的是哪一件?如果是說寧州港,那的確是我們。”一邊說著,公孫勝一邊緊緊盯向耶律淳的臉,努力不放過他的任何一點情緒的變化,
而這就是耶律淳想要的答案,並且他眼見公孫勝如此坦然自若還以為公孫勝也早已知道了寧州港海戰的結果,不禁笑著點點頭,“很好,那你現在告訴我,你們準備派給我們多少人和船吧。”
公孫勝一聽此話終於放下了心來,登州水師看來是贏了!“五十艘大小戰船,三千名水手以及五千名步兵。”公孫勝立刻道,
才這麽點?耶律淳臉上不禁露出幾分失望的神色,
公孫勝見狀接著道,“如今宋廷已與我們決裂,一場大戰很快就會到來,我們無法派出更多的人,還請王爺見諒。但王爺不要小瞧了這些人和船,王爺您領軍多年應該很清楚,兵貴精而不在多,我們會派出我們最優秀的將領和最勇猛的士兵,他們能起到怎樣的作用,您隻需拭目以待即可!”
耶律淳雖然依舊覺得公孫勝這話說得有點大,但接連所發生的這一切已令他不再敢輕視這群不按常理出牌的京東人,他想了想終於點點頭道,“好,就這些吧,不過本王還有一個條件。”
公孫勝道,“王爺請說。”
耶律淳道,“這些人既然來到了我們大遼,那就必須完全無條件聽從本王的命令!”
隻見公孫勝想都沒想就斷然拒絕道,“請恕在下鬥膽直言,王爺您不要搞混了這些人的身份,我們派他們來此是幫助王爺對付金國,並不是要將他們徹底送給王爺您,莫說是為了每次隻多增加的三千匹戰馬,就算再增加三千匹也不可能。所以,他們不會完全聽從王爺您的命令,有什麽行動您盡管開口,但具體怎麽做,還需要協商一致才行,”
耶律淳心中不由一怒,什麽?讓本王跟一群宋人商量著如何打仗?你們以為你們是誰?!還敢跟本王平起平坐不成?!
“本王也是不答應呢?”耶律淳的語氣中已分為流露出深深地不滿,
公孫勝無奈的攤攤手,“那我們也沒辦法。”
耶律淳冷冷道,“那就是沒得談了?”
公孫勝拱手施禮道,“決定權在王爺那裏。”
耶律淳突然冷笑一聲,“那本王要是連那一千多匹也不再賣給你們呢?”
公孫勝麵色不改,“那我們也隻能不買了。”
耶律淳心中冷笑不止,在他看來,那些京東人都肯勞師動眾的派出幾千人來大遼作戰,那隻能證明他們對大遼的戰馬有著無比的期望,他們又怎會舍得放棄所有的戰馬呢?所以此人一定是在強裝無謂!
耶律淳想定一揮手道,“送客。”他本以為公孫勝會惶恐的猶豫在當場,誰料,公孫勝居然真的朝著耶律淳拱手一禮,隨後扭頭就走,竟是一絲一毫的猶豫都沒有。
耶律淳一愣,但他沒有說話,他依然認為公孫勝是在欲擒故縱,他要等,等著公孫勝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再求他,
可……公孫勝再次讓他失望了,隻見公孫勝從始至終腳步都飛快,顯示著無比堅定的決心。
耶律淳麵色一僵,驚訝之色終於顯現在了他的臉上,怎麽會這樣?他們不要馬了?
“蕭兄,你看他是不是裝的?”耶律淳回過神來問向一旁的中年男子,
那人輕輕的搖了搖頭,“王爺,屬下覺得……那人不像是裝的,他是鐵了心不肯答應咱們的條件呢。”
耶律淳麵色一怒冷冷哼道,“既然如此,那就罷了,竟然敢跟本王討價還價……,”
“王爺不可,”中年男人立刻說道,“現在這麽做,那咱們這一年來的付出可就都白費了,如果他們轉而投向了金賊那邊怎麽辦?如果他們與宋國再次和談怎麽辦?他們之所以如此有恃無恐,就是因為他們不受任何約束的夾在咱們、宋國與金賊之間,可以左右逢源,哪裏有好處,他們就會倒向哪邊!”
耶律淳搖搖頭,“這不可能,他們先是向咱們透露了那麽多金賊的情報,昨晚又偷襲了金賊,金賊怎麽可能接納他們?宋國一直視他們為眼中釘,更是不可能再容忍他們存在下去。再者說了,就算他們投向了金賊那邊又如何?本王難道就怕了?”
中年人歎道,“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遠的利益,隻要他們能向金賊證明他們的價值,區區一個港口,幾十艘船以及幾千條命又算得了什麽?而他們已經在大宋的眼皮子底下存在了三年的時間,若放在以前說給咱們聽咱們會信嗎?既然已經有了三年,誰又敢保證他們沒有辦法再存在更多的三年,十三年,三十年?”
說到此處,中年人語氣一頓似是鼓了鼓勇氣才繼續說道,“他們如果投向了金賊那邊咱們當然不怕,隻是目前的形勢對咱們很不利,咱們所有的兵力都已集中在了平洲、營州一帶跟金賊作戰,如果這個時候讓金賊通過海路從寧河港攻進來……!”
耶律淳心中猛地一沉!他沒有接著回話,隻見他皺眉沉默無語,許久之後就見他突然一聲令下,“快,去把那人給本王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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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勝並沒有同耶律淳玩心理戰,這的確是在來之前鄭飛特意囑咐過的,別的條件什麽都好商量,唯獨讓軍隊聽命於契丹人這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寧可不買馬,也絕不把弟兄們賣給契丹人!”這是鄭飛的原話。
鄭飛的態度讓公孫勝很滿意,一名合格的老大最重要的品質就是無論麵對多大的好處都不能出賣手下的小弟!能出賣別的小弟,那就有可能也會出賣你!
鄭飛很合格,他一直恪守著對兄弟們的承諾,跟著這樣的老大,誰不安心?
公孫勝再次來到了耶律淳的麵前,耶律淳臉上那不甘的表情讓公孫勝覺得很過癮,幾百年了,漢人一直被契丹人給壓製著,從來沒有從契丹人身上沾到任何便宜,所謂的澶淵之盟還是大宋花錢買來的屈辱和約,可今天,一名堂堂的大遼數一數二的權臣卻隻能無可奈何的任自己擺布,怎能不爽?
“王爺把在下叫回來可還有事?如果還是那事的話就真的沒必須再談了,我們是堅決不會答應的。”公孫勝雖然不曾失了分毫的禮數,但他的臉上卻掛著分外得意的笑容,腰板也挺得直直的,語氣也是格外的硬挺,
公孫勝的態度讓耶律淳有些不舒服,他從沒想過在大遼的土地上,在他的地盤上,有朝一日他竟會拿一名宋人毫無辦法,更要忍受其這種帶著分外得意的調侃,
“本王可以答應你們的條件,”耶律淳有些頭疼,他想快點結束眼前這一切,“你們的人可以不完全聽從本王的命令,但對本王下達的目標,他們也必須完成,否則別怪本王不講情麵!”
公孫勝一笑,“對於各種合理的命令,我們的人是不會故意拒絕的。不過還是那句話,任何需要我們的人的行動都必須經過商議。”
耶律淳有些想抓狂,不耐煩的一揮手,“你走吧。”
公孫勝卻再次拱手道,“在下還有兩件事。”
耶律淳咬咬牙,無奈的說道,“有話快說。”
公孫勝道,“第一件,我們的戰馬……?”
耶律淳冷冷道,“七天後就出發!”
公孫勝笑著點了點頭,“多謝王爺,第二件,我們的人來了後,錢糧方麵就要麻煩王爺您了。”
耶律淳禁不住猛地攥緊了拳頭,強行壓下心頭的怒火咬牙切齒道,“本王不會餓著他們的!”
公孫勝滿臉感激的再次拱了拱手,“那更要謝王爺了,對了,稍後我會命人把我們將士的食譜給您送來。”說吧,公孫勝一施禮轉身就走,
食譜……!耶律淳隻覺一股氣血攻心,差點忍不住暴起去砍了眼前這個可惡的宋人,但他卻隻能瞪著公孫勝的背影,最終無可奈何地泄氣癱坐在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