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三十二章山雨欲來(一)
天透亮的時候,雨不但停了。還出了日頭,但紅日雖高掛,卻寒風涼骨,這入了十一月的天,金黃黯然下,深秋已披上了冬的外衣。
含香殿內,因窗緊閉,錦衣睡在帳內已是昏沉不覺,落雲知她身子日漸疲乏不忍叫她,便由她睡到了巳時。
宮門外因著詔書已出,鬧的沸沸揚揚,宮女們好奇,便一早擁在外麵豎著耳朵。鳳藻宮的幾個丫頭更是因為錦衣受寵而篤定她是可以晉升的,可是頒布詔書的黃門公公捧著卷軸過門而去,令她們份外驚訝,等到此時已知晉升的三位裏無自家主子不由的個個耷拉著腦袋縮在院裏歎氣。
落雲坐在殿前看著那些宮女們交頭接耳,微蹙的眉頭與這乍寒的涼日相映,竟是有那麽一絲失落。
殿內忽然響起了咳嗽聲,落雲急忙進殿伺候,此時錦衣已經起來,捂著胸口輕咳。甚至眼裏閃著淚花。
“主子,莫不是害喜難受?”落雲擔心的輕問,錦衣擺擺手,取了水飲下後才說到:“別那麽擔心,我還未有不適,隻是隨手開窗不想吸了涼氣嗆到了自己。”說著又輕咳兩下,而後才問道:“如何,詔書可下?”
落雲點點頭:“下了,珍貴人做了珍昭媛,芳貴人做了芳修容,魏婕妤升做了魏昭儀。如今你說的貴嬪之位,似乎也就修儀算是有個空位了。”
錦衣起先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等到聽到魏婕妤做了魏昭儀,便是當下一個冷笑:“皇後莫不是把我的位子給了她?倒是會做人情,隻可惜這麽一個無依無靠的女人爬上去,固然太後與皇上憐之,但隻怕掀不起風浪,依舊是個擺設,倒是珍貴人如今已是認了曹夫人,也算大張旗鼓,我們就看看到底是玉昭容先容不下誰吧?”
落雲見錦衣這般說話,當下為她端水洗漱口裏接話而言:“主子您就先別想這個了,昨個晚上您叫我別吵您,今早詔書下了,我也沒吱聲,一大早的各路都相互拜見謝賞的,您都沒露過麵。這會的,您起來了,打算先去誰那兒?”
錦衣伸手拿了帕子:“誰那兒也不去,你隻管替我把禮送到就是,若是有人問起來,隻消說我風寒不宜出來走動就是。”
“是,不過韓公公原本是給我尋了兩份禮的,如今是不是魏昭儀處就不去了?”落雲說著取了兩件錦盒打開在桌上,一個是把石榴簪頭的玉簪,一個是緋紅的一塊玉牌。錦衣當下指著那石榴簪頭的玉簪說到:“這個送到珍昭媛跟前去,至於那個玉牌送到魏昭儀跟前吧!”說完便去淨麵。
落雲十分詫異不解而問:“那芳貴人,不,那芳修容呢?不給她送嗎?”
錦衣笑了笑:“修容又沒昭儀大,我送她做什麽!”
“可是人家是禮部尚書的女兒啊,那魏昭儀可沒什麽仰仗啊。”
錦衣回頭掃了一眼落雲:“不錯,知道看這些了,不過,魏昭儀可是昭儀,我怠慢不得啊!”
落雲一撇嘴:“那要不,我再去找韓公公……”
“別找了,就是有。我也不會送給她!”說著伸手一戳落雲的額頭:“你就不能再機靈點!”
落雲捂著腦門沒出聲,她盯著兩個錦盒沉悶了下去,而錦衣卻不理她,自己坐在鏡前梳妝打扮,片刻後,落雲一拍腦門:“我懂了!”說著便捧了錦盒:“那主子我這就送去,我喊小貝她們給您端羹湯進來!”
錦衣點點頭的讓她去了,自己在妝台前擺弄,不一會兩個小丫頭進來,一個將羹湯放在桌上,一個自覺的過來給錦衣綰發。折騰罷後,用了餐,錦衣便打發掉兩個丫頭,縮在殿內看書,這般過了大半個時辰,她忽然似想起什麽的從書房裏小心的把那收起來的送子觀音端了出來擺在顯眼處,繼而就爬回了床,沒過一會功夫,落雲也就歸來了。隻是她還未曾與錦衣說話,門外就有了動靜,竟是芳修容親自前來。
錦衣一使眼色躺在了床上,落雲趕緊出去相迎。
“芳修容您怎麽來了?”落雲行了禮後才問,卻見芳修容一臉冷色的言道:“聽說錦貴人生病了,我特意來瞧瞧。”
落雲略一偏身而擋:“芳貴人,我家主子惹了風寒,太醫說要多靜養,少與他人相見一麵傳染,您看……”
“沒事,我這人身體後。傳染不到,再說,她不來我處坐坐,我卻是該來看看她的!”說著一甩手,她身邊的丫頭竟是來擠落雲。隻可惜落雲是平民出身,看著纖腰細弱的姑娘,卻偏偏身板結實,有膀子力氣,這一擠沒能擠開,倒令三人頓顯尷尬。
“落雲,誰來了啊?”此時殿內發出不大的問話,落雲自然立在門口而答,此時錦衣才似慵懶的說道:“進來吧!”
落雲答應著掀了門簾,但把芳修容卻弄的一肚子窩火,好歹自己現在是修容比這貴妃之首高了幾級,可這蘇錦衣竟不說出來相迎,甚至還說進來這種話,她難道當自己還是貴人不成!
壓著火她進了殿,落雲引著入了側殿,此時紗帳輕幔裏,隻能隱隱看到一個身影。
“芳修容您來了,錦衣身子不適就不出來見您了,您坐吧!”錦衣說的是慵懶無比。聽起來甚為無力,但這隱與帳後不見實在有違等級,當下丁淑芳窩不住火的說道:“素來聽聞錦貴人乃是知禮之人,今日不過是個風寒又不是發了什麽疹子,至於這般垂簾嗎?”
“落雲,站在那裏做什麽,還不去給芳修容沏茶?”帳內是錦衣不溫不火的聲音,待落雲應著出去,錦衣便是一挑簾子露出了自己十分無精打采的臉:“錦衣好心避讓,既然芳修容不領這份情,那錦衣也實在不必多此一舉。”
錦衣這話說的相當不客氣。更沒說低頭或是欠身一二有個行禮的意思。丁淑芳當下就捏緊了拳頭:“蘇錦衣,我丁淑芳也不是個生是非的人,但你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吧?日前我是貴人,夾手夾腳之下,也知道禮數一二,就算你說我自以為傲,可我也不忘給你行禮。今日我為修容,你不來道賀說是不適,那你家丫鬟也該來給我表示一二吧?為何她去了魏昭儀與珍昭媛處,卻偏偏不來我這裏?好歹我也是修容,你未免太看輕我了吧?”
錦衣此時一挑眉,拍了下腦門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繼而一笑:“我當真是病糊塗了,竟隻叫丫頭準備了兩份禮物,哎,罪過罪過,竟把您給忘了……芳修容,要不這樣,您要是不嫌棄就在我屋裏轉轉,看上哪件拿哪件,隻要不是皇上欽賜的,錦衣就當道賀的禮物送上了……”錦衣正說著落雲進了來,不但捧了茶更是說到:“主子,珍昭容來了,您看……”
“那就進來吧!”錦衣說的十分隨意,一樣的不夠恭敬,落雲應著出去了,丁淑芳卻覺得蘇錦衣當真是病糊塗了,便有意打算看看她怎麽對賀寶珍。畢竟她和賀寶珍一個院落,常在一起喝茶,早是知道她二人在選秀時就已經鬧的不痛快:興許這賀寶珍是和我一樣來尋她麻煩的吧!
賀寶珍被引著到了側殿,此時丁淑芳起身行禮,賀寶珍點點頭客氣的扶了一扶,便往錦衣跟前去:“聽你的丫頭說你病了,我便來瞧瞧,如何?可好些了?”
錦衣懶散的點點頭:“睡了一早上能好些,就是還是有些昏沉。這不睡的太昏就辦了件錯事。”
“哦?錦貴人做錯了什麽事?”賀寶珍一臉好奇的坐在一邊,看了眼丁淑芳。
“今日裏可是三位晉升,隻可惜我睡的糊塗,還以為皇後娘娘也晉升了我呢,就叫落雲隻備了兩份去送,哪曉得,我不在此列,結果這一送沒了芳修容的份,可是惹的她不快呢……”
丁淑芳見錦衣這般告狀,有所擔心,當下便挑了眉:“錦貴人,我好心來看你,你這麽能這麽說我……”
“嗬嗬。”錦衣此時掩口一笑,惹的賀寶珍隨口而問:“你笑什麽。”
“我笑我開了個玩笑,卻把芳修容弄的卯了呢!”說著她衝丁淑芳說到:“芳修容先前咱們不是說好了嘛?這屋裏您看上什麽就抱什麽去,隻要不是皇上給的,任您拿件去!”
丁淑芳當下拉了臉:“錦貴人,你這麽能這麽說呢,好似我來就是和你要東西似的,我不過是來看看……”
“我知道,我知道!”錦衣說著輕咳了兩下,然後笑言:“錦衣知道芳修容是溫婉女子,最是關心人,您來這裏恰好提醒了我的疏漏,說到底咱們都是一起選秀而來的,雖然我錦衣時運不濟沒了帝選,但繞了一個圈,總是過來了的,所以吧,我總覺得咱們之間挺親的,芳修容,今日裏你就在我這裏選份禮物吧。隻要你高高興興的拿走,我這心裏倒也踏實了,不然總想著自己辦了個錯事,心裏總是不安逸的。”說著她一拉賀寶珍的手:“珍姐姐,您說是不是?”
錦衣這麽忽然親昵的叫了賀寶珍,令賀寶珍都十分驚訝,但她知曉錦衣的本事,心中不敢講她輕視,自然順口接著客氣話,但此番情景看在丁淑芳的眼裏,卻是領她有些懊悔自己魯莽。她雖與錦衣無仇,但自傲的性子,還真令她有些不能釋懷當日錦衣之羞,可今日這麽一弄倒是自己把自己置於尷尬之地,當下就有些掛不住臉,連忙推諉:“錦貴人客氣了,禮物不禮物的不重要……”
丁淑芳還在說,可錦衣卻笑盈盈的望著她而捏了下賀寶珍的手,賀寶珍當下會意出言打斷了丁淑芳:“芳修容,錦貴人叫你選你就選吧,她就是這性子,若是你不挑,隻怕她今日都不得安生,選一個吧!”
賀寶珍這麽開了口,弄的丁淑芳更有些下不來台,當下隨意的指了麵前的茶壺:“就這個吧!”
錦衣立刻搖了頭:“芳修容,您要這般不當事,可是心裏惱著錦衣,您要是如此,那我豈不是要下地給您磕頭賠罪了!”說著錦衣作勢要下床。這裏要是沒賀寶珍,她丁淑芳還真敢受,可賀寶珍在,她可不想自己送給把柄給人,當下趕緊擺手說重選,心裏卻罵著錦衣狡猾,如此讓賀寶珍以後可說她仗勢欺人,她在宮裏還如何保著她的清淨。
她細細的掃了下周圍的擺設,正在猶豫,錦衣便客氣讓她滿殿選,更讓賀寶珍幫著給挑挑。賀寶珍心裏納悶,卻也隻好滿殿的看,這麽一轉二轉中,賀寶珍便猜測著錦衣的意思。等到到了書房看到那尊碩大的送子觀音像時,她一下就想到了那隻石榴簪頭的簪子。當下腦中一閃,便看向了丁淑芳伸手指了指那尊像。
丁淑芳一見,當下便是一頓,這麽搬人佛像算這麽回事,可是她看到賀寶珍那眉眼裏閃亮之色,當下也是轉了一道腸子,這一轉轉出了味來:難道賀寶珍是麵上和蘇錦衣近?也是,她們兩個好歹是有過節的……嗯,我瞧著賀寶珍似乎看上了這尊佛像,幹脆我要了來借花獻佛算了!
想到此處她衝著賀寶珍點了頭,也就回了側間:“錦貴人這屋裏東西是不老少,可我似乎樣樣都有,什麽也不缺,除了……”她有意的不說,錦衣自然接話耳問,她這才說到:“除了那尊送子觀音,想不到錦貴人求子如此心切啊!”
錦衣似是尷尬的一笑,當下就衝落雲說到:“落雲去把那尊觀音給包了!”
落雲一聽芳修容竟要這個,當下臉色就不好看,正要張嘴說話,卻被錦衣一瞪:“墨跡什麽呢,還不快去!”
丁淑芳立刻出言:“哎呀既然是送子觀音,我哪敢要啊,還是留給錦貴人你吧!”
“不成,我錦衣說了這話自然算數的,落雲,你趕緊給包了,知道嘛!”錦衣說著又瞪了落雲一眼,落雲哪裏敢為一尊菩薩與錦衣置氣,當下應著給包了。此時賀寶珍看了丁淑芳一眼,丁淑芳便思索著賀寶珍興許找蘇錦衣要說什麽,當下也不好賴在哪裏,也就說了幾句客氣話,抱了菩薩走了。
“我沒會錯意吧?”丁淑芳一走,賀寶珍便問話,此時錦衣卻一臉青色:“會錯什麽意?她分明就是嫌我晾了她來尋我麻煩,我任她選個東西了事而已,不過這人心太狠,倒挑了我的菩薩走,實在是欺人太甚!”
--大家可以猜一下,錦衣玩的什麽手段--......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節請到【神-馬】【-網】,閱讀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