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嚴野心很大,但礙於有仲雪在,他也不敢把自己的心思露出來。魏軍人多,又兵強馬壯的,他自知不敵,自然不敢隨便造次。他本來想眼看著魏軍和韓軍廝殺,等到兩方打得難解難分,他再出來幫忙一舉打敗韓國,便可以坐擁韓國的大好山河。
他打得好主意,所以這些天他一直在積極準備著,查看路線圖,尋找最有利的進攻方法。
這會兒聽仲雪說誰先占了國都,這山河就是誰的,心中不免大動,又怕他隻是試探於他,忙道:“既然君侯認我是兄弟,便不要說這種話,我能有今日全靠君侯提攜,這韓國當應是君侯所有。”
仲雪笑道:“這可不行,自古有能者居高位,這韓國也應是如此,咱們擊掌為誓,誰能攻下國都,便可坐擁山河。”
季嚴心中大喜,“若君侯堅持,那便這麽定了,隻是就你我二人空口無憑,總是不妥。”
仲雪心裏明白這小子想什麽,這是想坐實了此事,好叫他不能後悔,正好他也如此想,便道:“那不如請帳下將軍作證,你我二人當場立下文書可好?”
“甚好。”季嚴喜得鼻涕泡都冒出來了。
兩人當即回去召集屬下,在中軍帳議事。他們當著許多將軍的麵,簽下文書,在竹簡之上落下彼此大名。古人重信,這下就是想賴都賴不掉了。
仲雪和季嚴擊了三掌立誓,完後各揉著手心哈哈大笑。
“恭祝君侯旗開得勝。”
“彼此,彼此。”
回到魏軍營帳,風間一直撅著嘴老大不樂意,仲雪的心情卻是出奇的好。
風間忍不住問道:“君侯,真要把這上好的大肉白白送人嗎?”
仲雪笑道:“那怎麽可能,就怕我肯送他,他也未必吃得下。”
“那君侯打算怎麽做?”
“你去把董承叫來,我有話說。”
風間知道這肯定是秘密,不能讓過多人知道,忙出去把董承叫進來,臨離開時還把帳簾放下。上一回就因為他沒把門關好,攪了他的好事,仲雪讓人打了他五十軍棍,到現在屁股還隱隱作痛呢。
董承來時,一張臉笑得好像開了一朵花,人還沒進來,已經道:“小臣本來還擔心君侯,有什麽主意能解現在的困境,顯然您已經都盤算好了。”
仲雪笑著讓他坐下,說道:“正是如此,隻是其中細節還有待和軍師推敲。”
董承一屁股崴在他對麵,順手拿起他的茶碗就喝了一口。君侯的茶葉是三春親手炒製的,別處根本尋不到,真是好喝啊。
仲雪瞪他一眼,董承嚇得一抖手,忙又把碗放回原處,就當做他從來沒碰過。
他嬉笑一聲道:“君侯打算怎麽做?”
仲雪把那碗茶傾在地上,又倒了一碗,輕輕啜著,“你把趙軍引開,讓他們在前麵替咱們掃平道路。”
“這倒好說。”董承吞了吞口水,或者等韓國打下來,他可以向君侯請求弄點茶葉喝喝。不過看他這摳門的意思,還是直接向三春要更靠譜些。
兩人說著對策,到後來頭越湊越近,從外麵看來好像是兩人抱在一起。
風間在外麵瞧著,忍不住歎口氣,這是君侯脾性大變開始喜歡男人,還是他和軍師臭味相投定下計策打算害人?不管是因為什麽,指不定是誰要倒黴了。
季嚴自簽了文書之後,心裏頗為高興,他把自己幾個心腹大將叫到身邊,詢問怎麽能搶在魏軍前麵成事。
副將胡全道:“不瞞公子,今日斥候來報,說發現一條捷徑可通韓國濰城,若是盡早派兵可抄捷徑趕到濰城。”
季嚴雙眼一亮,“這個捷徑可靠嗎?”
“自然可靠”
他大笑,“真乃天助我也。”
當即下令軍隊準備,第二天一早就開始行軍,抄小路提前趕到韓國國都濰城。
一大早仲雪還在被窩裏,就聽人稟報,說趙軍已經拔營了。他打了個哈欠,正要再補會兒眠,董承已經興衝衝地衝進來。一進門便叫道:“君侯真乃神算啊。”
仲雪不由皺皺眉,大早晨起來的就嚷嚷,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他滿臉不悅,“昨晚不是你布置的嗎?要誇也是誇你自己吧。”
董承摸了摸鼻子,“實不相瞞,我確實是來領功的。”
他昨天找了幾個小兵,在趙軍副將胡全必經的地方閑磕牙,他們小聲談論說找到一條捷徑,稟報君侯肯定是大功一件。那胡全本就是個愛占便宜,聽小話的主,聽幾個小兵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免不了多問幾句,這一問就問出了一個天大消息。
他心裏高興之極,就想著怎麽到公子麵前匯報,剛好季嚴想找方法比魏軍早到,便立刻詳細說了。
其實這條路是仲雪早就預備好給他的,能早到濰城不假,但與此同時,他又派人給韓國送信,說趙軍要進行突襲。這麽一來韓軍調兵前去圍堵,必將消耗趙軍許多主力。
到時候魏軍從另一條路悄悄趕到濰城,可以逸待勞,輕輕鬆鬆到達濰城之下。到時候即便趙軍先到了,也未必有戰鬥力攻下濰城。
這於魏軍簡直是一箭雙雕的妙計,也幸虧是季嚴此人野心極大,做事有時候腦袋一熱就顧頭不顧尾了,否則想叫他上當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堂堂軍師跑這兒來領功,身為君侯自然要做點什麽?仲雪想了想,然後穿衣站起來,狠狠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冷聲道:“你可以出去了。”
董承摸摸頭,他就知道得不到什麽,最近打仗軍費開銷太大,這位君侯可是越來越摳門了。出門的時候,順手把放在案幾上的茶葉罐揣懷裏,對仲雪賤賤地一笑,“這個送我就當賞賜吧。”
說完不待他說話,便飛也似地跑出去了。
仲雪氣得鼻子都紅了,他這個軍師什麽都好,就是貪吃又小性,要點茶葉而已,至於這麽偷偷摸摸的嗎?當然,他要真大大方方的要,他也不給他就是了。
吩咐風間,以後再不許董承進他的房間,若敢放他進來,放一次就打他一次。
風間都快哭了,這跟他有毛的關係啊?
就在趙軍拔營的第二天,魏軍也開拔了。董承帶著第一隊人先走,仲雪斷後,他們分兩路趕往韓國都城。
大戰在即,每個人心裏都繃著一根弦,就怕出點差錯以至於前功盡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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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三春的心也是繃著的,一大早她起來,就覺眼皮突突直跳,她也不知道為什麽,似乎感覺有什麽事要發生了。
跟季徇說起這事,季徇笑道:“多半是你憂心仲雪,夜不安眠,才會想多了吧。”
三春苦笑:“若我說真的沒擔心他,你信嗎?”
季徇搖頭。
其實三春真的沒對仲雪有多擔心,他這個人是做一步看十步的主,從來不做太危險的事,他慣會利用別人,把每個人都當成手裏的棋子。雖然有時候該賭一把的時候,會豁出命去賭,但多半時候還是為給自己留條後路。楚國那麽難都被他打下來了,打韓國實在也不是難事。
她笑著看著他,“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你,隻希望你能早點好起來。”
季徇心中歡愉,“我會好的,就算為了你我也要多活幾年。”
兩人說著話,外麵冬筍已經在叫他們了,早飯已經做好,叫他們去吃。
季徇拉著她的手,歡快地出去,他很喜歡現在的生活,有時候忍不住想,若真的能多活些時候就好了,哪怕隻是幾天。
早上的早點很豐盛,一碟蒸餃,一碟鬆子糕,一碟拌山野菜,還有一鍋煮的濃濃的米粥。
三春最喜歡吃蒸餃,她夾了一個,還沒放進嘴裏。就聽外麵一陣打殺聲,似有許多人衝上山來。
片刻後有護衛上山稟報,“夫人不好了,有人攻上山來。人數太眾,下麵的弟兄抵不住了。請夫人趕緊走。”
三春一驚,他們在這兒的事應該很秘密的,這些護衛也都是扮成獵戶樵夫的模樣,在山裏轉悠。
她道:“難道是有人泄露咱們行蹤?”
季徇道:“那也未必,這麽多獵戶樵夫整天在山裏,也難免讓人起疑。算了先不管這個,咱們趕緊走吧。”
三春點點頭,兩人匆匆出去,連東西也顧不得收拾,外麵玉真大師和冬筍正等他們。由幾個士兵護著他們四人沿著小路下山,匆匆忙忙而走。
季徇身體不好,走不了幾步就要歇歇,這樣不緊不慢的走,早晚被人抓住。
三春叫一個士兵去架著他。
那士兵呼一聲:“得罪了。”然後伸手架住他一邊胳膊,冬筍架住另一邊,兩人幾乎把他幾乎抬著他往山下跑。
季徇很覺沒麵子,可現在是逃命,也顧不得這些了。
路上三春問那幾個士兵到底怎麽回事,一個道:“咱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突然就從山下竄上來一群人,二話沒說就往上闖,咱們兄弟們攔著不讓上,他們說這山又不是你們的,憑啥不讓上?”