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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起躲在葉重琅身後,聞言略挑了挑眉,這倒像是句男人說的話,聽起來是比秦亦清大氣了許多。
但是,要說殺出一條血路衝出去,談何容易?大門那邊已經被堆高的屍體擋了大半,外麵的走屍想進來,且都得爬著翻滾著,而東牆那個大窟窿也是一樣情形。
走屍們要進來,那是客棧中尚有餘地,可要出去,誰知道外麵還有多少走屍擠著?
然而,門被擠著,唯一的好處就是進來的漸漸少了,血氣衝天悶在了小小客棧中,一縷縷的怨氣從那些屍身上升騰而出,雖都是些凡人百姓,可無辜被害,誰能沒有怨氣?
就在這時,葉重琅琴中的驚情嗡聲一動,忽的出了琴鞘,直衝向上,嘩啦一聲將屋頂捅了個窟窿。
蕭湛登時一聲厲喝,“你敢跑?!”
葉重琅掌下琴音未停,“你不是要出去麽?”
蕭湛一怔,他是真把能從上方出去的辦法給忘了。
蘭陵弟子都是蕭湛帶出來的高手,人人都會禦空,但其他世家的弟子,未必人人都會,而眾人眼睜睜看的就是……蘭陵要跑了。
其實,若能脫身,誰不想跑?誰又想去斬殺這些凡人?可問題是……不是所有人都跑得了。
而就在這時,葉重琅突然淡淡開口,“諸位,孤竹問心無愧,葉漣也不會有獨自逃命的想法,諸位若想去外麵看看,大可都去,若還有弟子留在此處,葉漣必保他們安然無恙。”
蕭湛沒管這些,率先帶著蘭陵弟子禦空就出去了,緊接著,柳仙嫻也帶著兩名弟子出去,其餘兩人仍舊跟在鳳起身後,唯獨琴川留下的人有點兒多,足有八個,那一臉晃晃茫然,仿佛要被丟棄了一般。
琴川家主素來不善言辭,眼看著似乎隻有他家的弟子留下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就有勞胥山君。”
“不必客氣。”
那八個琴川弟子也站到了葉重琅身後,事實上修為實力的差距,他們八個人抵禦那些走屍,還不如葉重琅一人有力。
鳳起略有擔憂看向葉重琅,“你就……不怕他們都一走了之了?”
“走了也好。”
一句落下,尚留下的仙門弟子紛紛一凜,看向葉重琅,那目光說是震驚卻更多是驚駭,他們的家主……把他們留給了孤竹的叛徒?!葉重琅如果要殺他們……
葉重琅轉眸示意了下方,隻見大門和東牆窟窿如今都已被堵了大半,走屍想要爬進來確實越來越艱難,可明顯見得少了太多,隻零零星星的那麽幾個艱難擠進來,葉重琅指尖輕輕橫劃琴弦,束靈,捆住。
而隨後,葉重琅也不避諱還有旁人在場,明白解釋道:“秦亦清乃是仙門中人,走屍必然尋仙門之氣複仇。可他雖在仙門以邪術害人,但終究不是邪魔妖道,驅縱不了走屍,不能命他們擊殺某一人。那些仙門弟子一走,走屍自然會追過去,此處就算安寧了。”
突然,身後有個秦淮弟子小聲問道:“那你怎麽不早說?已經死了那麽多人……”
葉重琅淡淡的聲音近似審問,“誰會信呢?”
確實,沒人會相信,若不是蕭湛帶頭起來說要殺出去,葉重琅縱是給他們開一條出路讓他們先走,反而恐怕誰都不會走了。更甚至於追究起緣由,葉重琅縱是將這一番話說給眾人聽,又有誰信?
而哪怕此時此刻,也仍舊沒人相信,那秦淮弟子似乎此刻才反應過來葉重琅說的是誰,突然驚駭道:“你是說……以邪術驅使這些走屍的,是……東都?!怎麽可能?!”
葉重琅聲音寡淡,聽著都不像是辯駁,“我沒說是東都,私人恩怨罷了。”
沒說是東都,但秦亦清如果這麽做,不也就是東都幹的了麽?在場的其他人其實都不信,但是若說空穴不來風,東都如今與孤竹兩家正如火如荼,若誰先動用了見不得人的手段,似乎皆有可能。
而葉重琅也不打算說服這些弟子,偏頭看向鳳起,低聲問了句,“累不累?”
“還好。”
“若是累了,先去房裏休息吧。”
鳳起:“……”
不能這麽淡定吧,沒看見身後這些仙門弟子一個個嚇得魂都快掉了還在強撐著麽?沒看見下麵店小二那些人,都已經嚇昏過去挺屍了麽?而且,那些仙門弟子到底是跑了,還是去抓秦亦清了……?
可葉重琅大多事都是有把握的,他說可以休息了,那就意味著……
“你確定之後……沒戲了?”鳳起問道。
“沒有了。”
“為什麽?”
葉重琅轉頭看著她,“這世間若能以口舌之爭論成敗,就沒有人會在乎真相了。”
鳳起一愣,下意識覺得葉重琅說得有道理,但是卻讓她覺得莫名震撼,有種……莫名就砸進了她心中的感覺。
真相,會有人在乎麽?她當年為了讓神界看到真相,究竟付出了多少代價,可最終她隻得到了一個醒悟,沒人會在乎真相。世人要的隻是一個理由,口舌之爭也好,借勢傾軋也罷,他們要的隻是在其中攪渾水,借機謀取更多的利益,所謂引眾人見證,如果沒有利益在其中,誰會在乎真相到底是什麽?
久而久之,她都已經習慣了,這世間隻有永恒的利益,可她……真的就不在乎真相了麽?
但是葉重琅卻告訴她,他在乎真相,所以,他懶得與秦亦清以口舌之爭論成敗。
此事明顯就是秦亦清所為,他竟然以鎮中無辜凡人百姓的性命為代價,不管是欲要將他們一網打盡還是繼續栽贓給孤竹,那都是十惡不赦的惡名,秦亦清既然敢做了,還會不給自己留開脫辯駁的餘地麽?哪怕他咬死了不承認……
鳳起雖覺得遺憾,又有些不甘心,還是了然般的回到了房間裏,葉重琅這莫名的一句話,竟然莫名挑起了她心中的期待,她真的想看看,所謂真相,在葉重琅手上揭開的那一刻。
客棧中飄蕩著層層縷縷的怨氣,雖不濃重,但鳳起仍舊覺得半身沉重,蘇伏替她壓製身體中的怨氣,也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如果當真到撐不了的那一刻,她還是得殺葉代依,葉重琅……一樣不會放過真相。
而躺下來沒多久,迷蒙間,葉重琅也回來了,他淡然自若的將門鎖好,隨即便上了床榻,輕輕將鳳起攬在了懷中。
鳳起掙紮著想睜開眼睛,忽聽他說了句,“睡吧,我讓外麵那些弟子守著了,幾個走屍而已,他們應付得了。”
幾乎話剛落,鳳起就又睡著了。
真相,一個仿佛遠離了鳳起很久的東西,她不知道這世間還有多少人在乎真相,但她曾經想在乎,卻根本沒有資格。
她一開始的時候,隻想找到她師姐喬欣莞,想知道她去了哪裏,遭遇了什麽,她想讓世人知道,宋煥秋做了什麽,她想讓神界明白,宋煥秋殺妻正道,他根本就不配高高在上。
而之後,她仍舊將希望寄托於神界,想讓他們認可真相,鳳仙山不是她毀滅的,而罪魁禍首依然在逍遙。
可很久以後,當她曆盡心劫墮入魔道之後才明白,或許神界不是不知道真相,他們隻是不在乎,他們用盡一切手段,要的隻是彰顯自己的權威,不容任何人反抗質疑,甚至於,他們明知道真相,在乎的卻是手下的神將是否言聽計從。
那她的家人又算什麽?在神界眼中,僅僅隻是無足輕重的螻蟻凡人麽?
她當年墮入魔道,世間一片嘩然,入魔道者,自此與神界再無瓜葛,她於神界再無可利用之處,可神界依然沒有放過她。
神界以她的雙親為餌逼她現身,她去了,神界逼她以自己的性命,換餘下家人的性命,她也想換了便換了,縱然換不了真相,那就換個安寧,可是……
母親撞在了神界的刀刃上,說要為她換一條生路,父親以不過散修的修為與神界對抗,被神界一劍斬下頭顱,包括她的親哥哥,他手執長劍向她衝過來,一道劍氣將她推開。她想帶他走的,既然神界如此痛恨魔界,魔界與神界永遠都勢不兩立,那麽他們兄妹二人就索性全都投身魔界,終此一生,也不會停下與神界的抗衡。
可是,哥哥也死了,他一身的殺氣將她推至遠處,卻在神界追來之時,他一劍穿了自己的胸口,他說……
鳳起,走吧,哥哥保護不了你,卻不能做你的負累……
神界說,這是她墮入魔道咎由自取,膽敢與神界抗衡之人,如此下場乃是天意。
這需要真相麽?誰還需要真相?鳳起不知道還有什麽事是神界不明白不清楚的,但是,結局已如此,真相……於她而言早已是個虛無縹緲的東西。
宿命總會有冥冥中的牽引,她入魔道一載便手執極樂奪得魔將之位,三載之後,她領魔兵重掀三界戰火,而這一世,人間已經髒透了,魔界……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