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像是知道她要說什麽,伸手將房卡在門上碰了一下,隨著‘嘀’的一聲,門緩緩打開,他微笑道:“你壞不壞,不是由你說了算,早點休息,晚些時候我再來找你,一起去吃晚餐。”
將要說出口的話,生生被他打斷了,蘇瑕動了動唇,在他注視下終究是沒能再說出話,好半響,才低頭輕聲道:“好,你也去休息。”
蘇瑕開門進去,後背抵著門,情緒有些低落,其實有些話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對安東尼說,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直接坦誠,可這麽一被打斷,她都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說出來。
蘇瑕洗了個澡,穿著寬鬆舒適的睡裙躺在床上看新聞,這一看才知道,在她被困森林公園和住院的期間,a市竟然發生了一件大事——蘇櫻一紙訴狀將她的老師格雷夫告上了的法庭!
蘇瑕一看到這個標題,整個人都怔了,這種行事作風完全不像是蘇櫻,據她所知,蘇櫻吃軟怕硬,畏懼強權,在那些有權有勢的人麵前簡直安分得跟小兔子似的,怎麽會明目張膽將自己的老師,而且還是知名設計師格雷夫給告了?
她連忙看下去,越看越震驚,蘇櫻告格雷夫的理由是對方在她住院療養期間對她施行強奸,證據是從她體內提取到的精液和醫院走廊的監控錄像,以及一段錄音。
蘇櫻和格雷夫之間的事,蘇瑕去了b市才聽人說起,心裏雖然唏噓,但那說到底那都是她自己選擇的路,這個世界有些法則是公平的,想要得到什麽就必須付出什麽,所以也沒有多在意,隻想著有一天她能開竅,能改過,但那一天應該不會很快,畢竟她才剛剛有點名氣,如果鬧了,就等於自毀前途,可現在發生的一切,當真是出乎她意料。
這件事發生在三天前,因為‘強奸’這樣的話題本身就自帶熱度,更不要說故事主人公還是一對師生,蘇櫻這個名字最近還一直活躍在大眾麵前,因此這件事受到了廣泛的關注,已經進入到白熱化的階段。
蘇瑕本以為蘇櫻和格雷夫的社會知名度相差這麽多,蘇櫻會處於劣勢,然而一上微博,竟發現她得到了大批的網民擁護,甚至還有同設計圈的設計師發聲力挺,評論裏就算有個別罵她炒作的,也很快被壓下去,反倒是格雷夫,非但被網民罵,還被人舉報,有同樣是設計圈的,還有自稱也被他侵害過的,總之多不勝數,他現在已經被輿論踩在腳底下,照這種情形看,就算將來蘇櫻不會勝訴,格雷夫在設計圈也混不下去了。
蘇瑕皺了皺眉,她覺得蘇櫻突然間強大得有些過分,像是有人在背後為她撐腰似的。
她輾轉圈內好友打聽,才知道他們出麵力挺蘇櫻,有一半是看在別人的麵子上,那個人許諾給他們的好處是一場個人展覽,但對方的具體姓名都不願意透露。
展覽是每個設計師的夢想,但辦一場展覽除了要有錢財支撐外,還有要強大的人脈,他們口中的那個人具備這些特征,倒是讓蘇瑕想起了一個人——顧東玦。
雖然他沒露過口風,但自從那次格雷夫對她下藥後,她就覺得顧東玦應該不會那麽簡單就放過他,之前一直沒動作,怕是一直在等機會。
她想打電話問問顧東玦,但想起他現在可能是在忙顧母的事,想了想還是沒有打擾。
晚些時候,安東尼來敲門,說在樓下訂好了包廂一起吃飯,蘇瑕指了指身上的睡裙道:“那等我換身衣服。”
說著她要折返回房間,安東尼在她身後道:“等等,diana。”
蘇瑕停下腳步回頭:“怎麽了?”
“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
“怎麽突然送我禮物?”
安東尼聳聳肩,輕鬆道:“你之前送了我一份,現在我也送你一份,算是禮尚往來。”
“好啊,什麽禮物?”她倒是感興趣,又沒有什麽節日,他會送自己什麽呢?
安東尼將一個密封的文件袋遞給她,蘇瑕墊了墊,感覺像是一本書,心裏更加奇怪了,他卻是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打開看看。”
蘇瑕擰開封口,將裏麵的本子拿出來,紅皮金字,竟然是一本證件,上麵幾個字讓她感覺莫名其妙:“房產證?”
打開一看,裏麵的戶主姓名讓蘇瑕整個人都愣住了:“怎麽是我的名字?”
安東尼摸摸她的頭發,指尖輕柔地梳開她的亂發,眼神和聲音都溫柔至極,聽在心尖漫開層層溫暖:“就算你不願意承認,但a市畢竟是生你養你的地方,這裏是你的故鄉,你不可能沒有感情,所以還是要有個家給你。”
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真的將一棟房子捧在了手中,沉甸甸的,幾乎要壓斷她的手,蘇瑕動了動唇,開口時聲音沙啞:“……你不希望我回巴黎嗎?”
“當然希望,如果可以現在我就像帶你回巴黎。”他笑起來,“可是我跟希望你能安心。”
家是避風港是歸宿,在巴黎這些年,蘇瑕要麽是住校,要麽住安東尼或羅賓夫人家,從沒有想要自己買套房子的意思,她不是買不起,隻是不想買,在她的潛意識裏,她於巴黎是個客人,當初決絕地說要離開的a市,才是她心目中住想要的定居場所。
不一定是因為顧東玦,隻因為這個地方她生活了二十多年,人總想落葉歸根,她想回來,發自內心。
這套房子他買下很久,一直在猶豫要不要送,他希望她能跟他回巴黎,因為那是他的地方,就像a市是顧東玦的地方。
可這些小心思,終是敵不過她一個自嘲的神情。
早上她說‘其實a市也沒有我的家’,她用了‘也’,大概是覺得自己自始至終都在飄零,所以他還是拿出來,若能給她安心,便是值得。
安東尼總是這麽體貼,蘇瑕不是不知道,她的眼眶倏地一紅,喃喃地喊:“安東尼……”
“怎麽突然就哭了。”安東尼笑了笑,用拇指擦去她的眼淚,故作輕鬆道,“好了,去換衣服吧,吃完晚餐我帶你去你的新家看看。”
蘇瑕低下頭擦去眼淚,吸吸鼻子:“好。”
晚餐他們五人一起吃,劉冉薇硬是要坐在薑晚好和蘇瑕身邊,舉著白板說要和偶像親近,樣子可愛得不得了,唯獨劉千惠嗤之以鼻。
劉千惠沒怎麽說話,但看起來就是不大好相處的類型,蘇瑕和薑晚好也不自討沒趣去主動招惹她,但安東尼現在是主人,也不能冷落了她,隻好道:“等會我們要去看diana的新房,你們要一起去嗎?”
薑晚好無不可惜道:“我想去,但我去不成,等會有個通告要趕。”
劉冉薇連連擺手表示自己也不去,還笑得很狡黠,眼珠子在安東尼和蘇瑕之間轉來轉去,薑晚好大讚:“好孩子,真有眼色。”
她們都不去,劉千惠一個人跟著去太格格不入了,也悶悶說:“不去。”
於是最後就隻有安東尼和蘇瑕出發,坐上安東尼的車,蘇瑕不由笑道:“薇薇真可愛。”
“你都誇了她四五次了,很少見你這樣,看來你是真的喜歡她。”安東尼故意歎氣,“哎,吃醋了。”
“別鬧!”
房子是一處高級公寓區,安東尼是考慮了安保問題,這個地方不是業主不能進,來訪客人也要業主親自打電話才會放行,絕對不會有人能溜進去,電梯叮鈴一聲響,在二十樓停下,這個樓層有兩家人,蘇瑕在2020,坐北朝南,傳說中的風水寶地。
“麵積多大?”
安東尼邊按密碼邊道:“一百五十,你一個人住應該足夠。”
開門後,蘇瑕第一瞬間聞到的是花香,清清淡淡,她愣了愣,一進門就看到玄關處放著一盆玉蘭花,花香正是從這裏散發出來的。
安東尼道:“房子我早上讓人來打掃過了,如果你想住的話,現在就可以住。”
房子的裝修正是蘇瑕喜歡的中歐式,古樸精致,乍一看華麗,細節處典雅,可見當初設計時的用心。
安東尼指著液晶電視後的牆說:“這麵牆是專門設計給你的,可以掛很多鏡框,你的設計圖或者獲獎照片都可以掛。”
“我哪有那麽自戀。”蘇瑕笑著,也伸手撫上那雕刻花紋的牆壁,“不過掛和你們的照片倒是可以。”
安東尼背著手倒退,為她規劃道:“三房兩廳,你可以一間住著,一間當書房,一間……放雜物。”
蘇瑕不禁看向他,在這個房子裏,他完全沒有提到自己,神情小心翼翼,像是在等著什麽。
她低頭抿唇一笑:“雜物房就不必了,我也沒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的話也和書房放在一起就好,空出一間當客房吧,哪天老師來了也可以住,還有雅安,晚好……以及你。”
安東尼低低笑起,很愉悅的樣子:“聽你的。”
蘇瑕看了幾間房,邊看邊想還差什麽東西,明天去買來加上,看著看著走到餐廳,蘇瑕發現子上放著一個藍色的大禮盒,還以為是安東尼準備的另一份禮物,笑著走過去:“你又準備什麽東西了?你怎麽老是給我驚喜?”
說著她打開盒子,盒子內靜靜地躺著一樣東西,還泛著水珠,十分鮮嫩。
——罌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