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好戲
立惠城的兩個大家族子弟見太子殿下與小王爺頭也不回的離開,心中隻覺得醋倒了、鹽飛了,那味道怎能是一個酸爽來形容。
當著當朝太子爺的麵說江山易主的事,然後又被寧王府的小王爺誤會自己二人與太子爺關係不差,是站在太子爺那一派的,現在他們兩人就是裏外不是人,這趟出門還什麽事都沒做呢,就已經宣布結束了。
利貞寺的事沒談,寧王府沒巴結,連當朝太子都給得罪了,他們這一趟已經不能算是失敗了,而是將家族的希望踐踏的稀巴爛,未來無論誰當政,他們的家族都不會有好果子吃。
“張兄,我們該怎麽辦?”現在這紈絝一不抱怨二不傲慢了,他隻覺得腿肚子越來越抖,聲音都因為緊張失措而聲音變細。
另一名紈絝子弟相對還冷靜一點,他擦了擦滿臉的冷汗,冬風吹過,使得滿身冷汗的他不由得一陣激靈,臉色瞬間煞白。
“走,我們趕緊走!”
“走?還來得及嗎?我感覺我們闖禍了。”
張姓紈絝拉著張皇失措的那人就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小聲說道:“我們要賭,也隻能賭一把。太子殿下相比於那小王爺,對我們少一分殺意,我們就賭太子殿下對我們兩個根本毫不在意,而且無論是太子殿下還是小王爺都不知道我們的姓名,未必會由我們找到家族,現在我們趕緊離去,趁他們都忙於論佛會無暇他顧,跑的越遠越好。”
兩名大族子弟乘興而來,還未等論佛會開始,就驚懼而走。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們兩人當機立斷逃走,才免去了一死。朱晨桓當然對這兩個小人物不甚在意,可心眼狹窄的朱論文就未必了,隻是朱晨桓拉著朱論文耽誤了一刻鍾,等朱論文出門再找那兩人時,兩人早已經消失不見。
朱論文聽著下人的回報,臉上閃過一絲陰霾,他重重冷哼一聲,揮退下人,便整理了一下衣著,來到了寧王府後居幽靜小院。
敲門而進,寧王朱義雲與朱棋飛都在房內悠然下著圍棋,兩人此時已下大半,旁邊侍女斥候,茶水涼了熱,熱了涼,怡然自得,仿佛對外界那些喧囂的世家大族與豪門的子弟不甚在意。
“父王,大哥,太子殿下已經來了。”朱論文抱拳行禮說道。
寧王微微點了點頭,他揮退侍女後,才落下一子,道:“那些人對太子殿下的反應如何?”
朱論文想了想,答道:“一半的人都對太子殿下保持敬畏,三成的人與太子殿下涇渭分明,兩成的人對太子殿下視而不見。”
寧王手裏握著黑色棋子,他不著急落子,隻見漆黑的棋子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跳來跳去,卻始終跳不出他的手掌心。
朱義雲看向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兒子,臉上帶著滿意的笑容,開口道:“棋飛,你認為當如何?”
朱棋飛隻是盯著棋盤,此時寧王的黑棋大龍已經被自己斬殺,雖然還未下完,可自己早已經勝券在握,他鬆開手中白棋,緩緩道:“今天之後,那一半的人將不複存在。”
朱義雲聞言隻是哈哈大笑,眼中滿意之色越來越重,而反觀朱論文眼底深處卻是閃過一絲不甘,從小到大,自己都生活在這位優秀兄長的背影之中,其實他朱論文的佛根並不比朱棋飛弱上多少,隻是因為兄長說修佛,那他就隻能留於家中。
“時辰差不多了,為父就不去湊你們這些年輕人的熱鬧了,這世界,未來終究是你們的。”朱義雲也放下手中黑子,不說贏也不說輸。
朱棋飛隻是向朱義雲微微點了點頭,便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皺的佛袍,然後向自己的弟弟道:“今天這場戲,瞪大眼睛好好看一下,從頭看到尾,未來的寧王府,甚至這石玉國,都是要靠你來撐著的。”
說完,朱棋飛便推門而出,而朱論文卻是身體一怔,雙眼一愣,但下一刻,他雙眼卻是陡然一亮,隻見他顧不得向朱義雲行禮,便慌忙追趕了上去。
看著離去的兩個兒子,朱義雲雙眼愈加幽深,他又一次抬起頭看著棋盤上的棋局,看著自己的黑子被殺的七零八落的局勢,輕聲呢喃道:“過於激進了,鋒芒畢露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寧王府前堂,此時賓客滿人,按照各自家族地位,有專人帶領他們各自就坐,此時除了最前方那一個主座,其餘座位已經全部坐滿了人。
朱晨桓位於主座下方第一個座位,算是所有人中除了主座之人地位最高的了,他自己有著單獨的一張桌子,桌子上放滿了茶水瓜果,等待著無趣,他便隨便拿起一些水果旁若無人的嚐了起來。
在他身後,則是密密麻麻不下百餘人,這些人都在各自的位置上竊竊私語,有的人在說利貞寺的事情,有的人則是在討論天下趣事,而還有一些人,視線放在最前方的太子殿下身上,雙眼帶著一絲嘲諷,言語中也偶爾能聽到一些諸如“太子殿下、石玉國、易主”等詞。
朱晨桓耳目何止簡單的清明?眾人之言,就沒有一句不被他聽到的,可他卻也隻是聽聽而已,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心中在謀算著什麽,卻不是眾人所能知曉的了。
終於,一身佛袍的朱棋飛出現了,絕大多數人都是連忙起身行禮,隻有少數幾人慢悠悠起來,而朱晨桓更是起都沒有起。
朱棋飛雙眼似乎滿是慈悲為懷的看了眾人一眼,旋即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大家請勿多禮,今天我們隻是以佛論會,說佛道,講佛言,比佛法,世俗禮儀大可盡數去除。”
話雖這麽說,可直等朱棋飛落座之後,其他人才敢相繼坐下。朱論文牢記朱棋飛的話,將朱棋飛的每一句話,太子殿下的每一個神態以及這大堂中諸生百像都牢牢銘記,刻入腦子中。
眾人全部落座後,朱棋飛才繼續說道:“關於利貞寺收徒之事相信大家都有所知,貧僧不才,身為先行之人,主要就是負責佛徒的第一批甄選,但能否進入利貞寺,還是要寺內師叔決斷才可,不過過了貧僧這道甄選,想必成為佛徒,進入利貞寺修習佛法也不是太難之事。”
朱棋飛話一說完,就有幾人意動,而絕大部分人則是仍舊正襟危坐,巋然不動。
朱棋飛也不在意,又說道:“既然貧僧負責甄選,那也不能不履行自己的責任,雖然貧僧知道諸位都是信佛崇佛之人,可利貞寺收徒都是有名額限製的,貧僧亦不能讓諸位都入了利貞寺,便隻能出此下策,以論佛會為基礎,看一下諸位的佛性悟性,若是大家佛性都不弱,那貧僧便是求師叔,也會讓師叔破這個例讓大家進入佛門的。”
這一次,大堂內絕大多數人或神色或坐姿都有著細微的變化,朱論文將所有人的變化記在腦海中,同時思索朱棋飛這句話到底有什麽深刻的含義。
想了想,他臉上的敬佩之色便愈加多起來,朱棋飛看似說的都是話不多,可裏麵蘊含的門門道道卻多到自己數不過來。
朱晨桓在朱棋飛說完之後,心中就是冷哼一聲,暗道朱論文的城府和這兄長比起來,當真是差了幾條街的距離,朱棋飛這一句話,不僅點出了利貞寺的收徒完全由朱棋飛來推薦,更是點明今天這論佛會是唯一的機會,想要進入利貞寺,那就拿出你的誠意來。
而最關鍵的是,朱棋飛還能影響利貞寺的收徒數量,別看他說求什麽師叔,利貞寺是什麽地方?那可是在整個石玉國內都赫赫有名的大寺,能夠影響利貞寺的決策,也已經說明他在利貞寺那邊地位絕對不低,甚至是高到眾人無法想象的地步。
隻憑這幾點,朱棋飛就能震懾住兩成人的心,更別說這場論佛會才剛剛開始,真正的大菜還沒有上來。
朱晨桓眉頭微蹙,但很快就一掃而光,他仍舊是很隨意的拿起一根香蕉撥了起來,吃著吃著,他就忍不住想到最愛香蕉的猴子,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是不是還沉浸在自己亡去的痛心之中,是不是還在與妖界為戰,還是又變回那個隻知道念佛念經的鬥戰神佛。
朱棋飛目光似不經意掃過朱晨桓那裏,見朱晨桓仿佛毫不在意一般,神色微微一動,卻沒有被任何人發現,道:“下麵論佛會便正式開始,大家可以暢所欲言,隻要是與佛家有關之言之語,皆可。”
接著,就有很多大家族子弟忍不住率先表明了自己的心意,雖然是在說佛法,佛經,可怎麽聽著都怎麽像是變著法的向朱棋飛表示諂媚與推崇。
一個又一個人站了起來,不到一個時辰,便有六成人表明了自己崇佛尊佛的意思,而言語中的討巧之意,卻也是到後來越來越不掩飾。
朱棋飛對每個人的話都有著一番點評,話雖不多,卻讓人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這讓朱晨桓也不由得抬了抬頭,看來朱棋飛之前的功課也沒有少做,至少這幾句佛家偈語說的水平都不低。
朱論文詳細的記著每個人的話語和表情,一開始還遊刃有餘,可到了三成人的時候便有些困難,此時已經記得不太完全了,他隻能咬著牙流著汗,努力記下哪些人是最先一批的人,哪些人又是最後搖擺才定的人。
而論佛會進行到這裏,也已經告了一個段落,基本上該表明心跡的人都已經表明,剩下的人要麽是仍在觀望,要麽就是堅定的保皇派。
朱棋飛臉上一直都是無悲無喜的表情,他轉過頭看向朱晨桓,和顏悅色道:“太子殿下,素聞你文采斐然可達天聽,想必這佛性與佛心必當不弱,前麵已經有很多人發表了自己對佛的認識,不知道太子殿下是否有所感?”
眾人聞言,視線都瞬間集中在朱晨桓身上,他們有的幸災樂禍,有的滿是嘲諷,有的沉思冥想,而毫無例外,每個人心中都出現相同的話:“好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