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帶著葉青嵐遊了約莫半個小時,體力基本告罄,意識都逐漸開始渙散。
除了疼,就是冷。
其實海水並不冷,但他還是覺得冷,冷徹心扉,這是屬於死亡的氣息。
海裏什麽都沒有,隻有水,那些深藍色、冰冷的、像針一樣紮著皮膚的海水,那些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的海水。
肌肉像鉛塊一拜沉重。
連內髒都透著股水腥死亡的氣息。
陸羽努力抬起頭,用最後的力量看了一眼。
在洋流幫助下,已經隱約可見一個海島輪廓,大概隻有兩公裏,可惜行百裏者半九十,他就差這兩公裏的體力。
若是一開始就放棄葉青嵐,他遊過去倒是沒有問題,不過這種犧牲自己同伴然後自己苟活的事,他做不出來。
深呼吸,肺部火辣辣的疼。
身體已經開始嚴重脫水,明明周圍都是水,但卻無法給身體補充哪怕一丁點水分。
處於本能,他下意識的就想喝一口海水,飲鳩止渴也罷,垂死掙紮也好——但最後的理智告訴他,不能喝。
用最後的意誌力堅持著。
又帶著葉青嵐遊了大概500米,陸羽實在堅持不住了。拖著葉青嵐,苦笑道:“喂,我們大概都要死在這裏了,你不會怪我吧?”
他隻是下意識喊了一句,沒指望葉青嵐能醒來,哪知道葉青嵐卻睜開了眼睛,說道:“你……你放開我吧,自己遊,還有一線生機。”
“喂,你身體……身體狀況怎麽樣?”
葉青嵐醒了之後,手腳能略微用力,加上海水密度本來就比淡水大,浮起來也比在淡水裏要容易得多,陸羽倒是稍微輕鬆了一些。
“很……很不好。”葉青嵐苦笑,“對不起。要……要不是我任性,事情也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樣子,說不定……說不定姐姐也被我害死了。”
“往好的方麵想。”
陸羽抿著唇,思索著,媽的,離海島就差一千多米,但兩個人都沒有絲毫體力,怎麽辦?
啾啾啾——
正在此時,天上傳來鳥鳴。
如聞天籟。
一隻大鳥從高處盤旋而來——武媚娘。
在距離海平麵大概兩米處盤旋,啾啾鳴叫,顯得極為焦急。
隼不是候鳥,不擅長長途飛行,武媚娘居然能飛過近海,在這裏找到他們,可想而知體力消耗也是極大。
武媚娘的意思陸羽當然懂。
她隻能帶一個人跨過這一千多米的距離,是要陸羽放棄葉青嵐。
“武媚娘,帶她走。真算起來,我欠她姐姐十多條命了,不能讓她死在這裏。”
武媚娘哀鳴著,明白了陸羽的意思。沒有違抗他的命令。
陸羽掏出匕首,在自己手腕上一劃,然後貼近葉青嵐,“喝。”
葉青嵐叫道:“喂……你瘋了?”
“老子沒瘋。喝點老子的血你才能有體力,要不武媚娘帶不動你,別把咱家姑奶奶給害死了。至於我——少了你這麽個累贅,老子分分鍾就能遊過去。”
陸羽沒好氣道,用自己手臂貼近葉青嵐的嘴唇。
葉青嵐當然不肯喝。
“去你-媽-的,別讓老子的血白流。老子沒有跟你殉情的想法。”
陸羽大罵。
葉青嵐抓住陸羽胳膊,狠狠吸了一口,冷聲道:“你他媽最好別死了!”
陸羽將她放開,武媚娘抓住了她的衣領,奮力往海岸線扇動翅膀,陸羽瞅準方向,也用自己最後力氣遊動。
媽拉個巴子,能遊多遠算多遠,能不能活,看運氣。
這是他在失去意識前最後想法。
……
這是一個因為火山噴發形成的海島,大小介乎於珊瑚島和有資格被地圖標注的大島之間,因為沒有出現在任何一條航線上,所以並沒有人類文明的痕跡。
島上植物鬱鬱蔥蔥,無數海鳥在這裏生活,太陽毒辣辣的暴曬著,整個海島翻騰著一股子極為古怪的鳥糞味道。
陸羽醒來時,發現一雙眼睛看著自己。
他想說話,嘴巴闔張著,發不出任何聲音。
身上很疼,就好像被壓路機將骨頭一塊一塊碾碎了的那種疼。
眼睛的主人比較呆萌,用尖尖的喙部狠狠地啄了他一下。
陸羽皺了皺眉,想用手驅趕這隻或許是海鷗、或許是信天翁,但一定是個傻鳥的家夥。
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法子命令自己的手做任何動作,連動動手指都艱難。
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哼了一聲,便是連呻吟都那般有氣無力。
傻鳥受到驚嚇,才明白這頭不長毛的猴子原來還沒死。
倏地飛起,在臨走當口,不忘朝這隻不長毛猴子身上拉了泡鳥屎,以表示對他的熱切歡迎。
“我-操-你大爺!”
陸羽用自己都聽不到聲音罵了一句,努力不讓自己再昏迷過去。
天上太陽很毒,他嘴唇很幹。
這是嚴重脫水的征兆。
他心裏極為清楚,以他現在的狀態,若再次昏迷過去,幾乎不可能再醒轉過來。
探查著身體的傷勢。
骨頭其實沒事兒,有事兒的髒腑。
劇烈的內出血症狀。
假如是一般人,早就已經死了。
也虧得他身體機能強悍,身體強大的自愈功能以及極為強悍的求生**,讓他活了過來,並且成功醒了過來。
運氣不錯。
居然沒死。
可是好運基本上用完了,被洋流卷到海島時候,腦袋恐怕碰到了礁石,現在有劇烈的腦震蕩反應,根本沒有能力爬起來。
這麽下去,他會被太陽活生生曬死,然後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幹,成為蛆蟲和食腐生物饕餮盛宴。
太渴了,也太餓了,饑餓感好似魔鬼,折磨著他,胃裏麵一陣陣泛著酸水,難受之極。
上蒼還是在眷顧他。 c≡c≡
一隻海蟹從他麵前張牙舞爪、橫行霸道地走過,炫耀似得比著自己的大鉗子,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威風。
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
陸羽深吸一口氣,調動身體裏最後的力量,一把將其抓住,也不處理,直接就往嘴裏塞,嚼碎。
味蕾傳來的味道很是奇怪,但還在他接受範疇之內,皺著眉頭吞咽了下去。
他很早就明白一個道理,無論怎麽艱難的局麵,活下去,就有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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