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卷 第一章 太後的意思
鳳藻宮的宮院裏。追哪裏快去眼快宮女太監外加婆子們是跪了一地。
皇後雖然是鬧了起來,但自打太後跟前的蓮兒姑娘問清楚了人出去後,孫常便帶著人將鳳藻宮的宮門守住,儼然是要監視著她們了。
幾個婆子對視一眼,隻能撇著嘴跪著等著鬧騰的機會。
皇後娘娘是給她們都打過招呼的,說這事可要變著法的鬧大,因為隻有這樣才沒辦法掩蓋,橫豎也會為了皇家的清譽而將錦衣的小命要了去。如今蓮兒沒帶著她們出去尋那小廝,又被這麽看著,如何嚷咧的全宮知曉?一個個對了眼神後,隻能等著小廝一到,再嚷咧起來。
婆子們是這麽打算的,卻不想蓮兒回來的時候並未帶那小廝來,卻是帶著一個老花奴進了宮院。
婆子們奇怪的你看我,我看你,蓮兒卻是帶了那老花奴到了殿門前,自己個先入了殿。
蓮兒一進殿,殿內那股子靜謐的叫人繃著的壓抑便一觸即發,皇後甚至比太後先開了口:“蓮兒回來了,人既然傳來了就叫進來唄!”
蓮兒看了皇後娘娘一眼,略是低下了頭就衝太後躬身回話:“太後。奴婢出去問了信兒,兩個婆子們說了是叫做燕六的花奴,可奴婢去的時候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奴婢以為弄錯就去尋那老花奴張老漢問詢,誰知道今早傳的信兒,那燕六昨個晚上就害病死了……”
“什麽?”拓跋端秀本是一臉得意的笑期待著錦衣好看,卻未想到聽到這等信兒,一時錯愕不由的發問出聲,而滿臉的驚愕更是表露無遺。太後此時睜眼瞧見皇後的神色,當下就不悅的皺了眉:“大呼小叫的做什麽?不過死了個雜役罷了,皇後娘娘何必如此失態!”太後說著看向蓮兒:“好端端的怎麽人就病死了?你沒仔細問問?”
“回太後的話,奴婢也是好奇,原本想細問的,可是又怕各位主子等的急,便將張老漢帶了來,如今他就在殿外,太後您看,要不要傳他進來細問?”
“傳吧!”太後自然是點頭召喚,說的時候掃了眼蓮兒,蓮兒則是十分自然的一個點頭便退了出去傳喚,那老花奴便也隨著進了殿。
老花奴畢竟身份卑微,進了殿也難入偏殿,當下就跪在正殿外的屏風處,隔著屏風磕頭行禮。
偏殿內的人都在屏風上投身成影,張老漢小心的跪匐在地上,全然的緊張。
“張老漢,偏殿裏乃是太後皇後以及賢妃娘娘。她們有話要問你,你隻管答可知道?”蓮兒扯著嗓子問了話,那張老漢頭都不敢抬,隻匐在地上應到:“是。”
蓮兒回身看向太後,太後這邊抬了手,蓮兒這才問那張老漢:“你園子裏可是有人叫做燕六?”
“是,是個學手的雜役。”
“他現今在何處?”
“啊?不是先前說了嘛,他病死了啊。”
“多會病死的?”
“昨個夜裏他先是鬧肚子跑了好幾趟,後半夜裏就燒了起來,當時大晚上的也不好求到太醫院瞧看,想著今早了去瞧,那知道到了今早這人就已經沒了氣了……”
“這不可能!”拓跋端秀聽到這裏眉眼一挑,忍不住站起來說了話,但話一出口就被投射來的眼光竟的一身冷汗,當下趕緊補了話:“鬧個肚子就能死了去?這太稀罕了,不可能吧!”拓跋端秀說著瞥了眼太後,見太後盯著自己,忙是扭頭到一邊,裝作無事的坐了回去。
“有沒可能,太醫們不是在這裏嗎?”太後說著看向了徐太醫:“徐太醫,說說呢!”
“回太後的話。這種事也是有的,想來那燕六應是吃了不潔的食物,導致鬧肚,繼而發熱,發熱的若是狠了,無有散熱之為,更無補水之舉的話,死了也是常見的,不足為奇。”徐太醫可是跟在太後身邊的,焉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拓跋端秀又不是傻子,知道徐太醫的底細,不由的嘟囔了一句:“當真就那麽巧合?”
“哎,看來皇後還是覺得不可能,那就再問問把。”太後說著看向蓮兒:“再細問問,仵作查驗的結果,如果和太醫說的不同,大可把仵作也傳來。”
蓮兒應了聲當下就問,那張老漢也十分清楚的描述了仵作來驗以及說人是燒死的詳細情況,幾乎和徐太醫說的沒什麽差別。
張老漢講的是份外清楚,太後則是一臉嚴肅的聽著再無過多表情,而拓跋端秀則越聽越不能說什麽。
“如何?需要哀家叫蓮兒傳那仵作來嗎?”太後聽完了張老漢的話便看向了皇後而問,這其中的意思份外明顯。拓跋端秀這會也是醒悟過來,再叫來仵作,也不過是叫自己更難堪,畢竟去叫的是蓮兒,如今聽著張老漢說的頭頭是道的,就知道這裏麵搞了什麽鬼。
“不必了吧,這人既然是病死的。也不好再問那許多,隻是這事變成今日的格局,隻怕……”拓跋端秀既然指望不了那小廝來咬死錦衣,現在能做的就是死無對證,若能讓錦衣陷進是非裏也不算太差。隻是話還沒說完,太後一抬手止了她,擺手叫蓮兒打發了那張老漢出去,人一走了,太後便瞪著拓跋端秀說到:“皇後,你是一國之母,說話做事都該知道維護皇家的顏麵,一個花奴尚在殿內,你便隨意張口,未免太過失儀了吧?”
拓跋端秀嘴角一抽:“母後教訓的是,是端秀糊塗了。”
“好了,這會沒人,你說吧。”
太後這麽一攔又叫人說,生生是把拓跋端秀的衝勁給壓了下,再一張口,拓跋端秀都差點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了。
於是她略是一頓才說到:“母後,本來呢有那小廝在,細細的問了,婆子們指證了。這事也能問個所以然,可現在這人偏偏就湊巧死了,生生是成了死無對證了,不過呢,這人是問不了話,可婆子們的眼睛可都在,端秀想要不,叫婆子們去認認?”
“認?認了能做什麽,難道幾個婆子隻要說是,那就一定是?哼,要是我在殿裏摔了一個花瓶。我說是蓮兒摔的,想必殿裏的丫頭都這麽說,那是不是就是蓮兒摔的了?”太後說著擺了手:“這事可不能糊塗著來,這麽著吧,反正人也死了,一時也不好論斷。哀家的意思,打今起,這事就先不提,賢妃呢,你就好生在你宮裏待著,哪也不許去,徹底的封了宮算了。皇後也需把這事先壓下,待哀家自己個細細的慢慢的查問了再說,若真有這事,哀家自然不饒,可要沒這事,也是要問那幾個婆子禍亂之罪!你們可有異議?”
錦衣當即應聲:“錦衣全憑太後做主!”
“可是母後,這種事怎麽能慢慢查,依端秀的意思,不如請皇上……”
“放肆!皇後是不是信不過哀家徹查的本事?又或者嫌哀家一把老骨頭?”太後當即發怒,拓跋端秀嚇的趕緊擺手:“不不不,端秀不敢,母後您說的嚴重了,端秀隻是擔心太後您的身子,怕您累到……”
“你要真擔心我的身子,就不會這個時候聽風就是雨,一點都不消停!”太後說著站了起來:“哀家今天把話放這裏,後宮裏的事,哀家還在,還能論斷!皇上正日裏忙前朝的事就夠他辛苦的,你身為皇後不但不知為他化解,還往上湊!聽著,這事關係重大,不但事關皇孫血統也關係皇家臉麵,所以,這事都給我死死的把嘴巴封緊,倘若外麵有這等流言傳出。皇後,哀家拿你是問!”
“母後……”
“這件事,哀家會自己查清楚,不需要你們幫忙,你們從今個開始都給我安安生生的待在宮裏,要是讓我知道誰還趁此興風作浪不讓皇宮安寧,那哀家定把她送進冷宮,讓她一輩子都消停了去!”
太後這話當即壓的拓跋端秀再說不出話來,忿忿的看了錦衣一眼,又見太後盯著自己等回話,隻能無奈的低了頭應了:“是,一切都按母後的意思。”
“既然按我的意思,那你就回你的安坤宮去吧!蓮兒,去外麵把那些婆子們都帶到延壽宮去,哀家這就回去問!”太後這般逐客,令拓跋端秀隻能含怨的行禮告退,但眼掃到落雲,便又開了口:“母後,這事您慢慢查無妨,可那個丫頭竟敢對我動手,這事……”
“皇後娘娘,落雲隻是一時衝動,您賢惠仁慈還請原諒她的莽撞,錦衣會自行處罰她的……”錦衣說著便作勢要下床行禮相求,太後瞧見便出口攔了:“行了,事連著事,一事未斷如何講別的?一並放後麵吧,待哀家查清楚了,再件件的算!”
太後這般明顯的護著,把拓跋端秀給氣的簡直都要七竅生煙,偏太後說的話,她又不能反駁,隻能硬著頭皮應了,而後掛著一臉的不快告退了出去。她一出,蓮兒也當真跟著出去吆喝了那些婆子們往延壽宮去。
太後此時伸手扶了柳兒,看了一眼錦衣,便一言不發的走了,留下殿內的三個人都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錦衣抬了下巴,紅袖趕緊到窗欞前去看,等到眼瞧著太後的轎輦出了宮門,這才趕緊出去,按照太後的意思封了宮。
上了門閂,急急忙忙的跑回殿裏,就瞧見落雲趴在床上哭的跟個淚人似的,紅袖也當即也鼻子一酸人到了床跟前,瞧著一臉疲態的錦衣說到:“主子,如今怎麽辦?”
錦衣搖搖頭:“說實在的,我也不知道,這次皇後突然發難,我本就措手不及,思來想去,也隻有借靠太後的力量才能躲過難關。幸好皇上此次出宮處理政事不能分心,我所能做的,就是讓太後相信皇後的發難有別樣用心,但這般能不能保我過此難關,卻是兩說,但願我們能平安無事吧!”
“奴婢瞧著太後應是護著咱們的……”紅袖心裏是這麽想嘴上也這麽說,但卻說的沒什麽信心,畢竟這種事誰都沒把握。
“哼,難說呢,她這會與其說是顧忌我腹中骨肉不如說是更擔心宗親之力,我隻希望咱們能熬過去……”錦衣說著歎了口氣,疲憊的感覺散布全身。
“熬?我們,我們會很危險嗎?”一直哭的落雲這會抬頭問起錦衣來,錦衣卻是衝她一笑:“我們一直都很危險,從進宮的那一刻開始,就身在危險之中,隻是這一次,稍有不慎,隻怕我們都將萬劫不複……不過,不到最後一刻,我絕不會絕望!”錦衣說著伸手將落雲和紅袖拉在一起說到:“你們怕嗎?”
紅袖和落雲自然搖頭,錦衣便是淡淡笑著:“那我們就安心的等吧!”
……
婆子們都是被蓮兒看著一路到了延壽宮的,當這些婆子們都進了宮院,太後的轎輦也跟著進來。蓮兒叫人立刻封了宮門,並把這些婆子們當下就一一命令著全立在宮院裏,還相互之間間隔了八步之距,並叫了幾個丫頭出來盯著,不許她們說話。
婆子們個個心裏都吊起了水桶,對蓮兒的分配敢怒不敢言,尤其太後不出聲的在旁瞧著,這些婆子們隻有照做的份。
安排好後,太後瞧了這些婆子們一眼便說到:“哀家最恨的就是生是非的人,是非,令人不能消停啊,蓮兒,你說如何才能叫她們少生是非?”
蓮兒當下大聲說到:“太後,常言道:是非出自長舌婦人之口。想來若是長舌變短舌隻怕就生不了是非了。”
蓮兒的話一出,驚的婆子們個個都跟篩了糠似的,此時太後冷笑著說到:“說的好,看來哀家要在這裏麵把那些長舌的都找出來!”說完便是轉身邁步入殿了。
蓮兒柳兒自然是扶著太後入殿,這幫婆子們卻是白了臉,太後的話中話誰都聽的出來,當下婆子們對視之餘就想彼此之間商討,但幾個丫頭都盯著她們,她們又不敢開口,生怕因此而成長舌之人。一時間驚恐與焦慮伴隨著她們,彼此對視的眼眸裏也相互充滿了猜疑。隨著時間的點點流逝,先前的一氣合作也已經急速的瓦解,伴隨她們的隻有一個個自保之心。
殿內太後已經歇在了軟榻上,才用了茶緩了緩,便看向蓮兒:“做的不錯,可問了什麽?”
“奴婢按夫人的意思尋了過去,為了試探真假,故意說皇後的意思要他再多扯上一個人,並作勢給了銀兩,那燕六當下沒收銀子卻是衝奴婢說:‘姑娘還請帶話給皇後娘娘,這銀兩不必拿給小的過眼,隻求皇後娘娘記得所許之願就成,那小的就死而無憾了’,繼而他便問了奴婢要扯上誰,奴婢順口說了鈴蘭,那燕六仿若不知此人,倒是細細問了些關於鈴蘭的,看樣子是個有心的,知道要把人說死了去,奴婢就多了個心眼,說皇後從賢妃跟前人那套了信兒來,說賢妃的左小腿上有顆黑痣,隻消這麽說了就成,那燕六倒是及痛快的答應了,甚至還和奴婢說,皇後娘娘說賢妃手上受過傷,隻消這個就足夠了……”
“混賬!”太後聽的是火冒三丈不等蓮兒說完就氣惱的將手裏的茶杯子扔了出去:“當真是當我老糊塗不成,竟敢這般做套來陷害,哼,弄死一個蘇錦衣算什麽,可我那皇孫卻要不保!”
“太後息怒,您可別動氣!”柳兒見太後發怒趕緊上前來勸,兩下才安撫著,太後卻又問起蓮兒:“那燕六可查仔細了?”
“查了,張老漢是咱們府裏帶進來的雜役,這花園裏人都是心裏有數的,奴婢專門問了這燕六,張老漢說瞧著眼生,像是幾天前才冒出來的人,可他有意去司禮監那邊打聽,卻說這燕六當初是一道入的宮,甚至還有底子可證。今日裏奴婢騙燕六吃了毒藥說是皇後娘娘給的慢性毒藥,說是等發的時候,就說是賢妃給吃的,殺人滅口,那燕六竟不含糊,當即就吃了,後來便是和張老漢說好怎麽弄這才過來的。”
“老張的眼尖著呢,他說才冒出來的那自然是才冒的,司禮監有底子,哼,不用說,定是我那表兄使了銀子!好,好,欲害我的皇孫,想動我的江山,我倒要借此機會叫他知道我這個表妹可不那麽好欺負!”
“夫人,您有注意?”柳兒才出言問著,卻聽見宮門響,當下便趕緊出去,未幾竟是捧了張折好的信箋進來:“夫人,蔡寶送過來的,說是皇上叫他帶來的。”
太後聞言接了打開來一看,見是那麽幾個字,當下一笑:“這孩子,還知道要以拖字為上,不錯,不錯啊!隻要拖著,他們就會按捺不住,越是如此,便會錯漏百出,到時,隻消打在七寸上,生生就能斷了他們的念想!”太後說著將信箋給了蓮兒,示意她燒了。
蓮兒拿在一旁點了燒了,太後便說到:“去把那些婆子們挨個叫來問話吧,既然皇後找了這些狗來,隻要我們給足了肉,它們就能掉頭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